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负荣华》陌上独行

4、兄妹

　　昔年昭明帝将宸贵妃的居所更名为荣华宫，必然是想叫她享尽一生富贵荣华，如今不过十年光景，佳人便已香消玉殒。沈和婉抬头看着母妃曾经居住的正殿门上，是她父皇手书的“乐安殿”，三字犹在，而那个生育了她的温婉女人，哪还有乐安可享？

　　“父皇如此喜爱‘乐安’二字，我这一生必要平安喜乐、富贵荣华才不枉父皇苦心，母妃失去的，我都要她们还回来。”沈和婉久久看着那块匾，语气幽幽，哪还有稚童的无忧无虑，惜灵只觉心疼，却未细品沈和婉话中之意，只安慰道：“公主必能如愿。”

　　沈和婉一动未动站了许久，只觉脚都麻了，才终于倚着惜灵动了步子，惜灵见沈和婉终于不看那牌匾了，赶紧小心扶着她往住处走，沈和婉却转了方向，“我们去于嬷嬷那里。”

　　惜灵不喜沈和婉贵足踏贱地，便道：“没道理叫公主去瞧她，有何事只吩咐人带她过去见公主就好。”沈和婉却并未改变主意，“做什么叫她脏了我的地方，我是去找她要东西呢！”

　　于嬷嬷自沈和婉处归来便病了，不过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竟好似老了不少岁，不到三十的年纪，瞧着倒好似四十出头了，原不过因她奶过沈和婉，大家尊称一声嬷嬷，现在只瞧一张脸都不好叫旁的了。

　　“公主……”于嬷嬷见着沈和婉整个人都不好了，颤颤巍巍喊了一句竟说不出旁的，强自从床榻上爬起来跪了下去，沈和婉只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于嬷嬷，半晌才道：“念在你伺候过我一场，今日给你个机会，我只问你，你这里可有什么要归还于我？”

　　这一问倒叫于嬷嬷懵了一下，转而就叩头说道：“奴婢一切原不过是公主所予，如今公主要甚，只消公主说一句，奴婢便是丢了这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只求公主让奴婢回您身边伺候，做牛做马伺候公主左右奴婢便知足了。”

　　沈和婉双眸微缩，还是耐着性子又道：“你这回答，我并不满意，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有何物要归还于我，这次若再答错，不要怪我翻脸啊嬷嬷。”说完便在惜灵收拾好的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于嬷嬷的反应。

　　“奴婢全无一句虚言啊公主。”于嬷嬷此言一出，算是把沈和婉所有的耐性都磨尽了，只她面上仍旧淡淡的，对一直看着于嬷嬷的两个婆子说道：“劳烦两位嬷嬷搜搜这屋子，将一枚刻着芙蓉花的印章和一份名单找出来交予我。”两个婆子都是宸贵妃亲自给沈和婉挑的人，自然值得信任。

　　于嬷嬷一听沈和婉要的东西顿时就懵了，她自然知道沈和婉口中的印章，因为那正是宸贵妃的私物，她偶然得知了宸贵妃那枚印章可以号令宫中所有听命于齐家的宫人，甚至连死士也是只认印章不认人，便在宸贵妃死后趁乱偷了出来。

　　此时此刻，让于嬷嬷害怕的不是她偷了宸贵妃的东西，而是她深知沈和婉并不知此事，甚至此前，宸贵妃从不曾将有这样一枚印章之事告诉沈和婉。那么如今，这位小公主究竟是如何知道这枚印章存在的？宸贵妃死的突然，不可能告知沈和婉什么重要之事。

　　眼见于嬷嬷一副要吓死了的表情，沈和婉的心情才稍稍痛快了一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我母妃的东西，给你机会竟不要，你说说，如今要怎样处置你才合适？听闻嬷嬷的儿子是个人才，如今已读书识字，颇为聪慧，日后必有大出息呢？”

　　沈和婉说的每句话都叫于嬷嬷怕极了，此时看沈和婉的眼神如同看着鬼魅一般，只能把头磕得越来越响，“奴婢错了，求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奴婢的孩子吧！您怎样处置奴婢都可以，求您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

　　“笑话，难道我就是大人了不成？你拳拳慈母心我可以理解，可你身为奴仆，竟要拿主子做垫脚石顾全你儿子，未免贪心了些。你只好好等在此处，自有结果等着你。”沈和婉想到于嬷嬷为了自己的儿子投靠丁贵妃愚弄她就觉心寒，连声音都发颤了。

　　惜灵是将所有话都听了个真切，心中不是没有疑问，只她之前便已决定如何都不问沈和婉，便只轻声安慰沈和婉消气，不多时便有人将沈和婉要的印章交予她，沈和婉仔细看了看，便小心收起，嘱咐两个婆子看住于嬷嬷，便再未搭理于嬷嬷一句。

　　荣华宫内从前只住了宸贵妃母女二人，并无其她妃嫔，先时伺候沈和婉的奴仆也可谓成群结队，如今就算有人离开，剩下的丫鬟婆子也是不少，自然，剩下的也未必全然尽心。沈和婉心知想要在宫里生存，就要有自己的人脉，亏她有了一世经历，知晓印章和名单的存在，这找起来才觉得心应手。

