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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有些时候,他和她都不大清楚,那到之后,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进行着一场游戏,躲闪的游戏……
      她不敢正视他,哪怕片刻也不敢,因为觉得他的目光多了些冷漠,并不让人心寒,却没有以前那么亲切,如同任何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一样。“惹他生气了吗?”她偶尔也会在课上走神,“可是,学长似乎连道歉的机会也不肯给我。”
      然而,并不是生气的缘故,他不会生她的气,也没办法生她的气。
      第二天,他很清楚地看到了流川的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樱木在门边笑得开怀,因为她的鼓励,“我是天才”与天真的男孩儿火红的头发一样,在与翔阳的比赛将至之时,引燃了每个人的血液。
      “大白痴。”冰山般的男孩子一如既往地吝字如金,但他看得出,那个男孩儿看着樱木的眼睛却并没有不屑,反倒是……他说不清楚。然而,流川无意间对她的一瞥却让他害怕了起来,黑色的眸子很快地转向了自己,像是在刻意地提示着什么。
      “这么说来,不只是毫无胜算了吧?”他嘲弄地自言自语,“还是躲远一点,她该离我这种人远一点才对。”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却不知道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似乎不只是为她担心那么简单。此时的他,全然忘记了有一种心态叫做自卑。
      于是,一场躲闪的游戏就此开始。
      或许,对他来说,专注于训练绝不会像专心地听课那么难,然而,真正地能做到不向门边瞥去却难得惊人,樱木的开怀几乎无时不在,当然,还有那个冰山般的小鬼的“白痴”与之相伴……他真的很想笑,却很难笑得出来,也许是羡慕吧,他有时会想:“樱木这家伙,在赤木面前也能表现得无所顾忌,倒也很幸福。”一抹黯然从眼底闪过,速度快过他掷向篮框的球。“好!”他叫了起来,帅气的脸上又有了较之年龄天真得多了的笑容,颇有成就感地看着一脸不忿的宫城。
      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欣喜,消失得比他眼中的黯淡还要快。没有人注意到,似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站在那里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流川,更是因为篮球。
      无意间目光相遇便迅速移开视线的两个人,动作快得足以让宫城瞠目结舌了,却仍在暗自责怪着各自的不小心。不知不觉当中,那个三月清晨里的相遇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得似乎早该被他们淡忘,尽管不该是被心甘情愿地淡忘。
      于是,他专心地打着球,习惯着在五月的晚上还会觉得有些冷的短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铁男那句“再见了,运动男孩儿”的言外之意。并不是真的愿意忘掉她的存在,只是,现在的他和那几个男孩子一样,想得最多的一个词是“翔阳”。
      紧张,好笑极了,这种情绪来得多么的理所当然,他试图安慰自己,“紧张”存在的必然性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却不得不很快地放弃了这个想法。“还要再骗自己一次吗?”他苦笑着,“上一次对自己说谎,花了两年的时间……”他不断用冷水冲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如果没有那个谎言的话,今天的你即便遇到比翔阳更强的对手也不会害怕。”他知道,那种焦虑的感觉,更多地来源于自己的悔恨而非对手的强大。
      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水,胡乱地走回房间,胡乱地倒在枕头上,他猛然间发觉,原来枕头是那么可恨的一件东西:当他因为某种情绪真的需要用入睡来逃避现实的时候,它丝毫不起作用,只是一件碍眼的、多余的物品;当他无聊地坐在教室里,真正需要它的时候,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入睡?此时对他而言是很困难的事情。所谓辗转反侧,形容的不过也就是此刻的状况而已。仰面对着天花板,目光呆滞地数着绵羊,他最不屑的这种蠢事,竟成了救命的稻草。“五百二十二……”他终于侧过脸去,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一次见到藤真,是第二天的事情。
      多少年之后,他想起来还会觉得有些不真实,一个如此亲近的朋友,出现的时候却有着敌对的身份。想来好笑,多少个他生命中重要的人,闯入他的生活之始都选择了同样的开场!樱木,宫城,流川,或是赤木自然不必多说;如果,两年之前他没有把德男揍得很惨的话,恐怕,日后湘北的看台上,也不会有那么几个人,挥着“炎之男”的旗子,无所顾忌地为他加油。
      多讽刺的一件事,肯对他微笑的人之中,从未曾向他挥过拳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即便那场比赛过去了很久,他也不会忘掉无意间听到的那句“我能抑制三井的得分在5分以内”。他一脚踢开门,冲了出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握紧拳头的他自然不会原谅那个背影的主人,然而,此时的心情,却并不只有“愤怒”一个词可以概括,他啐的那一口,是不是仅仅针对那个人呢?也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紧张,好笑极了,这种情绪竟然还在他的身上!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队友们!比赛开始了,他却动得那么不自然,这样下去的话,那个不知名的嚣张小子的话,一定会成为事实!然而,无论他如何劝说自己,紧张就是紧张,这一不容否认的事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在场边的那个与自己同年的男孩儿身上,此时的他,自然不会知道那个人将会与他一同走过很长一段路,只是单纯地为他的冷静而感到震惊而已。“嚣张的眼神……”他暗自对自己说道,便很快扭过头去,显然,现在还不是细细打量翔阳王牌的时候。
      “你们都硬得像石头一样。”冰冷的话语,让他和他们一样,回到了现实当中……
      现实?现实又是什么呢?是翔阳二号种子的地位,自己快得惊人地闪过的一丝自卑还是与场边那个同龄男孩儿的骄傲?是留在过去的悔恨,还是有些飘渺的未来?或者可以简单地看成,纤细的她与翔阳声势浩大的拉拉队的对立?不是,都不是,此时的他能想得到的,只有自己的永不言弃而已。
      所以,那一天,他用五个三分在湘北的辉煌上大书一笔,场上的他并不知道,那个有着亲切懒散笑容的、也曾卖力气揍过他的男孩儿也在大声地为他叫好,当然,他也不知道,她坐在看台上,投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多少感动与期盼。
      所谓奇迹,似乎很多时候都来得很突然——比如这场比赛;然而,“奇迹”也绝非完全超脱现实的存在,总会有那么一点东西,真实得让奇迹不很完美——比如他的体力。虽然最后的结果是那个骄傲的男孩儿由衷的一句“谢谢”,但长谷川的话,直到比赛结束之后还是刻在他的脑海里,任他用尽方法,也磨不平。所以,众人的欢呼声响起时,他的喜悦里,仍然掺杂着失落,所以当他在比赛结束后看到她正微笑着望向自己时,仍旧在闪躲。
      很多年之后,他和藤真还是会聊起那场比赛,输赢之类,都已经不再重要,只是因为怀念逝世去不再的青春而提及过去,他也会自嘲当年的某些情绪,不过,这些并不发生在他十七岁的时候。

