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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庙祭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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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怄不过,只好提了灯笼,吩咐红姑去休息,自己则一个人沿着石径向园子里走去。正走着,余光瞥见池水边似乎有一团黑影,心中纳闷,于是停下脚步,扭过头仔细一瞧,原来是岑文甫正坐在石凳上,独自面对着一池春水默默出神。
未央心中好奇,便移步向池子边儿走去。岑文甫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未央,便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轻声道:“坐吧!”
未央将灯笼挂在枝头,然后在石凳上坐下,托腮凝视着湖水,静静的没有说话。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朦胧的月光柔柔的洒在他们身上,说不出的美好恬静。
未央思道: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岑文甫侧眸看向未央,见她嘴角挂着一丝陶醉般的笑意,不由一愣。感觉到岑文甫的目光,未央询问似地转向他,岑文甫反而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未央晃晃脑袋,也不深究,只是从地上拾起一条枯枝,轻轻拍打起水面。
良久,岑文甫终于开口,低声问道:“这半年多的时间,你去了哪里?”
未央挤眉弄眼,朝他扮个鬼脸,别扭地回了句,“要你管!”
岑文甫倒也不以为意,说道:“跟我说实话!”
未央道:“我一直都在药王谷,帮桑墨阳打理药草!”
岑文甫闻言蹙起眉头,声音严厉了几分,说道:“这个桑墨阳,果然是帮你说了谎。我派人去了三次,将药王谷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
未央歪着脑袋望向岑文甫,本是相当严肃的气氛,她却突然‘扑哧’了起来,说道:“你不知道,你派去的那些人,把药王谷弄得乱七八糟,气得桑墨阳的脸都绿了,他还几次三番轰我走,说我连累了他!”
未央说着,眼前又出现了桑墨阳那张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不由笑得更加开怀。
岑文甫显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他盯着如意,眉头蹙得更深。
“你躲哪里不好,非要躲到药王谷去,整日跟一个大男人混在一起,成个什么体统?”
听着岑文甫的语气,未央知道他生了气,不由心虚地吐吐舌头,说道:“我无亲无故,只认识这一个朋友,不去投奔他还能去投奔谁?再说了,桑墨阳也不是别人,他不是师兄你的故交嘛!”
“还敢嘴硬!”岑文甫站起身,长袖一甩,负手于背后,闷闷说道:“以后再不许一声不吭便离家出走!”
未央一愣,怎么好好说着话,他又发起脾气来。当初她为什么会离开,还不是因为他一声不吭,便娶了昌平公主!明明是他有错在先!
未央心中觉着委屈,便赌气扭头在一边儿,抿着嘴角不再说话。
岑文甫面无表情地看了未央一眼,提足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身道:“圣驾明日往太庙祭祖,我需随行,三日之后方能回来,你安安生生待在府中,不要惹事!”
未央闻言,漆黑的双眸提溜一转,顾不上生气,忙起身扯住岑文甫的衣角,恳求道:“师兄若是怕未央惹事,不如带未央一起去!”
岑文甫道:“你去做什么?”
“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去凑凑热闹!”
岑文甫哭笑不得,“那里没热闹可凑!”
“前几日不是有刺客行刺?有我在身边,可以保护师兄!”
“有几千禁卫军随行,哪里需要你保护!再说,你一个女儿家,我如何能带你去!”
未央不死心,继续央求,说道:“我可以女扮男装,没人能看的出来!”
岑文甫只是摇头。
未央好说歹说,岑文甫就是不肯答应。未央见死活说不动他,于是又一屁股蹲回石凳上,闷闷不乐道:“横竖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好,我上药王谷去!”
岑文甫见未央提起药王谷,顿时头便大了,僵持了片刻,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嗔道:“行了,此次祭祀太庙,干系重大,你要答应时时跟在我的身后,不可以惹事生非!”
“那是自然!”未央从石凳上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欢呼道:“多谢师兄!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师兄,师兄!”西华门外,未央惦着脚尖向刚下朝出来的岑文甫招手,她今天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巴巴地跟着阿贵来接岑文甫下朝。
岑文甫听到喊声,朝未央点点头,转身与旁边的人寒暄告辞。
未央见岑文甫转身说话,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人同行。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不过凭着那人身上的紫袍判断,他至少也应该是一位三品大员。
岑文甫与那人远远走来,未央眯起眼睛张望,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两人越走越近,那人的脸庞便在晨光里渐渐清晰。
看清楚那人的样子,未央猛然瞪大了双眼,差点儿没有尖叫出声。她二话不说,一把拉过阿贵,让他挡在身前,然后反手按桩砰砰’乱跳的胸口,生怕一不小心,她那颗受了惊吓的小心脏便要从喉咙里跳将出来。
简直是晴天霹雳:岑文甫身边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未央前几日在大街上遇到的马车主人!
