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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Act XL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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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完阿斯普洛斯的生日,接下來就要為安娜塔西婭作準備了。
因為當年的意外,他們的女兒就在阿斯普洛斯生日的翌日出生,父女倆的生日只是差一天而已,再加上今年遇着是德弗特洛斯和安露的婚禮,於是最近的日子,都令安娜塔西婭開心得像是每天也在過生日。當然,最令她高興的是,在婚禮過後她將會和父母一起出遊,這可是他們第一次的家庭旅行,這幾年基於安全,再加上他們又有點忙碌,現在可終於抽出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
晴天為此可是很認真地計劃一切,畢竟她深知這個孩子有多得來不易,無論是她的身體狀況,抑或是外界的威脅,她和阿斯普洛斯都是幾經辛苦才迎來安娜塔西婭的;而且對她來說,小女兒每年的生日可是大事,她幾乎是絞盡腦汁來滿足她這個可愛的珍寶,不過說真的,即使她想不到任何方法,阿斯普洛斯可是也很寵女兒的。
小姑娘的生日派對就在Villa d'Este其中一個小型的宴會廳中舉行,畢竟德弗特洛斯和安露的婚宴場地也就設在Villa d'Este,正好也方便他們來參與;再加上這是比較私人的派對,只是邀請了他們相熟的親朋好友,把門關上,就不用擔心有其他外人打擾。
安娜塔西婭想當然也是感覺到父母和身邊所有人的疼愛,而且看着父母的笑容,也自然令她感到更加的幸福,忍不住悄悄地在心裡許願,希望他們的生活依然可以繼續快樂美滿。她一直覺得自己就像是活在童話之中,而她一定是一個太幸運的孩子才會得到那麼多的寵愛,雖然她的外公總是說她是被神眷顧的孩子,但她想,她真的是太幸福……
她的手中捧住一個漂亮的水晶球,小女孩珍而重之地小心吻了一吻,露出甜蜜的笑容。
有鑑於她對笛捷爾的新作極度着迷,縱然現在距離冬天還有好一段的距離,那個石青色長髮的青年特地送了她這樣一個特別的禮物。
底座是展翅的白鳥大理石雕刻,細看之下才發現這是一座另類的架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內部有兩個精緻的迷你冰雕,每一根髮絲、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極其精細。笛捷爾還告訴她,這兩個人就是她一直所喜歡男女主角,而且每隔一段時間,水晶球內部甚至會自動下起飄雪,甚至也有如同鑽石一樣的雪花出現。
閃閃亮亮的,很是美麗。水晶球的底部還特地刻了一小行字——給安娜塔西婭:感謝你喜歡這個故事,願你有美好的未來和夢想。不過更加特別的是,這一份禮物並不是只由笛捷爾親手交到她的手中,而是由另外的一對姐弟,正正就是書中的男女主角的原形親自贈予的,於是小姑娘當時可興奮,在他們三人的臉上親了又親,激動得抱住他們不放。
小丫頭雀躍熱情得不可思議,而且對於這一份禮物完全愛不釋手,卡路迪亞見狀忍不住嘲笑起對方來,就這樣拋出了一句「該不會是被小丫頭弄得不好意思了吧」,但事實上,他就和馬尼戈特一樣,看到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落在其他人身上,有幾分不是味兒而已,心裡又開始在思索着怎樣吸引小丫頭的注意力。
但大部分的事情,安娜塔西婭當然沒有看出來,她只是覺得很快樂而已,這一個星期是叔叔結婚的日子,可以在意大利的科莫湖玩了兩天,今天又回到了希臘,來到了這一個遺世獨立的美麗私人小島,被愛琴海包圍,島上有着藍白的典型小屋,所有的賓客親友看來也很盡興,而且這個海灘和景色也太美了。
