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及》棘坷

2、接触

　　唐苗苗一有空就去找帅哥玩，都是年轻的男女，无端端这样亲近起来，生了情愫是很正常的。然而，林余虽然每次都对唐苗苗笑盈盈的，但唐苗苗总觉得和他隔着一层东西，而且是林余刻意而为之。

　　一直这样也挺好的，林余像个大哥哥一样，和她一起吃饭说笑，陪她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唐苗苗这样想着，但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把这平静的日子打破了。

　　周末唐苗苗早早起来买了菜拎到林余家里说是要大显身手，正准备敲门，门却被准备离去的护工打开了，唐苗苗直接进去，叫了几声却没见人，唐苗苗有些担心，难道他又胃疼了？唐苗苗轻轻推开卧室门，惊叫起来

　　“叫什么，让邻居听见了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春光大泄啊”反应过来的唐苗苗不仅没有什么‘非礼勿视’的概念，反而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拿着上衣正准备穿的林余，他皮肤很白，手臂修长紧实，倒不太像往日坐在轮椅里那瘦弱的模样。唐苗苗看着他平直的锁骨，吞了吞口水，“要不要……我帮你？”

　　林余哭笑不得，“衣服我还是能穿的”

　　看到唐苗苗扭头出去了，林余赶紧拿起衣服开始穿，今早护工来晚了，刚换完尿布唐苗苗就进来了，他穿衣服本就很慢，现在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对林余来说就更加头疼了。
　　上衣还能草草完成，套上衣服后他拉住床边的扶手把自己的身体往前倾，另一手赶紧把身后的衣服拉下来抚平。穿好上以后林余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听着唐苗苗好像正忙着，林余才拿过床边的裤子，拉住扶手把自己的身体拉住前倾下去，用小臂勾住一条腿屈起来，把绵软的腿对准了裤管伸进去，再用蜷缩的手指夹住衣料，把裤腿一点一点往上拽，因为胸以下都不听使唤，他用力的动作总把把身体牵连都左摇右晃。
　　唐苗苗在外面叫了一声，林余有些着急了，本就不灵活的手胡乱抓着裤腿，当他正平躺着用力把裤子往跨上提的时候，唐苗苗破门而入了

　　“炒个虾，然后再……啊！”眼前的林余正躺在被弄得乱成一团的被褥上，抓着床边的扶手把身体费力抬起，另一手抓着裤子正往上提，而他的胯间，竟是一团鼓鼓的白东西，看着不像底裤
　　难道是尿布？唐苗苗心想，之前也疑惑过林余的大小便问题，在她面前他从没上过厕所，听说护工一天来三次，但具体做什么唐苗苗不知道，反正林余是没让他帮忙穿衣上下床，那估计护工来就是帮他……

　　唐苗苗愣在门口，不敢去看林余略显慌乱的眼睛，但既然看都看了，现在转身走不知道林余会不会多想，她唐苗苗可是从来不会嫌弃残疾人啊！更何况这个残疾人是她温柔好看的邻居

　　她坐到床边，帮着林余把裤子提了上去，手碰到的，的确是尿布，此刻林余低着头，把脸埋在床上，什么都不说

　　“你穿一条裤子冷不冷？”为了缓和气氛，唐苗苗问道

　　“没关系”林余语气僵硬，他伸手摸了摸，裤子已经被提上去了，就伸手拉住头顶的吊杆，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拉起来。唐苗苗在一旁看他实在无助，只凭一双手臂就要把这瘫软无力的身体拉得坐起来，便伸手过去搂住他的腰，想帮他一把。

　　林余看到唐苗苗手上的动作，抱歉道：“我的腰没感觉，你尽管用力，不用这么小心”

　　唐苗苗听了这话着实心酸，即使没有感觉也不能对自己的肌体不管不顾啊。好不容易林余靠着枕头坐起来了，一双长腿却弯折着托在身下，唐苗苗帮他把腿摆正，瞧见他还没穿袜子

　　林余也看到自己蜷缩着的脚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怎么忘记穿袜子了”也许是唐苗苗在这里他太紧张，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窘迫的惨样，以至于刚把裤子穿好就急忙想坐起来

　　“我给你穿就行了”唐苗苗拿着白袜往他脚上套，他的指尖下垂，整个脚掌没有正常人的形状，无力地垂着，毫无生气。她试着套了一下，没想到他的脚根本不能配合，顺着她的力气就歪了过去，唐苗苗抬眼看了看林余，他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抱歉的样子，可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事没事”唐苗苗故作轻松，轻轻握住他的脚，软绵绵的，还冰冰凉，他们认识已经近一个月了，可几天唐苗苗才发现他的生活有多辛苦。林余总是笑着，掩盖了多少落寞与无奈。

