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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Act XXV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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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普洛斯完全不明白,為何至今,晴天還有理由把婚戒摘下來,還要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生怕被旁人看到她的婚戒,認出來和他手上的是一對。這般的小心謹慎,簡直就和當年作為他未婚妻時一模一樣,但明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妨礙到他們了!他也不會容許影響他們關係的事情出現!她怎麼還是老樣子!?到底有甚麼好擔心的!?
對於他來說,他們的婚戒很重要,重要得有些事情,她也是不知道的,更加是任何人也不知道,而他也沒有打算說出來,乾脆就讓這成為他一人的永遠秘密,偶爾想起來的時候,當中曾有的憤怒、痛苦、折磨、悲傷……最終打造成回憶裡一道通往幸福殿堂的大門,恆久雋永,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如同一個最為忠誠的守衛,見證和守護着他們得來不易的幸福。
這一對戒指並非是他們的婚姻和誓言象徵那麼簡單,當中承擔的沉重東西,是他不願讓她去承受的,她只要繼續無憂無慮地展現她天真爛漫的笑容就好,每當看到甜美可愛的少女陪伴在他的身邊,他就知道,一切也是值得沉澱和等待的,兩個世紀多的時間,終究是回贈了他一份醇厚醉人的情感。
只是其中那些絲絲的苦澀,被他笑着一飲而下,只留下當中的甜蜜給予她,他已經不願再令她悲傷難過了——因此這一對婚戒的真正來歷,他一直也沒有說出口,只是表示,這是他當時在巴黎的珠寶工匠家裡,眼見剛雕琢完成,就乾脆操控工匠再刻上他們的名字,末了隨手丟下些金幣拿回來的。
晴天顯然相信這個故事,偶爾還有點抱怨他怎麼那麼隨便就選好他們的婚戒,不過幸好這對戒指她是始終喜愛得不得了。每當她軟軟地佯裝埋怨的時候,他總是笑了一笑,沒有說話,抱住她吻了又吻,直到她淡忘這一件事。雖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過去,但婚戒的背後,所隱藏的東西,總是令他陷入了短暫的思索之中。
不過這一切,他從來不曾感到後悔。
當年他佔有了心愛的少女後,暫時離開她的身邊,直接找上了雅典一個享負盛名的年輕珠寶工匠,對方很是熱情健談,一邊畫草圖一邊跟他聊天,又不時臉帶微笑地看了看牆上的一小幅半身畫像,絲毫沒有被他冷冰冰又格外邪惡的樣子嚇倒,好像只要看着畫中那一個美麗聖潔的婉約少女,他就甚麼也不害怕的了。
他說,畫中的金髮少女是和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即使她去了德爾斐成為了祭司,他們也一直有聯絡,可惜直到兩年半前的某一天,她突然寄來了一封簡短的信來,上面只寫了一句簡短的說話:邪惡終將以另一種方式結束,回歸的星辰閃爍不祥之光,奪去染血的祝福。然後她就杳無音訊了,不過工匠相信終有一天會再次得到她的消息的,所以至今也不願離開雅典。
阿斯普洛斯早在對方開始嘮嘮叨叨的時候,早已感到非常的不耐煩;當他聽到工匠等待的人是德爾斐的祭司,他幾乎就忍不住不屑地冷哼一聲,心想那些死去的祭司全都已經消失在異次元之中,再也不回來了,枉這人還愚蠢又無聊地繼續等待。只是他不知為何罕有地沒有回話,而是繼續抱臂斜靠在窗邊,沉默地看着工匠把寶石小心翼翼地鑲嵌到戒指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許是有點無聊了,微微張開手心,尋找一下當年被拋入異次元中的那些祭司。被神選中的代言人看來也是備受庇佑的,年輕的美麗臉龐和身軀正如同剛死去時那樣,看來像是最為純潔高貴的百合和薔薇——但這群女人還是及不上他的少女那麼可愛,何況,所謂的神諭,她們也是預料到自己的結局吧。
如今她們身上沾染乾涸的血跡,長髮和裙擺凌亂,還是這種樣子最適合她們的了,所謂的……以謊言和陰謀愚弄他人的女巫,不過是一群胡說八道的瘋女人而已!