不過世上最漂亮的地方還是她的家。
安娜塔西婭格外認真地想了一下。
她的白色涼鞋早已脫下,微微提起了淺藍色的碎花裙擺,踏出了一步,又繼續乖乖坐在原地。沙灘的細沙潔白柔軟,幾個帳篷聳立起來,放上了坐墊和幾個抱枕,小女孩摟住泰迪熊舒服地靠在一個巨大的枕頭上,一旁放着一杯冰涼的檸檬水,她有點無聊地摸了一摸腦後髮髻上的一朵純白桅子花和淡粉的玫瑰,有點懶洋洋地翻了一翻自己放在一旁的畫簿,默默地拿起了一板粉藍色的蠟筆。
因為剛才她在安安靜靜地畫畫,所以父母暫時地離開了一下,好像是去給她拿甜點和小吃了,不過父親還說好了回來就帶她下水玩,但怎麼好像有點久。她向來是一個乖巧的孩子,所以就繼續乖乖坐着,眨巴眨巴地看着那像是果凍一樣的大海,隨意幾筆畫出了好吃的果凍,也沒有注意到甚麼時候有人坐到她的身邊了。
當她轉頭之際,才發現旁邊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雖然沒有見過對方,但猜想這應該是其中一個賓客的孩子吧。
安娜塔西婭很少見到和她同齡的孩子,因此她不禁有點好奇地看了看這個女孩。對方穿着一條深藍色的吊帶裙子,長髮卷曲的弧度很有規律,全都撥到了左肩垂落在胸前,並以一個星型髮圈綁起來,至於她的髮色很是特別,像是龍血樹脂的那一種紅,眼眸是那一種極其明亮的亮橘色,卻又有幾分令人想起那種白熾的亮度。
這個女孩淺淺地笑了起來,笑容耀眼明亮,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安娜塔西婭微微一怔,靠着畫畫的天賦和敏銳觸覺,她覺得對方就如同是不死鳥浴火重生的那一種火燄……?她歪了歪頭,突然覺得自己的比喻真的是太貼切,等一下一定要讓父母知道,還要告訴亞倫,她最喜歡教她畫畫的老師的了,他總是毫不吝嗇地誇獎她的一切想像。
此時,對方熱情大方地朝她伸出了手,聲音很是清脆甜美。
「我是菲妮克絲(Phoenix),你叫甚麼名字?」
安娜塔西婭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接着把一旁的水晶球翻過來,指了一指自己的名字,對方看來有點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很是興奮地拉起了她的手,看來很是喜歡這個自己新認識的朋友,更大大方方地給了她一個擁抱。安娜塔西婭有點呆滯地抬起了手,對於突如其來的新朋友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真是巧合!我們的名字的意思,看來都很相似呢!我覺得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你要做我的朋友嗎?安娜——我可以叫你做安娜嗎?」
孩子總是可以很快地混熟,安娜塔西婭也很快就回過神來,用力地點了點頭,接着也甜甜笑起來,菲妮克絲明顯不太在乎她不能開口說話的事,而是繼續滔滔不絕地跟她交談,懶洋洋地躺在一個枕頭上,流淌的髮絲像是流動的岩漿,就像是她的叔叔之前帶她去卡農島看過的壯闊景觀,而且對方明顯有着如火一樣的熱情和朝氣。
不過還是更像不死鳥。
安娜塔西婭抱住了自己的畫簿,手中拿着一支紅色的蠟筆,深紅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看上去極其認真專注,就如同平日聽父親的講解、和聽母親說故事那樣認真,不時就微微低下頭在畫簿上飛快地塗畫了些甚麼,然後又馬上抬頭,繼續安安靜靜地看着對方,不斷地斷頭表示自己真的有在認真聆聽。
「哎!我跟你說啊!我是跟我的爸爸一起來的!我還有一個大我很多很多年的哥哥,不過他沒有來,我爸爸之前也有見到你啊,他說你真是很可愛!特地叫我跑來認識你!我覺得他真的沒有說錯,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一定是個好人,而且一定會成為我的朋友的!你知道嗎!?你很像是我爸爸口中所描述的——媽媽的樣子!