      那个夏天似乎就是由不完美的奇迹造就的一段记忆,在他们的汗水与笑声里,伤痛也变淡了。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夏天能帮他找回曾经的自己。他仍然坚守着自己的永不言弃,执着地一次次与队友们创造着不完美的奇迹,只是,他仅看着篮球的眼睛错过了一些内容:
      当他体力不支到连一罐水也要挣扎着才能打开的时候,得不到“为什么我要浪费那么多时间”的答案,也没有发现,那个时候,她站在自己的背后,眼睛里也有泪水。她不愿走过去,只因为害怕撞破他的自尊与骄傲;
      当他在被木暮的练习题折磨得精疲力竭、终于得以休息的时候,虽然识相地在彩子为宫城拉上毯子时闭上眼睛,却因为倦意袭来而迅速入睡,没发现片刻后经过的她,拾起他落在地上的模拟试卷,一边笑着感叹彩子的偏心,一边小心地为他拉起快掉在地上的毯子。
      他知道樱木的两万球,知道她一直在关注着樱木的每一点进步,却不知道,每一天她路过露天篮球场的时候,会没有缘由地驻足片刻——这是那个三月的清晨之后,她不经意养成的习惯。
      他知道她的眼睛里总有那个冰一般的男孩子的身影,却不知道,流川对她的淡漠她可以用理智去面对,而自己的闪躲,让她害怕。
      似乎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在比赛的最初他能预料到湘北最后会输给爱和,也未必猜得出他们赢得了山王吧?只是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许多年后他看来会有点可笑:在她背过身去的时候,自己的目光又何尝不是停在她身上的呢?尽管停留的时间很短。

      那个夏天,留在她记忆里的,除了那些男孩子们对篮球如火般的热情,恐怕还有一点点的苦涩。湘北的奇迹里,掺杂了许多让她想哭的东西。
      她不知道哥哥的宿愿是否可以算作达成,她没办法用自己的感受去代替他度量的方式。
      湘北当然有它的遗憾,然而,无论是哥哥还是木暮,都可以安心地为升学准备了——理由很简单:下一任的湘北队长,在手中牢牢地握着“No.1 Guard”的名声;那个火红头发的男孩儿,是真的真的喜欢篮球;而那个冰山一般的少年,总有一天会成为日本第一高中生的。当然,还有一个无论怎样都不肯放弃的人,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着。
      那个暑假过去后再久,她也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在累得连抬起手都吃力时投中的球,正如她会记得流川闭着眼睛投中的那球一样。因此,在对爱和的那场比赛,当他因为体力的原因不得不早早退场,坐在看台上的她,难过得想哭。第一次,她的目光无所顾忌地留在他身上,几乎比停留在流川身上的时间还要久。她不断地嘲笑着自己的胆小,“如果洋平他们没有因为去医院照顾樱木而缺席湘北的拉拉队阵营,我还是要装作几乎不认识他吧?即便他不愿意承认认识我。”
      少了樱木和他的湘北……果然输得一塌糊涂。哥哥带着一群问题儿童固然辛苦,但是,少了他们,梦想是没办法达成的吧。
      他的焦急全部被收在她的眼底,在看到宫城对诸星完全处于下风时的无奈,抑或是看到流川跃起得力不从心时的不甘,都不是例外。他站在场边,握紧了拳,却有些好笑地发现,自己的加油声没办法喊得比彩子更大声,嘴边浮起了自嘲般的笑容,而这一幕,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他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在她耳边响起。她开始失神,他最初的闪躲让她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久之后,她意识到了原因,终于第一次对所谓的“不良少年”生出了厌恶,因为这个词几乎曾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让他重建自信的道路走得异常辛苦。她怎么能忍受那个亲切如兄长般的人这样痛苦?
      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子在对自己微笑……

