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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游园惊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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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暖的好时节,南兮在院子里打盹儿。
梦里回到两年前,她跟锦彦成亲那一日。
大红嫁衣,烛火摇曳,锦彦掀开盖头,冲着她笑:“我等这一日已经太久太久。”
他们自幼相识,互生倾慕,可是等她长大的这几年,着实漫长。
饮尽合卺酒,锦彦贴着她的唇许诺:“愿结白首,永不分离。”
之后的梦就有些羞人了,南兮觉得疼,可是这疼是锦彦给予的,苦中便又生了甜。
南兮自梦中醒来,只觉得脸上发烫,青天白日的,怎生会做这种梦?
她咬了咬唇,正想去寻锦彦,就听一人问:“姑娘做了什么梦?”
南兮抬头,就见一人着锦衣云袍,负手而立,微微低头看向自己。清肃寡欲的一张脸,即便在笑,也有些迫人。
眼见四下无人,南兮慌忙起身,后退几步,又用蒲扇遮了脸,这才开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指了指束起的发髻:“我成亲了,不是姑娘了。”
那人好似不知道避嫌,闻言也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如此明目张胆,已是近乎唐突。
南兮微微皱眉,正要转身离开,远远就听锦彦道:“太傅,我寻到那本书了。”
南兮松了口气,待锦彦走近,立即躲到他的身后。
锦彦没有想到南兮也在这里,微怔之后引了她介绍:“太傅,这是内人燕氏。南兮,见过太傅。”
南兮行了个礼,就听那人问:“锦彦,你成亲多久了?”
锦彦略一思忖:"二载有余。”
那人若有所思:“倒是瞧不出来。”
南兮虽有倾城相貌,可是身量单薄,看起来不过及笄。
锦彦听出他意有所指,心下便有些异样,不动声色的冲南兮道:“起风了,你且回屋去吧。”
待她走后,锦彦将手中的书卷递与沈绍:“太傅,这便是那本古籍。”
沈绍接过,却没有打开,抬头看了眼南兮离开的方向,漫不经心道:“锦彦,你这园子虽小,景致却好,花繁叶茂,草木葱茏。”
锦彦谦恭:“寻常园子罢了,幸得夫人照料。”
沈绍垂眸,似是叹息:“锦彦好福气。”
待他走后,锦彦去寻了南兮,正瞧见她在吃山李,许是吃到一颗酸的,脸都皱了起来。
锦彦觉得好笑,将她抱到腿上,喂了块蜜饯给她,待她眉目舒展,又问起方才的事:“你是如何遇到沈绍的?”
南兮像只没有骨头的猫,软软卧进他怀里:“我在院子里睡着了,醒来就见他在跟前。”
锦彦捏她脸:“往后遇到生人,要躲快一些。”
她明知故问:“怎么?”
锦彦只道:“红颜祸水。”
南兮咯咯的笑:“夫君是在夸我好看?”
锦彦吻她:“夫人天下第一好看。”
南兮的相貌随了母亲,唇似点绛,肤如凝琼,一双眼睛像是沾了晨间露水,总是清澈温润。
即便成亲这么久,锦彦每每看到仍会心弦暗动,更遑论他人。
不过月余,锦彦便收到一张请柬,邀他去太傅府做客。
原以为是宴请宾朋,锦彦去到才发现这日赴宴的只他一人。
他与沈绍私交甚少,又身份悬殊,如何值得如此大费周章?锦彦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沈绍落座,略一抬手,将两个信封递给他:“打开瞧瞧。”
接过信封的时候,锦彦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南兮喜爱铃兰,不但在府里种了许多,还用它做了香料。
锦彦立时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突然忆起,那日沈绍来府里做客,看到南兮时的眼神。
见他怔在那里,沈绍也不催促,过了许久,才见他手指微颤的将信打开,一封是连升三级的任书,一封是南兮的讣告。
锦彦并不蠢笨,几乎是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只是没有想到,饱读诗书盛名在外的沈绍,竟然会觊觎他的妻子。
锦彦握拳,极力克制才没有发作:“下官愚钝,不能担此重任。”
沈绍轻笑,立时便有什么东西打在锦彦膝间,他瞬间吃痛跪了下去。
沈绍笼在昏暗里,居高临下望着他,仿若蔑视苍生的神祇:“锦彦,你如此聪明,假以时日,定能平步青云,我只是让那一日提前到来而已。”他斟一杯酒,递与锦彦面前,徐徐诱导,“祝你前程似锦。”
好一个前程似锦。
纵使他位卑言轻,也不能受此折辱。
锦彦起身,胸口起伏的厉害,良久才说出话来:“那是下官明媒正娶的夫人。”
听到“夫人”二字,沈绍微微皱眉,只觉得刺耳:“你还会有其他夫人。”
锦彦摇头,向来温和的眼睛变的凌厉起来:“恕难从命,锦彦明日便递交辞帖。”
沈绍听完竟是笑了,他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因而更是可怖:“锦彦,你走不了,她也走不了。”他挥了挥手,“拿下。”
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便鱼贯而入,以剑相指。
他觉得荒唐:“锦彦何罪之有?”
沈绍走近一些,欣赏他的狼狈:“私藏禁书?通敌叛国?锦彦想要哪一个?”
无论哪一个,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沈绍官居一品,贵为太子太傅,不但得圣上赏识,还与太子私交甚好,假以他日太子登基,沈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想在此时让他消失,不过只需一句话。
强权之下,命如草芥。
锦彦面色惨白,不敢相信他竟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太傅何以至此?莫要一错再错。”
不过是一面之缘。
然而沈绍却不愿再同他多费口舌:“既然你不知进退,日后也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