他一直也說我的媽媽長得很漂亮的!就是一頭棕髮和紅色的眼睛!看上去就超級溫暖的!不過我的爸爸也長得很漂亮的,而且很厲害!就像天使一樣,我想你一定還沒見過天使!我的爸爸就像是天使一樣漂亮高貴,沒有其他男人比他好看的了!還有我的哥哥!我悄悄跟你說一個秘密吧,其實……他會變成一頭三頭龍,帶我到處去玩,在天上飛的感覺真的超好玩的!有空我也帶你去吧!」
菲妮克絲口中所說的,對於安娜塔西婭而言,有些難以理解,當中有不少事情,她也聽得似懂非懂的,只是對方看上去又不像是說謊,而且極其的興奮。於是她就在想,既然她的一眾長輩也那麼神奇的了,那麼對方也可能是長輩們的一些神奇朋友而已,何況更重要的是,聽對方的口吻,就好像從來不曾見過自己的母親那樣,安娜塔西婭想了一想,心裡不禁覺得有點的難過。
母親明明就是很美好的存在啊,溫柔又美麗,她回想了母親平日對她的疼愛,實在不敢想像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人是得不到這種愛護的。單純又好心的小丫頭想了一想,拉了一拉對方的手,然後就低下頭來,認認真真地在一張全新的空白畫紙上畫着些甚麼——她決定了,把自己媽媽的畫像畫下來送給她!也許這樣會令她……高興一點……?
雖然不知道這樣子有沒有用,但她還是畫得很認真,末了就在右下角寫下了日期和自己的名字,還特地在母親的畫像中以一個箭頭標明:我的媽媽。接着就把畫遞給了對方,菲妮克絲愣了一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接過這一幅畫,看來驚訝不已,認認真真地打量畫中的少女,就像是在鑑賞古董名畫的專家。
「……謝謝你啊!安娜,這個就是你的媽媽!?她看來真的很漂亮!就像是公主一樣呢!我覺得我的媽媽一定也像你的媽媽一樣漂亮的了!謝謝你!我要馬上拿給爸爸他看!」
話音剛落,還沒等安娜塔西婭有甚麼回應,紅髮女孩就抱住剛剛得來的禮物,飛快地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風風火火地一溜煙跑走,穿過三三兩兩的賓客,逕自跑到一個不遠處的角落,在那裡獨自休息的年輕男人眼見女兒回來了,微笑着站起來迎接菲妮克絲,俯身就把她抱起來,親暱地吻了吻她的臉頰。
因為那個地方終究是有點距離,因此安娜塔西婭也只是隱約看到對方是一個黑色長卷髮的男人,看上去就和她的那些長輩一樣的好看,不過相比之下,那個人的感覺好像很不一樣,反而跟自己向來體弱多病的母親有幾分相似;雖然如此,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特別又好看的眼睛,那是甚麼? 那一定是一片姹紫千红的花花世界,就正在那個人的眼中閃爍。
她的新朋友的父親……看來真是特別,小女孩乖巧地朝對方遠遠點了點頭,對方也微笑點頭致意,接着就抱住女兒緩慢地轉身離開,溫柔而極富耐性地聽着菲妮克絲剛才的經歷,當聽到這個小丫頭有點難過地表示、不知道甚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自己的新朋友,以及更重要的是,她等不及見自己素未謀面的母親,於是這位父親愛憐地吻了吻小丫頭的頭頂。
「放心好了,你一定可以再見到你可愛的新朋友,說不定到時候,也是你見到你的媽媽的日子,她真的是個很美麗的人,我真是非常的……愛她。」
他輕柔的聲音漸漸隨着海風消散,視線穿過一眾的賓客,最後停留在遠方的一抹嬌小身影上。那個少女穿着和安娜塔西婭如出一轍的淺藍色碎花裙子,栗棕色的筆直長髮盤成清爽又略帶慵懶氣息的髮髻,恰似夕陽一樣的溫暖眼眸正甜蜜地凝視身邊高大俊美的丈夫,還把手上的那一盤甜點分了一點給他。
但她眼中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阿里曼牽着菲妮克斯的手站在一個隱蔽安靜的角落,四周的賓客彷彿看不見他們的存在那樣,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注視遠方很久,臉上的笑容卻顯得越發的溫柔,夏日灼熱的陽光彷彿把平日看來有點蒼白的男人也溫暖起來一樣,閃亮的海水顯得他的眼眸看來比往常璀璨奪目,一時之間令人難以直視。
於是原本想拉一拉他的衣角撒嬌的小女孩默默地閉上了嘴,百無聊賴地看了看新朋友剛才贈予她的畫作,又頗為好奇地瞇起眼睛,看了看父親凝視的方向,然後才後知後覺地驚覺,安娜塔西婭的母親就在該處,而且看上去很是溫柔可愛——話雖如此,不過她想,她素未謀面的母親一定不比安娜塔西婭的母親遜色的!