想到這裡,黑色長髮的男人突然饒有趣味地勾了勾嘴角,倒不見一絲怒氣,反而抬頭定定地看着依然忙碌不已的工匠,眼見對方差不多完成了,正在作最後的打磨和擦拭,他這才不緊不慢地上前,放下了一個裝滿銀幣和金幣的沉重小袋子,伸手就取走那一對已經完工的戒指,自行放入一旁的小盒子之中。
他此番的舉動在工匠眼中,看來只是過於心急的表現,想到剛才刻在藍寶石戒指上的異國名字,想必那也是一個備受寵愛的女孩的了。因此他也沒有出言阻止,任由對方繼續打量手中的婚戒,自己則把那個小袋子推到工作台的一旁,一碰之下已感覺沉甸甸的,多得令人吃驚的報酬令工匠一時愣住。
「……這……阿斯普洛斯先生……」
工匠頗為為難地喊住的男人並沒有回話,低頭合上盒子,放好之後深深地抬頭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逕自打開異次元。這一幕奇景顯然令工匠驚愕不已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異次元緩緩合上,直到差不多最後一秒,才有甚麼東西從中跌出,他下意識地上前伸手接住——曾經如此嬌艷的美麗少女,如今已是染血的銀蓮花,他彷彿看到了維納斯曾經的淚水。
工匠的嚎哭最終還是因為異次元的合上而消失。
死而復生本來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更加不是那麼多人可以像他一樣,再次活過來,和心愛的少女廝守。
聖戰結束之後,阿斯普洛斯曾再次去找那一個工匠,但該處早已人去留空,附近的居民告訴他,工匠不知從某天開始就突然變得瘋瘋癲癲的,不時又哭又笑,直到前陣子,抱了一具屍體就投河自盡,人們打撈上來後,才發現了屍首上的婚戒,驚訝於他怎麼會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少女一同自殺,乾脆就把他們二人一同合葬算了。
他一時一個不知是好心還是惡意的舉動,帶來了這樣的事。
阿斯普洛斯拿着一束花在他們墳前放下,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裡,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一件事。
但在心裡,他知道自己是一天比一天珍愛晴天的,牢牢地抓住失而復得的幸福,可笑的是,她如今的舉動完全是對他的不信任,也毫無自覺,那怕他自己發自內心地愛護了她多時,她到底是沒有安全感?還是沒有心思熟慮?抑或是出於自卑,都已經不得而知了。事實擺在眼前,她的確是把婚戒摘下來了,而她的反應也告訴了他,她全然沒想到他會氣到這個地步。
……還是不信任我吧,晴天。
既然已經成為了他的妻子,她就應該必須明白,無論如何,他們的夫妻關係永遠不變。
深藍色的眼眸盡是失望和怒氣,極為暴躁的小宇宙差點就要失控,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驚恐不已的少女,終究是不願自己的力量傷害到她,深呼吸一口氣,沒有再多看她一眼,乾脆開始上課。他不記得自己在課堂上說了些甚麼,也不記得自己是甚麼時候開異次元送她回家的,唯一最清楚不過的是,他從頭到尾也不過說了「我送你回家」這一句話而已,更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也拒絕理會她欲言又止的歉疚眼神。
晚上八點。
海灘的一間半開放式酒吧。
晚間帶着濕意的涼風拂過掛在簷篷下的白色貝殼風鈴,叮叮噹噹,吹亂了那一頭深藍色的長髮,又吹起放在桌上的一張馬卡龍形狀便條紙,那隻修長有力的大手不過遲疑一秒,還是飛快地把那張紙抓回來塞入衣袋。男人白皙的肌膚此刻因為燈光和喝了酒的緣故,呈現出淡淡的橘黃和淡紅色澤,只可惜這張俊美非凡的臉龐上並無太多的表情,他微微瞇了瞇眼睛,就繼續吃他的松露醬麵包條和喝他的酒。
