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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出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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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凉。
谢家堡的大小姐谢不予醒过来时,听到的便是雨声,然后便有喧哗的人声。
她本就是和衣而卧,此刻拿了刀,翻身下榻,扬声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窗外有人应道,“刚在信阳渡口截到了那小子的消息,谢龙谢虎他们已经带兄弟们过去了,特来禀告大小姐。”
谢不予倒笑了,“信阳渡口,这小子脚程倒快了。”
窗外那人又道,“可不是,若是慢了半步,说不定就让他过了江了。”
“过江?就凭这个小子一人?当我们纵横信阳江的谢家堡是吃素的不成?”谢不予披上雨披,步出房门,翻身上马。回头吩咐道,“去请六叔,就算这小子渡了江,有信阳江的六龙王在,也能将他截下来。”
信阳渡口地处关中要冲,此刻风摧黄叶萎地,平常热闹的渡口和信阳江上都难得见到几个人影。
这一处本应荒凉的渡口,此刻却围了几匹马。马上坐了数名黑衣佩刀的人,一下子便显得拥挤逼兀。这些马鬓毛修长,连背上的马鞍都是整块皮子制成。数骑之间,坐了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雨水打湿了她的衣,黏在身上,显出浮凸有致的轮廓。
谢不予坐于马上,看着已经被逼到江边的人。
那个人已经负了伤,原本质地不错的黑色锦衣,为血染了半边,血水和雨水混作一块,在他脚下堆积了一滩。他身上的伤颇重,乱发下露出的眼睛仿若受伤的野兽。
谢不予身旁马上坐了一位长须的老者,他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但一双眼睛却依旧很亮。这人正是谢不予去请来的六叔。
六叔道,“大小姐,这人是成王的第六子朱永宁,虽只是庶出,但也算是金枝玉叶,要不就放了吧,免得多生事端。”
谢不予尚未答话,边上已有人道。“金枝玉叶?既然踏了江湖便没什么身娇肉贵的。为了夺他手中的这本册子,折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连我的兄长都被他杀了,哪有放了的道理?”
这是谢虎,谢龙的尸身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地上躺着。
旁边的人起哄道,“就是,这小子就算不杀了,不教训教训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们?”
“不如大小姐把他交给我们兄弟教训好了。这小子长得还真不错……”
六叔又低声提醒道,“这小子此刻手中还握了那事物,若不先交出来,小心他玉石俱焚。”
谢不予点头道,“便依六叔安排。谢虎先带了谢龙的尸身退下去。”
谢虎不甘不愿地应了。
六叔打马而前,扬声道,“你便是成王之子朱永宁?如今你已经逃不了了,何不交出你身上的东西,降了我谢家堡?你虽然杀了我们的弟兄,但谢家堡重英雄,不会太过为难你。”
朱永宁仰天一笑,“你们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谢不予第一次听他的声音,竟然颇为年轻,若这样的声音在耳畔低语,还有几分悦耳动听。
再见那雨水下,纵然狼狈,但也可见那男子目如朗星,身姿挺拔若修竹,若换了一身锦衣,也是富贵红尘中的一介翩翩少年。
如此的少年大好人生方才登场,又如何肯在这里白白丢命?
谢不予倒是一笑,“今日也不必瞒小王爷,自然是有人将你的行踪卖了与我们。只怕是你还未踏足这信阳,便有人卖了你。虽然是有人故意要我们谢家堡与你为敌,但我谢家堡既然在道上讨生活,利字当头,不怕为人当刀。”
六叔见这男子纵然半身披血,手中的刀依然很稳,他亲眼见这把刀怎么杀了谢家堡的数名弟兄,此刻爱才心起,又道,“小王爷,你也是金枝玉叶,何必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若你归降了我们,他日你要渡江报仇,我谢家堡未必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朱永宁脸上露出犹豫迟疑之色,许是有了生望,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你此话当真?”
蝼蚁尚且惜命,又有谁会自己寻死?
六叔见他动心,便道,“自然不假。”
那少年虽然不说话,但紧握着刀的手渐渐已经不那么紧了。
谢不予也笑道,“小兄弟,你身上的伤颇重,你一定很累,很倦了。不如交出那件东西,让我替你疗疗伤。”
朱永宁目中挣扎了片刻,终是下了一个决定,他以手中刀,指了指谢不予道,“你过来,我把东西交给你。”
六叔迟疑道,“大小姐。”
谢不予一挽鬓发,打马而前,“六叔放心,我谢不予终日打鹰,到头来还怕了个半大的孩子不成?”
六叔又向着朱永宁道,“那好,我家大小姐信你,你先将手中的刀放下。”
朱永宁应了声好,将手中的刀插于沙地上,
他耳边听着马蹄踏在泥地上的声音,朱永宁目光自乱发下望出去见一匹马踏沙而来,马上女子红衣飞扬,唇畔不易察觉地露出一抹冷笑。
谢家大小姐是这西北三道的一朵花,与她的美貌齐名的是她暴躁的脾气。
谢家大小姐不讲理,好花有刺,若只是不讲理倒也是无伤大雅的事。天下大多数男子都不介意美丽的女子脾气大一点,只要不娶回去当河东狮。但谢不予的刀还很快,这样的女子若想一夕成欢,得小心脑袋和□□被一刀一起砍下来。
朱永宁扯开衣襟,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
油纸纵然防水,在这样的雨天,也难以经得了多久。
谢不予不觉加快了马速,她也曾经历江湖,纵然此刻也未失了防备之心,一只手悄然按上了衣下的刀。
朱永宁脸上却露了笑容,甜蜜而无害地笑容仿佛迎接归来的恋人。
谢不予纵马一直跑到他的面前,接过朱永宁递与她的纸包,她这才松了口气。
轻付生死,不值也不智,看来并非是这锦衣玉食的小王爷做得出来的。
谢不予长于武林,此刻眼中带上了几分轻视之意。
一道风声便在此刻而起,仿佛天外而来。
谢不予看见自己的坐骑悲鸣着在风雨中倒了下去。那支袖箭自马的左眼而入,霹雳之势将它的头骨劈作两半,直到那只箭带着破碎的血肉插于地上,箭尾犹在嗡嗡作响。
马匹既倒,谢不予身形也往前一冲,待要离鞍而起,却已是迟了。
一柄森冷的刀锋抵上她的喉间。
谢不予猛然一惊。“你并未受伤?”
朱永宁站在风雨之中,脸上虽带着笑容,声音却冷得像冰,“我的血也并非白流的,不过我忍得住便是。自从十岁起,我就学会怎样装得仿佛快死了一般,可到今天我还活着。”
他一箭射死马匹,自地上拾起佩刀,再牢牢制住谢不予,都在电光石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