菲妮克絲的想法完全就表露在她的臉上,正好低頭看她的阿里曼輕輕地笑了出聲,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不着痕跡地瞥過她手中的畫,然後就伸手指了指晴天所在的位置。女兒一臉不解地歪了歪頭,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安娜塔西婭的母親,隨即就聽到父親近乎嘆息的奇怪說話。
「……菲妮克絲,那也是你的母親,想不想把她帶回家?」
對啊,回家。
他們是時候,為將來迎接她回家作好準備的了。
……
婚禮過後,德弗特洛斯和安露去了中亞開展蜜月之旅,這長達半年的環遊世界渡假計劃顯然還包括年底的時候去北歐看極光,他們到時候還打算和阿斯普洛斯他們在北歐直接會合,正好一家人可以首次來一趟正式的旅行。至於整個夏天,阿斯普洛斯則帶着晴天和安娜塔西婭在歐洲旅遊,特別是在意大利停留最長的時間。
畢竟說起來,晴天也算是在意大利長大的,又在威尼斯停留過一段時間,更加不用多說的是,他們的婚禮當年可是曾經在這個水都舉行的,理所當然也是要帶着女兒回來好好探索一番。至於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則是抽空回到了日本,故地重遊——當年分別兩個多世紀後重逢的他們,也許沒想到那麼快就像現在那樣,迎接到他們遲來的幸福。
安娜塔西婭玩得好不愉快,每天跟着父母到處遊玩,把很多好東西都畫下來,整天吃了不少好吃的東西,這種經歷是前所未有的,而他們覺得,只要她現在快樂就好,孩子本來就應該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畢竟就只有小時候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了;再加上他們小時候也不算是過得太好,自然就希望讓女兒更加的快樂。
因此,回到了雅典之後,他們更加不是馬上回家,而是把她帶去一個極特別的地方小住。
聖域。
安娜塔西婭對於這個地方一點也不陌生,只是卻是首次踏入。
她知道這是一眾長輩來自的地方,她的母親還經常抱住她,低聲訴說那些久遠而美好的回憶:她的父親穿着金色的鎧甲,純白的披風在微風中翻飛,高大健美的身影就立在雙子宮門前,他的臂彎中躺着頭盔,深藍色的長髮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藍色也要吸引,於是當她的母親踏上台階時,就會不自覺地忘掉了那蔚藍的穹蒼和紫藍的大海,眼中僅餘下那一抹耀眼又温柔的深藍。
晴天提起這些故事的時候,小女孩總會怔怔地瞪大了眼睛,屏息静氣地聽着,彷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驚擾了這一個比童話更美好的美夢,然後阿斯普洛斯這時候就會走過來,微笑着把可愛的小女兒抱到腿上,另一隻手則環住妻子的肩頭,緩慢而温柔把故事繼續說下去,只是他的版本和晴天的總有些不一樣。
他口中的少女總是迷迷糊糊的,呆萌天真,也是遲鈍得很,和聰明敏銳的他相比之下,簡直笨得可憐(晴天此時狠狠地捏了一下阿斯普洛斯的大腿),至於他的眼中原本不會有她的存在的,但到了最後,就無法放她離開了,只想把她留在身邊,成為唯一守護她的那個人,讓她的眼裡永遠也只看到他而已。
最後在繁星閃爍、大海相伴的一個夏夜晚上,她就這樣成為他的新娘。
這些都是過於美麗的故事。
話雖如此,但安娜塔西婭也知道有關於聖域的故事並不是全然美好的:小時候幾乎活不下去的雙生兄弟、被隱隱起來的人生、亡靈競技場的無頭屍體……阿斯普洛斯輕輕地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看到她明顯有點難過,滿不在乎地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女兒小小的手,又轉頭看了看抱緊了他的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晴天的眼中盡是包容和諒解,更多的是至今不曾退減的愛戀,然後這個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壓低了聲音,眼神是少見的寧静。