阿斯普洛斯心情很差。
希緒弗斯和哈斯加特一看就知道了,但二人也沒有說甚麼,在他對面坐下來之後,各自點了些酒和小吃,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幾句,努力令氣氛緩和一下,但眼見阿斯普洛斯一直自顧自喝悶酒,並沒有搭話,眼神又落在遠方的海浪,彷彿放任自己的思緒隨風飄忽、隨着海浪遠去似的,怎樣看也很不正常的樣子,他們才不放心地轉向了他。
「……阿斯普洛斯,剛才吃了晚餐了沒有?」
不過說真的,上午突然打電話來約他們晚上出來喝酒,當時聽他的語氣也很不對勁的了。因此希緒弗斯盡量令自己的表情和語氣也正常一點,免得自己過多的擔憂在對方眼中成了多管閒事,甚至是踩中他的地雷。哈斯加特此時給阿斯普洛斯倒了些酒,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抿了一下這些灼喉的酒液,才淡然回答。
「我剛才自己買了一份Kreatopita,希緒弗斯。」
但其實他出門前,晴天已經給他準備好一桌子的菜,只是怕他還氣在頭上不願看到她,在桌上給他留了張便條。她顯然很怕現在的他,滿滿的歉意和愧疚也表現在這一桌的晚餐上:可樂餅、茶碗蒸、漢堡扒、味噌湯、蔬菜燴,全都是他在日本的時候蠻喜歡吃的,再加上冰箱那一份切好的水果,看來這晚餐她是準備了一個下午,都只是希望他的心情可以好起來。
阿斯普洛斯不過回憶一下剛才那一頓豐盛的晚餐,漸漸就覺得越發的心煩,直接拿起一旁的酒瓶,像灌水似的喝下了很多,哈斯加特都沒來得及阻止他,就見他已經抬手讓店員再拿酒過來,一副不在乎會喝醉的地步。希緒弗斯只得無奈地苦笑,搖了搖頭示意哈斯加特暫時別去管,有點頭痛地覺得自己已找到了問題所在。
自己嘛?
自從晴天回來後,阿斯普洛斯基本上是一定會跟自己的妻子吃飯的,如今他們可沒聽說晴天現在有事要忙,他怎麼可能捨得自己吃晚餐?是跟晴天發生了甚麼吧?可惜德弗特洛斯現在不在希臘,要不然,起碼還有人可以應付一下這個看來極度不爽、瀕臨爆發邊緣的男人,看來真的是……很嚴重呢……
哈斯加特向來習慣了直來直去,也是敏銳地察覺到甚麼了,他眉頭一皺,沉吟了一下,似是思索到底要不要說、應該怎樣開口,但終究是思及那個少女曾經受過的傷害,再加上這個多年好友的個性,瞬間就覺得當中也許只是有甚麼誤會而已;遺憾的是,看阿斯普洛斯這人這性格啊,看來一時三刻不會跟晴天和好的了。
「……怎麼跟她鬧彆扭的,阿斯普洛斯?」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臉色一變,顯然是被對方說中了,只得又灌了一口酒作掩飾,嘴角微抿,然後伸手直接拿起剛送來的酒,默不作聲又自顧自喝起來,一副沒有聽到、拒絕回答的樣子。希緒弗斯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但又莫名地覺得有幾分好笑,也不再追問甚麼,僅是溫和地隨口說了一句,就沒有再開口了。
「你知道的,晴天很愛你,還記得聖戰那時候修聖衣嗎?」
阿斯普洛斯微微一怔。
海面上融化朦朧的細碎星光,彷彿化作了聖戰期間、少女那一雙溫暖又總是噙住悲傷淚水的眼睛,她滿眼溫柔地凝視他,只是更多的無奈和痛苦的愛戀埋藏在心底;然後海風緩緩拂過水面,像是吹皺了回憶當中載浮載沉的微妙情感,一路牽引着他往回憶之海的深處窺探,再次觸及當時曾有的悸動。
……
十八世紀的聖域。
晴天回羅德里奧村採購些東西,聽她說家裡那些無花果乾、椰棗、從東洋來的金平糖、石榴都快吃光了,趁着戰爭期間還有商旅入村停留幾天,乾脆就去買一堆回來。阿斯普洛斯原來打算派侍女出去幫她買回來,但她堅持要親自前往,而且要他留在雙子宮多休息,只是他心想時間之神的重創都好得差不多了,也不願留在室內,直接就來到白羊宮門前等她。