　　细细看过名单上的所有人，沈和婉就着火盆将名单烧掉，惜灵恐沈和婉记不住，“公主，妥善收着就好。”沈和婉却烧得干脆，指了指自己的头，“只这里才是最妥善的地方，我这样，也是为了他们好。”沈和婉深信惜灵，自然不会瞒她，早将事实和盘托出。

　　“公主思虑周全，倒是奴婢想得浅了。”惜灵眼瞧着那纸张化为灰烬，深觉沈和婉说得有理，主仆两个就一直瞧着火盆，一时无语。

　　门外寒香挑了帘子，“公主，三皇子来了。”走进来的男孩儿身上还带着寒气，沈和婉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这还是她重新活过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还未言语，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三皇子沈敬仁六岁时便已挪到专供皇子居住的明仁宫，是以与妹妹并不常见，此时见妹妹哭得一脸委屈，心中难忍，便还只是孩子也忍不住道：“哥哥无能，叫你受委屈了。”沈和婉听到这一句，哭得更凶了，沈敬仁只得抬起自己的小手给妹妹擦眼泪，柔声道：“莫哭了。”

　　沈和婉并不是觉着多委屈才放声大哭，只是想到前生她并不亲近哥哥，哥哥却因为要为他撑腰而被丁贵妃和大皇子害死，她至今想起还觉难忍，此刻看到哥哥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实在是忍不住罢了，她的哥哥，何曾给过她委屈受呢？

　　抱着沈和婉拍了拍她的背，沈敬仁只觉心疼，他这个妹妹从小就爱哭，只那时多是撒娇耍无赖，此时却因受委屈而哭，这叫他这做哥哥的可怎生是好？好在沈和婉发泄了一通便不再继续哭下去，拉了哥哥坐下来。

　　“听闻哥哥被父皇禁足了，可是受了委屈？”沈和婉声音颤颤的，沈敬仁不欲叫沈和婉担忧，便未细说，只道：“是哥哥顽劣，惹恼了父皇，你要乖巧，不可惹父皇生气，如今这宫中，无人盼着我们兄妹好，可我们自己要争气，总有一日，哥哥再不叫你受任何委屈。”

　　其实沈和婉知道，哥哥是因为把四皇子揍了个鼻青脸肿才被父皇禁足，四皇子口中对宸贵妃不敬，自己哥哥如何能忍？便是她自己，只怕也不会忍的，可沈敬仁不愿说破，沈和婉便只做不知，只温婉说道：“哥哥说的，我都知道。”

　　想到自己病中喝的药都是禁足中的哥哥想法子弄到的，沈和婉心中就一阵温暖，这宫中，总还有一心一意想着她的亲人。此生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守护住哥哥，沈和婉如是想着，心中便一点点温暖起来，脸上都有了淡淡的笑意。

　　“你这些日子，吃得可还好？”沈敬仁住的地方不归皇后管，还不至于被磋磨的太过厉害，只是想到妹妹要在这后宫讨生活，心中便生出许多不忍与担忧，“父皇近日国事繁忙，我又被禁足，竟见都未见过，也无法替你争取一二。”

　　沈和婉不想叫哥哥担心，便只道：“哥哥不必担心我，总饿不死，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沈敬仁哪能不知道沈和婉日子难过，只他如今实在无能，竟不能为妹妹遮风挡雨，闻言只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这是哥哥存的，你留着用，这宫里有银子总能事事方便些。我不能久留，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哥哥还要读书交际，总比我更需要银子。”沈和婉闻言直接拒绝，沈敬仁不比她有成人的灵魂跟前世的记忆，他还真真正正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沈和婉不忍哥哥为她如此。

　　沈敬仁却直接站起来，“你只听话便好，我虽只比你早出生一刻钟，但我是哥哥，你就该听我的，做什么吃苦也没有叫女孩儿家吃苦的道理，况我日子比你好过，你勿要与我推辞，咱们总不会一直这样，你要相信我。”

　　昭明帝规矩极严，等闲是不叫皇子随意出入后宫的，沈敬仁刚才被禁足过，此时不敢再犯错，扔下银子叫沈和婉好生照顾自己便离开了，沈和婉在门边看着哥哥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留着泪回转了身子。

　　惜灵服侍着沈和婉净面，又劝了几句，沈和婉才渐渐平静下来，哭了一场竟觉得肚子有些饿，看到桌上的碟子里竟连块像样的点心都没有，也没了胃口。惜灵眼睛伶俐，自然看出了沈和婉的心思，也不愿再说埋怨的话，只低声对南晴说道：“看看去取午膳的太监回了没？”

　　南晴摇摇头，“去了有一会儿了，只咱们现在排不到前头，也不知几时能回。”自宸贵妃去后，荣华宫的小厨房进来的便全是烂菜陈米，形同虚设，沈和婉的一应饮食便又跟着宫中的大膳房一起，别说好菜，便是热乎的饭菜也许久未曾吃过一口了。

　　又等了一会儿，去取膳食的小太监才回来，南晴接过食盒拿给沈和婉，就见里面只有一荤一素两道菜，荤菜上面全是猪油，白腻腻的看着就难以下咽，素菜也好不到哪去，菜叶子都炒到发黄了才端来给沈和婉吃。

　　沈和婉早就习以为常，只还吃不惯，拿着筷子不知要从哪处开始夹。就在沈和婉左右为难的时候，便听到有太监高声喝道：“皇上驾到。”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时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