「……但是這樣啊,安娜,我曾經做過一些錯事,對,很壞很壞——有多壞?還記得故事裡面,擄走了公主的大魔王、詛咒整個國家的巫師嗎?我知道你在故事中看過太多大壞蛋,但我做的事情,比他們更加邪惡,將來等你長大了,我再跟你慢慢說。現在我可能只可以跟你說這些,我就是我,非善非惡,也許你長大一點就會明白了。」
安娜塔西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事實上,應該也是聽不明白了,而且說不定,很快就忘掉了,只是小丫頭此刻也極其認真地看着他,深紅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突然就抬手抱住了他,吻了吻他的臉頰,安慰意味再明顯不過。阿斯普洛斯有幾分哭笑不得,吻了吻她的額角,小女孩就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這力度對於他而言,軟綿綿又沒有甚麼力氣,再加上這動作,根本就是他們平日安慰小丫頭時的舉動。
晴天見狀,突然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心而輕柔地拉起安娜塔西婭的手,眼睛微微垂下來,上翹濃密的睫毛輕輕地搧了一搧,她突然變得寧靜的樣子令小女孩看得有些愣住,忍不住要上前輕輕吹一吹那些睫毛,就像平日母親和她的調皮小舉動,但此時晴天就抬起頭來開口了,彷彿剛才的失神沉思沒有發生那樣,很快就微笑起來。
「來,安娜,這個故事可是很龐大的,別只顧着留意我和你的爸爸,想要聽你的教母的故事嗎?她可厲害了!她可是女神雅典娜!想要聽她和卡路迪亞出去、嗯,冒險的故事嗎?」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把小女兒抱到懷中,低頭輕聲說話,阿斯普洛斯有幾分無奈地想了一想,把風衣的口袋中的一小包小餅乾拿了出來,拆開包裝袋,把草莓夾心餅乾分別餵給這一大一小,再一邊回想希緒弗斯當時的表現。
那個傢伙因為女神被帶離聖域,不時跑來找他和哈斯加特抱怨,那副幽怨的表情,他很記得自己僅回了他這樣的一句:希緒弗斯,你又不是被女神拋棄,有卡路迪亞陪伴,怎麼可能有事?給我收起你這一副怨婦模樣。
至於接下來那位射手座又繼續憂心忡忡地跟他爭辯甚麼,阿斯普洛斯就不太想繼續回憶,而此刻他突然有點壞心眼地勾了勾嘴角,愉快地看着安娜塔西婭可愛的眼神,饒有趣味地戳着女兒軟綿綿的臉頰。
「希緒弗斯當時的臉色,可不好看,啊啊,安娜,就像是你弄丢了你的寶貝泰迪熊時的焦急表現。」
阿斯普洛斯這比喻雖然令安娜塔西婭比較容易明白,但是這種比喻始終是……晴天強忍着笑意,咬着餅乾看着那父女倆的有趣互動。此時會客室的門打開,一個侍女捧住托盤走進來,白色長裙飄逸輕柔,就和當年所見一樣,對方微笑着放下了兩杯紅茶和一杯橙汁,再看了看那個坐在父親懷中的小女孩,在她好奇的眼神之下,再放下了一盤的精緻茶點就安静離開。
聖域的教皇不消片刻就踏進房裡,友好地歡迎他們一家的造訪。
晴天原本以為這應該是一個美好的開始,也想好了下午的時候,和他們兩個在聖域逛逛,就當是回憶從前和阿斯普洛斯一起散步的日子,只是如今多了女兒的陪伴,感覺應該很不一樣,可惜往往事與願違——也許是前天傍晚在海邊玩水,吹風着涼了,中午的時候莫名覺得額角開始隱隱作痛,頭也有點昏昏沉沉的,阿斯普洛斯本想留下來陪伴她,但她實在不願意讓女兒掃興,讓他帶着安娜塔西婭到處逛逛,自己吃了藥後,自己一人留在客房裡小睡片刻。
那些藥的藥效向來強勁,伴隨而來的睡意令她睡得很沉,她就這樣蜷縮在床上,一旁還放着女兒的泰迪熊,角落繡有希臘迴紋的薄毯隨意地蓋在身上,只是不知何時已經開始微微滑落,恍惚之間,好像有一雙修長溫暖的大手替她把毯子蓋好,然後對方的指尖就這樣愛憐而溫柔地在她的臉頰上遊移,還輕輕拂過她的髮絲。
她的睡意未消,但畢竟相伴多年,她不用睜開眼睛也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她懶洋洋地呻///吟了一下,鼻音依然有些重,半瞇起了眼睛,就習慣性地伸出了手臂。
眼前深藍色長髮的男人露出了寵溺又無奈的笑容,俯身抱緊了她,直接吻上了她的唇,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腦子還沒清醒過來,她只覺得他現在的吻過於【……】,當她有點無力地微微張開嘴之際,他【……】,反而是突然直起身來。
「晴天,你太可愛了……怎麼辦才好……」