史昂正在修聖衣。
對於這位年輕的聖鬥士後輩,阿斯普洛斯在兩年前的時候已經和他交集不算多,只是現在他復活回來後的尷尬身份,也沒甚麼好說的。但他知道對方一直蠻照顧晴天的,沖着這一點,他朝白羊宮的主人微一點頭後,就沉默地走到一旁,身影半隱藏在柱子之後,盡量保持低調的樣子。
「……晴天出去前說,她要給你煮很多東西……把你養肥。」
白羊座有點彆扭的一句乾乾巴巴的,很是不自然,也許是因為礙於對方從前的惡行,再加上少女那一句「要把阿斯普洛斯養得白白胖胖」的說話很惹人發笑。深藍色長髮的男人聞言略為疑惑地轉頭瞥他一眼,眼見那個草綠色長髮的少年不知何時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就這樣平靜地看着他,只是手臂的鮮血依然流到破損的聖衣之上。
把他……養肥……?
一想到晴天一臉認真又堅定地說出這話,阿斯普洛斯終究是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嘴角,低笑出聲,原本緊張又奇怪的氣氛這下子好像減去了不少。史昂見狀好像暗自鬆了一口氣,一來他是無法原諒這位雙子座的所作所為,二來他還是有點不信任他,只是眼見晴天最近快樂了那麼多,又覺得阿斯普洛斯站一旁不說話有點尷尬,才忍不住來了這樣的一句,但現在又突然不知說甚麼才好。
幸好此時對方回話了。
「……她還是那麼可愛,到時聖戰結束後,我和她一起生活,德弗特洛斯應該接受得了這嫂子吧,不過家裡有個女主人也不錯啊。」
他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只是看似隨口的一句說話,意思不言而喻。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那也許是表示他有意和她結婚吧,不——早在三年前的時候,這個男人拿着訂婚戒指跟她求婚,就已經代表,他早就決定了將來會娶她的了;再看看黑化期間對她的執着,所有人也心知肚明了。
何況……當時他可是對晴天做出了那麼過分的事——要是不負責的話,女神在盛怒之中可能早就懲處他了……至於聖域的侍女前陣子也在流傳關於晴天被強佔的謠言,他這樣也是為了她的名聲着想吧。雖則如此一來,有心人可能就猜到當時的男人是他的了,到時名聲受損的會換成是他本人,但他終究是……有意補救這一切重新保護晴天吧。
草綠色長髮的少年隨即點頭,也不再多話了,又繼續沉默修起聖衣來,只是阿斯普洛斯此時突然定定地注視他,突然就挽起左臂的衣袖,再一邊向他走過來,最後直接在他面前停下,沒有等史昂說話,就直接在手臂上劃開一道傷口來,鮮血四溢,這個男人也只是滿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開口。
「……還是你覺得叛徒之血不可信?」
聖戰期間,傷亡慘重,聖衣損壞,縱然阿斯普洛斯和聖域的關係微妙又尷尬,但也改變不了他的確曾是黃金聖鬥士的事實,他的血……應該是有幫助的,既然他都主動幫忙了,那也不用無謂推卻了,只是他畢竟才痊癒,元氣大傷後還是多注意身體才好,到差不多了,他就把他叫停吧。
只是沒想到晴天突然那麼快回來。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抱住大包小包,原本正喜孜孜地吃着一顆又一顆的無花果乾,卻猝不及防地看到阿斯普洛斯在流血,只留下一個牙印的無花果乾頓時滾落在地,骨碌碌地沿着台階遠去。他手臂上的傷口又深又長,深紅鮮血流過不停,沿住他的手臂一路往下,滴落在耀眼的聖衣之上,偏偏他還可以面不改色地筆直站立,甚至連看到她出現之際,僅是若無其事地溫和微笑。
他在放血。
他之前在魔宮被杳馬捅了一劍,好不容易才活過來,傷還前陣子才好,他竟然在放血!