　　林余说他要下床了，唐苗苗帮他把轮椅推到床边，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唐苗苗自知是他不想她看见自己下床的样子，便去厨房洗菜了。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唐苗苗过去看了看猫眼

　　“林余，是个女的”唐苗苗十分惊讶，据她所知林余没有什么来往的朋友，怎么突然有个女人无端端上门拜访

　　林余的笑容有些凝固了，他示意唐苗苗到他轮椅后，自己打开了门

　　“娜娜”林余仰头看着来人，她本就很高，还穿了一双高跟长靴，抱着肩，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余

　　唐苗苗见他二人认识，就走进厨房回避了，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话，外面就传来了那个娜娜激烈的斥责声

　　“要不是黑虎告诉我，你就打算一辈子窝在这破地方躲着我了吧”娜娜踢了踢林余放在踏板上的脚，没有反应

　　“不是躲着你，只是想休息一下”

　　“一句话不说就休息两年是吗”

　　“娜娜，你要是想见我，现在你也见了，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了”

　　“你个瘫子能有什么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被一堆女人围着？你现在别说腿了，就连那个地方都站不起来了吧”

　　“你不能这么说话！”就在气氛升级到冰点之时，唐苗苗听不下去冲了出来

　　娜娜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这个打扮简单的小姑娘，不屑地轻哼一声，“哟，白鸽，没想到当初那群女人里面，还有个你都瘫了还不离不弃的小姑娘啊，真是感人”

　　“娜娜，你别乱说，她不是……”如果说刚才林余还在顾及二人的情分，尽量平静着语气的话，娜娜刚才的那番话，已经让林余彻底压抑不住了

　　“是啊，我是他女朋友！”唐苗苗大声对娜娜喊着，看到娜娜那一脸的错愕，倒有几分的得意，没错，在她心里，林余即使此生都被禁锢在这低矮的轮椅中，他的温文尔雅，他的和善温柔，也丝毫不会被掩盖

　　娜娜低头笑了，手伸到身后好像在掏什么东西，唐苗苗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一把刀已经哐当落地，娜娜捂着手，忿恨地对着林余说道：“两年了反应还是这么快啊，不过白鸽，你也就这一双手能动了”

　　“你也看到了，我女朋友在，如果你没事，就请回吧”

　　娜娜弯腰捡起刀，唐苗苗以为她又要做什么，警觉地拉住林余的轮椅往后一撤，但她只是把刀收起来，转身推开了房门，跨出去的那一刻，她回头对林余道：“白鸽，我听说老爷子想叫你回去了，你做好准备吧”

　　娜娜走了以后，唐苗苗赶紧过去把门反锁好，靠着门看着脸色惨白的林余

　　“那个…不好意思……擅自说是你女朋友”

　　“没事，我要谢谢你，不然的话娜娜可能还不肯走。你是怎么想的，拿这个骗她”
　　他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好像是在赞许一个小鬼的恶作剧

　　“我，我……”唐苗苗被这么一问，竟然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反正，做你女朋友也挺不错的呀，就这么YY一下呗”

　　唐苗苗本以为这话一出，林余会被她这没头没脑的类似于告白的话惊得不行，可他却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可是大你8岁，这个年龄差，现在的小姑娘都叫大叔了吧”

　　所以，这就是被拒绝了吗？唐苗苗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林余先行摇着轮椅回了房间，本来好好的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就被林余的一句玩笑话，给挡了回去。
　　唐苗苗不甘心，进了厨房心不在焉地洗菜，其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林余坐在轮椅里，还大她八岁，怎么就相处了一个月就对他有感情了？

　　“小心小心！”林余的声音把发呆的她拉了回来，“差点就切到手了，你去坐一会儿，我来切”

　　唐苗苗被林余一把推到了轮椅后，她看着林余手指上戴了指套，一手扶着菜，一手拿刀，慢吞吞地切起来，他直直地坐在轮椅里，身子微向前探，唐苗苗知道这是他绑了束缚带又穿了腰托的作用，不然就这样贸然向前探身体，他无力的腰肢一定支撑不住。

　　站在轮椅后，唐苗苗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气，让人安心。林余总是笑着，脾气好到从来没对她大声说过话，可也正是他一直笑着，让唐苗苗捉摸不透，正如一个人说话没有表情你猜不出他的心思，一个人从来都是笑盈盈的，更是让人不知道他心里掩藏着什么，那天他手上的伤痕，今天来的娜娜，还有她口中的白鸽和老爷子，都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做朋友就好了”他还是在慢慢切着菜，不去看唐苗苗，“我的生活，比较复杂，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唐苗苗愣愣地看着林余的消瘦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多年以后，唐苗苗再回忆起那时林余的背影，总觉得他温暖而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