      遇到那个女孩儿,是在对丰玉的比赛之前。即便是C级对A级的比赛,观战的人倒也不少,而为比赛入场券而排进的队伍,则不长不短得有点尴尬——像湘比的C级定位一样尴尬。那个女孩子,就站在晴子的前面。
      晴子并不知道那个漂亮女孩子的名字,只是觉得她应该是很活泼的——那个女孩子转过脸看着身后排队的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样子很可爱,而她耳朵上一对可爱的小兔子耳环也在透露着主人性格里的俏皮。当晴子看到那个女孩子眼里的一点忧郁时,不由得有点遗憾。
      “小姑娘,又是你啊!”体育馆的保安向那个女孩儿打招呼,“明天会进去看比赛吗?”
      女孩子的脸上是灿烂的微笑,摇着头回答道:“不会。”
      “你男朋友脾气还真怪呢!”保安无奈地笑了笑,“这么说,你还是要和去年一样,在场外等着他了?”
      “他……他说不想在我面前丢脸……”女孩子低下头去,若有若无地叹道,继而又对着保安笑得没心没肺,“是啊,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骄傲吧。”
      “那么,为什么还要来排入场券呢?”这句话不知怎地从晴子的口中溜了出来,虽然她没有冒犯的意思,却多少有些失礼。
      “原因吗?”没有指责什么,女孩子转过身,仍然在微笑,声音轻快得让人羡慕,“他的比赛的入场券是我的骄傲啊。”
      那个时候,晴子真的有些羡慕那个女孩子,那个没有出现在丰玉看台上的女孩子。
      晴子并不知道,湘北与丰玉的比赛之后,那个女孩子是如何用明媚的微笑驱散了失意男孩儿头顶的阴霾,更不知道,再后来,曾经名声扫地的男孩儿终于鼓起勇气找回曾经的自己,放下所有的偏执,挽起女孩子的手,微笑着站在自己尊敬的教练和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学生之间。

      最终,她眼前陌生女孩儿的笑脸还是变成了球场上用坚持与骄傲去缔造属于自己的奇迹的身影,还有场边上握紧了拳头的他和大声为球队加油的彩子。
      无论是彩子追逐着宫城身影的目光,或是充满是信任的“良田加油!”都让她觉得有点好笑。“彩子学姐平日的不在意或是‘笨蛋’ 之类的形容,都是假的吧?”她想道。即便“电光石火”因为体力原因而变了模样,彩子也仍然是满眼的骄傲。
      “湘北加油!”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大声喊道,不去在意看台上众人异样的目光抑或是指责,那是比赛结束前五分钟的事情。她同彩子一起看着放慢了的“电光石火”,身形有些摇晃的“金刚”,还有……那个让人有些不能接受的篮外空心——那是流川几乎被撞倒时勉强投球的结果。木暮没有机会再在最后投出三分,樱木也没有奇迹般地出现在球场上……童话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眼前的,只有现实得可怕的、落败前时间流逝的过程。然而,那又怎样?她仍然为他们骄傲,她知道,那些男孩子用汗水换来的,是全场的敬意。
      当计时终于定格在“0”上,她含着泪微笑着,跑向了球场。她看得见哥哥眼中的不甘,也看得见三井脸上快速闪过的落寞,但她只想告诉他们,他们做得很好。尽管她跑到场边时,诸星已经诚恳地说过了同样的话。
      当她经过他身边时,看见他正努力着不着痕迹地掩饰着脸上的自责,试图给哥哥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她停下脚步,用不大不小却清晰可辨的声音对他说道:“三井学长,你很棒,从县大赛直到现在一直都是!”她的笑容一如三月初遇时那般纯净。
      他有些惊讶,却很快地回敬了灿烂的笑脸。
      没有人在奇怪为什么她的第一句问候会是给他的,因为片刻前他脸上还没完全隐去的自责和有些僵硬的笑容组成的诡异表情似乎可以算作非常充分的理由。他在赤木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笑意,在宫城的脸上看到了些许促狭——这些原本不该属于刚刚落败的他们,只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们已经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实。
      “闭嘴!有什么好笑的!”他大声地对宫城叫道,换得了赤木的一句“笨蛋”和宫城的一个鬼脸,当然,还有诸星抚额的尴尬。

      后来,当她红着脸站在彩子身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自我介绍的时候,听见了他略带调侃的“我们认识你!”于是,她抬起头对着他微笑。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莫名的闪躲游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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