晴天驚愕地站在原地,幾乎就要不顧一切上前把阿斯普洛斯拖去休息和包紮傷口,但才不過踏了一步,思及自己會阻礙史昂修復聖衣,吸了吸鼻子就走到一旁安靜等待。少女緊張又擔憂地咬了咬指甲,直到他終於擦拭好手臂和包紮傷口,淚眼汪汪的小姑娘終於忍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手忙腳亂地牽起他的手,也不在乎自己的一袋椰棗已掉落了大半。
「我、我們,阿斯普洛斯,回雙子宮休息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找德弗特洛斯和希緒弗斯來!還有叫醫生!」
剛才他的血一直在流,她的淚一直掉下。
阿斯普洛斯原本想說他沒事的,但看着心愛的少女滿眼擔憂,看來很是心疼他,幾乎都要抱住他大哭,於是轉念之間,他就乾脆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得她大驚失色,更是恐慌地扶住他有點無力的高大身體,小心翼翼地攙扶看來虛弱得不像話的男人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忙拜託史昂把德弗特洛斯和希緒弗斯等人請過來。
年輕的白羊座一時愣住,怔怔點頭,回神之際,人都已經走了,頗為驚嘆地想到:前一刻還談笑風生、神采飛揚的阿斯普洛斯,怎麼可能一瞬間變得弱不禁風,看上去都要比體弱多病的晴天還要虛弱幾分——嘖嘖,晴天跟這種男人在一起,真的沒有問題嗎?女神大人……知道嗎……
晴天一回到雙子宮,就不忙把阿斯普洛斯扶到床上,還勒令他好好休息別亂動,又小跑去廚房給他拿水甚麼的。附近路過的侍女看着晴天這麼匆忙,不禁有點疑惑地走進房內,只見其他侍女口中「傷勢嚴重,身體虛弱」的那位大人正慵懶地斜倚在床頭,心情還很好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其他人口中所說那樣!雖則雙子宮向來事端多,但她們也不應該拿這種事胡說八道吧!