阿贵感觉未央搁在他臂弯里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不由觉得奇怪,好奇未央搞什么名堂,于是扭头询问似地望向她。未央忙将食指放在唇边儿,挤眉弄眼地警告他不要出声。
阿贵‘哦’了一声,只好转回头,从牙缝间挤出一个笑容,木雕似的,尴尬地望着走过来的岑文甫。
未央脑中昏昏,兀自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他?他是朝廷命官?怪不得那样大的排场!她应该早些猜到才是!
等等,那日,她好像口口声声在此人面上自称‘岑大人’来着,此人既与师兄相熟,必然一眼便看穿了她,可是他却并没有揭穿!
未央抬起头,感觉整个天空应景似的,一下子暗淡起来,不由咬牙切齿,愤懑地跺了跺脚,恨自己竟浑然不觉地便被人给戏耍了!未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烧的厉害,还好她此时身着女装,那人未必能认得出来,要不然,不尴尬死才怪!
走到跟前,那人像是压根儿没看见未央似的,只是同岑文甫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未央见那人走远,才松了口气,闷闷地从阿贵身后转出,问道:“师兄,此人是谁?”
“你是说公孙无极?”岑文甫看看未央,只觉她的神色有点儿奇怪,“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当朝宰辅!”
“国舅?!”未央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亏得阿贵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岑文甫见未央反应这么大,不由轻蹙起了眉头,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未央一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咧了嘴呵呵笑着,傻气十足。
怎么会没事!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未央预感到她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万一国舅有一天心血来潮,揭发了她假冒朝廷命官的‘罪行’,那她可就有她受的了。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可从此恐怕在岑府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像是有一把剑悬在头顶,未央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又埋怨朝廷用人太过于任性:像这种轻浮放浪之人,怎么还能当上宰辅?
接下的一整个上午,未央都沉浸在一种恍惚的恐惧中,特别是听说国舅也要随驾前往太庙,更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般。她去找岑文甫,告诉他不想去太庙了。岑文甫说已经报了司礼监,这会儿子不去,跟上边没法交代,又问她是不是病了。
未央傻了眼,为了不让岑文甫为难,只好勉强跟着去了,心道:只要躲着公孙无极,见不着面就成了。
洪庆九年三月,太宗皇帝李睿率领朝臣百官浩浩荡荡开往太庙,未央做侍卫打扮,跟在岑文甫身边,混进了祭祀的队伍。
圣驾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黑压压地跪在道旁,山呼万岁。未央见好大的阵仗,不由唏嘘不已。
到了太庙,已近黄昏,队伍先驻扎下来休整,正式的祭祀从第二天开始。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一系列纷繁复杂的仪式便开始了。随行的宫人们献上祭品,太宗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向皇室历代祖先行三叩九拜大礼。
司礼太监念了祭文,又有专门从洛阳白马寺请来的僧人连着做了几场法式。未央看不出所以然,只听着青铜编钟的声音从早到晚,响个不停,觉得耳朵里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
因为起的太早,刚开始的新鲜劲儿又渐渐被消磨干净,未央的困意便上来了,忍不住打了好几次哈欠。
阿贵见她不停地打哈欠,吓得手心都渗出细汗来,悄悄打量左右,见无人看见,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小姑奶奶,赶紧打起精神吧,这个时候,可不敢犯困!”
“谁要做你的姑奶奶!”未央朝阿贵扮个鬼脸儿,又咧开嘴笑笑,登时吓得阿贵七魂飞了六魄。
未央见阿贵脸色惨白,不忍再同他玩笑,于是赶紧学着别人的样子,一本正经起来。
此时,皇帝李睿正茕茕立在高台之上,未央抬眸,隔着人群偷偷打量他。这皇上比她想象中的年轻不少,像是刚刚才到不惑之年的样子,长得也还算不错,只是身形略有些发福。他站直的时候,肚子便将龙袍撑的微微向前凸出一块,未央的目光便忍不住盯着那块儿,心里想着也不知里面装的是雄韬伟略,还是酒肉财色。
然后她的目光又滑到了岑文甫身上,只见他孑然立于百官之前,气质胜了周围人一大截,便不由骄傲不已,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她林未央的师兄。
岑文甫的左手边依次站着几个皇子,再往左,便是国舅公孙无极。公孙无极穿着素色的朝服,将头发高高束起,显得沉稳不少。未央一开始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后来发现他回头发现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干脆放宽心,肆无忌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