他的一隻手撐在她的頭的旁邊,【……】,末了卻有點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一個吻。他低下頭來,依然以那種灼///熱得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她,視線掠過她精緻臉龐上浮現的嬌艷紅暈,最後落在她急速起伏的胸口,彷彿可以看穿這一層單薄的布料,直接看到她姣好的身段。
晴天有些羞澀地迴避他的眼神,但阿斯普洛斯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她窘迫地微一側身躲避了他再度落下的吻,指尖纏上了他的一縷深藍色髮絲繞啊繞啊,嗓音軟軟糯糯的,帶着幾分嬌嗔,至於她蒼白的臉頰上則泛起不知是羞窘、抑或是生病而起的淡淡紅暈,看來比起平日更加令人迷醉。
「……你甚麼時候回來的?安娜玩得開心嗎?我睡了很久嗎?」
男人聞言突然低低地笑起來,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然後似笑非笑地把食指輕輕地抵在她的嬌嫩的唇瓣上,這般溫柔醉人的表情前所未見。【……】,彷彿是在認真品嚐甚麼美點佳餚那樣。
「剛才的吻……就令你那麼有感覺嗎?晴天。」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貼近了她的耳畔響起,【……】少女微微別開了頭,【……】,滿意地看着她微微一顫,不着痕跡地抱緊了她,埋首在她的頸項之間繼續低語:「不過我也是,真是想分分秒秒也在床上寵愛你,看着你哭出來,看着你在我身下綻放——」
這一番說話也過於露///骨,完全不太正常了,縱然阿斯普洛斯一向也很愛她,但怎麼可能會說出這些話來……只是她的頭依然有些昏昏沉沉,一時也沒有去細想,迷迷糊糊之間,他就已經把手收了回來,還細心地整理她的裙子,蓋好她的被子。下一秒,她的小女兒好像就跑了進來,爬了上來給了她一個擁抱,然後熱情地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的臉頰。
安娜塔西婭平日已經很喜歡黏着她的了,看來她無法陪着他們外出走走,這孩子很是想念她了,還一副完全不想把她放開的樣子。晴天不禁有些歉意,只是隱約記得自己也用力抱緊了她,低頭溫柔地說了些甚麼。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他顯然是看出她還有幾分倦意,小心地把女兒抱了下來。
「好了,你的媽媽要休息的了。」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微笑着抬手輕輕一拂,床上的少女再度沉沉睡去,他和女兒平靜地站在原地,前不久組成的幻象一點一點地無聲消退。這個男人的黑髮卷曲,長及腳踝,膚色是病態的蒼白,健美優雅如大理石雕塑的身姿也變回了那瘦削纖弱的高挑身體,他慢慢抬起頭來,瑰麗妖冶的豔麗色彩如同煙火在黑夜爆發的瞬間,紫紅混合着金黃流轉。
然後他淺笑盈盈地看了看身邊的女兒,菲妮克絲還戀戀不捨地握住了母親如同深秋色澤一樣的一縷美麗長髮,又回想一下她剛才溫柔至極、像是棉花糖一樣的懷抱,漸漸地就覺得更加的惆悵。小姑娘抬起了一雙亮橘色的明亮大眼睛,有幾分低落地咬了咬指甲,蓬鬆卷曲的紅髮微微翹起。
這次的見面是她今早鬧彆扭的結果,她想要素未謀面的母親照顧她、疼愛她、給她梳頭、陪她玩……怎料父親帶她來看一眼,又要馬上離開。其實她也不太明白,為甚麼父親不讓他們一家團聚?為甚麼安娜塔西婭就是她的好孩子,她就不是呢……
當日在婚宴上,父親莫名其妙的說話,其實她也是不太明白的,但終於可以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哪管對方是誰也好,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只是想和她的母親在一起,在她的懷中盡情地撒嬌……
「因為她不知道你,和我的存在啊,菲妮克絲。」她的父親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長髮,眼見她有點失望了,俯身把小丫頭抱了起來,吻了吻她的額角,轉身再看了看床上的少女一眼,又認認真真地對着她接下道:「不過為了公平起見,我們讓安娜塔西婭也沒有媽媽在身邊怎樣?今晚我就把她送去教皇廳,迷路了的孩子找不到父母,也許會看到惡魔啊。」
……