「……啊啊,你來得正好。」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微笑轉過來:「廚房有甚麼點心都拿來吧,對了,聽說前天你們弄了些雪葩?給晴天送來吧,不過用那個雛菊花紋的雙耳銀碗裝來就好了,我不想她吃那麼多甜點,等下再送一份水果來吧,她好像很想吃桃呢。至於明天嘛……就給她準備Gelato吧。」
「……呃,好的,阿斯普洛斯大人」
侍女有點晃神,只覺得這位大人真的很重視那個少女啊,對她都上心到這個地步,明擺着是要用來哄她高興的了,既然如此,就趕快回廚房準備好了。她隨即告退,轉身想着再準備一份葡萄乾或者送上一杯巧克力好了,沒想到阿斯普洛斯此時又喊住她,眉宇之間浮現出幾分歉意,那一抹笑容溫柔得幾乎令人無法拒絕他。
「我想吃煎的Bronzini,記得放檸檬,還有非洲小米,沒有的話,就意大利米也好,還有來串烤羊肉也好,」
侍女徹底傻眼了,她可沒忘記這位大人好不容易從瀕死邊緣救回來,晴天還吩咐了讓他吃清淡和有營養一點,至於他剛才想吃的東西,一聽就知道!也許根本不適合現在的他吧!那位少女知道了的話,會很難過是吧,這段日子晴天對於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所有人也有目共睹的,她一定會擔心不已……
「放心好了。」阿斯普洛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又懶洋洋地靠在一堆的枕頭中,嘴角微微上揚:「我自有打算,你去準備吧。」
縱然侍女再無奈,也只得遵從。
晴天回來的時候,只見阿斯普洛斯在調整床上的枕頭,看樣子也許是靠得不舒服了,只是他這樣子亂動可不行!萬一傷口再次裂開怎麼辦!她快步上前放下手上的托盤,就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細心地把枕頭拍鬆拍軟,才逐一放好,可是他還是有點不怎樣舒服的樣子,她不解又擔憂地順着他的意思在床邊坐下來,下一秒,這個男人就直接舒舒服服地把頭枕在她的胸前。
少女嬌小的身體曼妙而柔軟,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也親身體會過了,至於他現在靠住的地方更是妙不可言,她如今穿着的這身裙子可是好得不得了。因為她家裡的衣櫃早在那天早上就被他扔進了異次元,她的衣服只剩下了很少,再加上一些由侍女收集回來的長裙,她才逼不得已穿上了這身玫瑰紅裙子。
及膝的裙子無袖,這沒有甚麽特別的,畢竟她和聖域上下的侍女有不少也是穿無袖裙子,偶爾在肩頭薄紗飄搖;只是她的領口啊,這一個V開得又大又低,圓弧的優雅輪廓都清晰可見。一想到她穿成這樣被其他男人看到,他突然有幾分不快,抬手就解開她的銀腰飾,頓時覺得靠在她身上舒服多了。
「……晴天,聽說你打算把我養肥?」
少女本來就覺得尷尬不已,聽到他這樣子一說,更加是羞窘得不知所措,無奈躺在她懷中的男人並不覺得是甚麼一回事,把她的前襟往外拉開了一點,直接滑落到肩頭外,饒有趣味地摩挲了一下這細膩白滑的美好肌膚,就合上了眼睛,不再動了,看來是打算小睡片刻休息,只是他又繼續不緊不慢地低聲接下道。
「我就坦白告訴你吧,其實有東西,是可以把我養肥的。」
他的形容很是奇怪,漸漸勾起了她的興趣。
他說,自從第一次嚐過後,他自此就無法忘記那種感覺和味道,幾乎每日每夜也想吃掉。雖然那美點看來很小,但該有肉的地方可是非常豐滿的,身體柔軟香嫩可口,而且吃下去還格外甜蜜,像是浸泡在蜂蜜成長的美點一樣;至於品嚐美點的時候,更是為他帶來極大的滿足和快樂,如同置身黃昏時的雲端,被一片金紅光輝包圍。
「那就是你啊,晴天。」
嬌小可愛的未婚妻頓時羞憤得不去看他,但終究是心疼他的,又覺得他瘦了很多、臉色又很是蒼白難看,就體貼地給他按摩揉揉,又心軟讓他吃剛才對侍女吩咐的東西,還給他餵食。他很清楚記得當時自己很享受她的照顧的,而弟弟更是明白他心裡的想法,替他攔下了因為憂慮而從訓練場趕回來的希緒弗斯和哈斯加特。
但其實他心裡知道,這些幸福都是得來不易的。
聖戰結束後的一場惡夢更是提醒了他。
心愛的少女滿身鮮血地靠在他懷中合上了眼睛,冰冷的栗棕色長髮穿過他的指間,但她的身體好像也很冰,最冷的是他的心,彷彿隨着她的離去而凍結了一樣。他向來修長靈活的手指微微一動,僵硬地抬起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嘴角的血跡,低頭凝視這張精緻臉龐上凝結了的時間,隨即失控似的用力抱緊她,把頭埋在她的髮絲之中。
別走,晴天。
我可以把你救回來的。
……
從睡夢中驟然驚醒的阿斯普洛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懷中,新婚妻子安穩地在他的臂彎中熟睡,她的嘴角還微微上揚成可愛的弧度,纖細的小手還無意識地抓住了他一縷深藍色的長髮,嬌小柔軟的身體就這樣完美地嵌入他的懷中。他完全是不自覺地用力抱緊她,像是在夢中那樣,然後就埋首在她的頸窩之間,嬌嫩細膩的肌膚再伴隨甜蜜的香氣,才漸漸令他的大腦清醒了一點。
今天是他們蜜月旅行的第二個晚上,因為第一晚他折騰了少女很久,所以跟她差不多中午才起床,然後就坐在庭園悠閒地野餐,就騎馬前往附近的湖邊散步。晴天對於他會騎術一事很是驚奇,畢竟從前可沒見他騎過馬,他只是無奈地笑着表示,那是因為任務可能跟貴族商賈有關,多幾項技能也只是方便跟他們打交道而已。
她對於他過於輕描淡寫的回答好像很是心疼,明顯是覺得他從前過得太辛苦了,主動地抱緊了他,拉住他在湖邊遊玩了一整個下午。嬌羞又可愛的少女努力令他快樂起來,告訴他,她會令他感到幸福快樂的……對啊,聖戰都已經結束了,他也把愛了那麼久的女孩娶回來,還有甚麼好擔心呢,看來是一時太累才作惡夢而已。
晴天不知何時就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然被阿斯普洛斯抱得很緊,起初只覺得有些甜蜜和無奈,甜絲絲地想到,她都不會離開他了,抱那麼用力是生怕她跑掉嗎?但她漸漸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一個大膽又驚訝的假設更加隨之浮現。栗棕色長髮的少女試圖微微一動,隨即一怔,掙扎了幾下才成功把手抬起來,輕輕地撫上他的後腦。
「……阿斯普洛斯……你哭了嗎……」
「沒有,晴天,只是汗水而已,太熱了。」
男人的聲音略帶沙啞,在午夜中透出異樣的魅惑,她聞言怔怔地點了點頭,想想也覺得有道理。現在是六月底,雖則他們的房間是半開放式,其中一面就是柱廊,可以看到和通往外面的庭園,不時有晚風夾帶花香飄送而來,但黃金聖鬥士的感覺比常人敏銳吧?他這樣一說,她也覺得有點熱了。何況……這樣一個強大又高傲的男人,怎麼可能落淚呢,是她睡迷糊了吧。
「……那麼我給你打水擦擦身好嗎?阿斯普洛斯,滿身汗睡覺,很容易感冒的。」
他沉聲說好,隨即緩緩放開了她,她逕自走到房中一個小水池,刻鑿在牆壁上的海馬雕刻溢出泉水,她拿住木盆舀了些水,順道又放了些乾薰衣草進去,才拿起了手帕重新走回來。阿斯普洛斯此時已經坐起來,順手脫去了上衣,她頓時有些窘迫地不敢看他,幸好掛在天花的燭台水晶燈和牆壁的油燈離大床有點遠,頗昏暗的環境倒沒有那麼尷尬了。
「……這樣應該會好睡一點。」
看到他頗為疑惑地看了看浸泡在盆中的乾薰衣草,她輕聲地解釋,又不忙溫柔地擦拭他的上身,乾淨的手帕也換了好幾條,漸漸也沒有那麼羞澀,反而莫名地感到有點自豪。阿斯普洛斯自小開始熬了那麼多,才磨練成如此強大的男人,如今她這樣……總算是可以為他做些甚麼了,突然覺得……婚後的生活應該還不錯呢……
向來遲鈍的少女如今才後知後覺地認真細想日後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臉頰微微泛紅發燙,不好意思地撩起他的長髮,細細地擦拭他的後頸,然後再輕柔地抹去他背上的汗水,又驚訝又心疼地發現他真的出了很多汗,難怪睡得不安穩了。思及此,她驟然想起了甚麼,又跑到一旁的大木箱翻出了甚麼東西來,小跑回床上在他面前抖開。