晴天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雖然感覺是好多了,但可能是因為睡太久,有點暈眩,愣了好一下才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她的女兒正蜷縮在阿斯普洛斯的懷中熟睡,看來是剛才玩得累了,她抬手輕輕地整理了小丫頭微微凌亂的長髮,再怔怔地看着那一張沐浴在夕陽橘紅光輝中的俊美臉龐,阿斯普洛斯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平日一樣。
應該是夢而已……
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之前朦朧的畫面,她的臉色微微一紅,幾乎是馬上移開視線,望着窗外,漸漸就有點失神。阿斯普洛斯自然不過地輕吻她的臉頰,壓低了聲音低語,一來是怕吵醒還在睡覺的安娜塔西婭,二來是妻子剛剛睡醒、他可不想說話那麼大聲驚擾到她,何況……眼前的少女呆滯的表情看來有幾分有趣。
「晴天,你還好嗎?我們晚點要去和史昂吃晚飯,但他今晚好像要去星樓,所以會比原定時間早一點,不過這樣也好,今天早點吃完晚餐,你就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再作打算吧。」
對,明天的打算。
要是她的身體在明天好起來了,她就會和安娜塔西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羅德里奧村逗留一整天,帶着女兒一同走過當年她想走過的路,跟她訴說當年的點點滴滴。
她的視線一轉,撐在床上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挪動過去,俯身輕輕吻了吻安娜塔西婭的臉頰,越看越覺得小女孩真的像是他們的小天使,真希望可以一直的那樣……幸福,只是——她心裡不知為何卻產生了不知從何而生的害怕感覺,就好像當年提心吊膽地擔憂孩子會不會被隨時奪走那樣……
也許是藥效令她很不清醒,顯得比平日更加脆弱了。
她的指尖眷戀地在女兒柔軟的髮絲上流連,過了很久才戀戀不捨地把手收回來,梳洗換衣服去了,氣色看來也是好多了,牽住安娜塔西婭的手就慢慢地往餐室走去,回頭還可以看到阿斯普洛斯就在她們背後微笑注視她們,溫和又略為戲謔的眼神看來令人心安,她乾脆就停下來,也牽住他的手。
沒錯,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的。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晴天算是再次放下心來,決定不再繼續多胡思亂想。
可是聖域的教皇卻在晚餐有點心不在焉,面對客人疑惑又關心的詢問,僅是笑了一笑就沒有多說話,心裡卻在想今天下午宣來年輕的雙子座和射手座宣佈下任教皇人選,總覺得有甚麼地方不太對勁的,但又說不出來有哪裡古怪。當然,或者這可能是看到上代雙子座,思及阿斯普洛斯曾經的離經叛道,才下意識地在擔憂這一切會不會出甚麼狀況了。
不過老實說,他早就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
而且這一切也是必須的。
……撒加……總不會在有客人在的時候生事吧?他可不想把阿斯普洛斯和晴天他們牽涉進來。
史昂微笑起來,慈愛地看了看那個在小口小口喝湯的可愛小女孩,她完全是一份得來不易的珍貴寶物,也是聖域一直戰鬥的原因,看着這單純的孩子,彷彿可以看到其他孩子不一的未來。安娜塔西婭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起先怯怯地看了看他,下一秒就毫不吝嗇地展現她恰似朝陽一樣明媚的笑容,他的心情頓時徹底好了起來。
孩子終究就是希望的本身啊。
「來,我們乾杯吧,為這美好的一切致意,看着你們現在的幸福樣子,我衷心地感到高興。」
……
夜深。
遠超眾人所能想像的遠古黑暗籠罩住聖域,所有星辰的光輝彷彿蒙上了一層灰暗黯淡之色,連時間也被短暫蒙蔽。從夢中驚醒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下來,習慣性地去別的房間找父母,眼前黑暗的長廊卻如同迷宮一樣縱橫複雜,陌生的道路像是通往扭曲的命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有一道微微打開的門。
她迷迷糊糊地走了進去,並沒有找到父母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