是一張從東方來的蠶絲被子,好像是時間之神送給她的嫁妝之一,真虧她把被子也帶出來旅行啊……收拾行李時的那幾個皮箱、木箱,她到底放了多少東西進去。他頓時覺得哭笑不得,只是還沒想透她把被子搬出來幹嘛,畢竟床上已經有一張的了。她也是知道他的疑惑,試探似的把被子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推。
「……聽說這種材質冬暖夏涼,很舒服的,應該涼快多了……」說到一半,少女的臉頰突然嬌艷了不少,可愛白嫩的指頭緊張地捏住被子的一角,軟軟的嗓音越來越小聲,還結巴起來:「太、太熱,全、全部衣服也不穿,睡覺會比較好吧,腿也……用手帕抹一下吧……下、下身黏糊糊的,會生病的吧……」
晴天很努力地說着,她的一番好意,他也是理解的,而且他本來也有打算直接裸睡算。阿斯普洛斯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見她低頭盯住被子,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背對她,把褲子也脫下來,把下半身也擦拭了一遍,覺得整個人也清爽了不少,才掀起被子躺回床上,可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跟着躺下的打算,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側臥的他,才把他的深藍色長髮撥出被子之外,還以髮帶輕輕地束起來,隨即就拿起了她的摺扇。
「阿斯普洛斯,你先睡吧,你熱嘛,要散散熱比較好,睡得不好明天可沒精神的。」
少女安靜又乖巧地坐在他的身邊,輕柔又安靜地為他搧扇子,他原來想婉拒她,勒令身體不太好的新婚妻子也馬上休息,但此時睡意卻漸漸湧現,絲絲涼風彷彿混合了她身上的甜蜜和花園的幽香撲鼻而來,像是最為溫柔而香甜的催眠曲,又如同她柔軟的懷抱,終究是不知不覺地令他放鬆下來。
……
一陣海風好像把他吹醒了,阿斯普洛斯猛地回過神來,看着對面兩個人不無擔憂的眼神,才驚覺自己是思考得太入神。他揉了揉額角,手微微一動,原本緊握扣在酒瓶上的修長手指一根一根地緩慢鬆開,深藍色的長髮微微滑落下來,半掩了他眸中的複雜,思緒還好像一下子無法從回憶中抽離。
「你們幫我打電話給晴天——就說我喝醉好了。」
這明顯是打算重施故伎。
不過絕對是萬試萬靈啊。
……
「他怎麼喝得那麼醉!?」
晴天原本眼見阿斯普洛斯沒有吃晚餐,又不知出門去甚麼地方,擔心地坐在客廳等他回來,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由希緒弗斯和哈斯加特攙扶回來,喝到醉醺醺的樣子!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對他們連番道謝,送他們出門,轉頭看着半躺在沙發上酩酊大醉的丈夫,思及也許根本是自己把他氣瘋了,他才連晚餐也不吃,喝到那麼醉……
等他醒來,她好好道歉吧……
她小心翼翼地給了他一個擁抱,試探似的打算扶他回房休息,料不到他猛地握住她的手,從他腰上拉下來,彷彿沒有看到她打轉的淚水似的。他猝不及防地湊近過來,俯身貼上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輕輕地拂過她的肌膚,富有磁性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刻意似的,唇似有若無地磨擦她的耳垂。
「晴天,我不要你的手——把腿放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