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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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十九失踪的第七天。
傲峰十三巅的隐居者箫中剑为了从异度魔界带回自己误入歧途的朋友朱闻苍日，一人单剑独闯朝露之城！在这个时候，世人都知道异度魔界的新据点，是在已被覆灭的无常庵附近。但位置是知道，没几个人能找到入口就是了。
殷十九派人发飞信给银锽玄影大骂了一顿没出息。银锽玄影写信骂回来“没安好心”。两人争锋相对了几回合，约定江湖路这么黑，以后有机会野外见！
也就在这一天，有人在野外发现了魔界战将暴风残道的尸体。与此同时，万圣岩对外宣布，圣尊者一步莲华坐化了。
在这之前的数天内，万圣岩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大日殿即导师善法天子遇袭被四天王之一暴风残道所抓，一步莲华受威胁前往赴袭灭天来之约，不但没能救出善法天子，连自己也陷入魔界包围圈中。
但中途峰回路转，参与此战的吞佛童子突然出手反杀暴风残道，与善法天子一起配合一步莲华吸收恶体袭灭天来。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吞佛童子一剑刺穿一步莲华胸口，打伤善法天子，剜下圣尊者之双眼后离开。这之后，一步莲华伤重不支，当场坐化，与恶体袭灭天来一起再入轮回。
一曲七佛灭罪真言就此绝响……带走一步莲华双眼的吞佛童子在回转魔界途中，耳边无时不刻不再回响着佛咒之声。
吞佛童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一片白梅林，像极了北域那片已毁在战火中的梅花坞。
“是你。”
白梅花落，树下一人手捻叶笛轻轻吹了一声。那人绿色衣衫，绿白相间之长发，并没有在额头裹上头巾，因此清晰显出眉心一轮赤色火焰印记。
梅花飘落，恍惚间吞佛童子又见漫天大雨，雨水中草叶飞散。
“是我。”树下，那人语调一如最初，刹那勾起吞佛童子心中埋藏许久的记忆！他心绪不稳，表象已有瞬间转变，一道赤发红衣的青面人影隐约覆盖在吞佛童子身形之上。
在这一刻，被吞佛童子取而代之的曾经人格一剑封禅竟然有隐隐重现的迹象！而对面白梅花树下的人，无论是气息还是外貌，像极了已死去的北域剑邪剑雪无名！
那朵来自九峰莲潃上的黑莲花，终于在这一日种出了果实！
“你应该已经死了。”吞佛童子低声自语道。
“因为你在江湖。”剑雪无名声音平静：“你仍在，吾便在！”剑雪本是因封禅而生，封禅又是因何而存在？
佛魔之争延续久远，有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之双生，也有吞佛童子与一剑封禅之一体双心！那一瞬间，说不清吞佛童子心中掠过了怎样的影像，说不清心内经受了怎样的挣扎！剑雪无名一剑穿透了吞佛童子之心脏，魔人滚热的血，飞散在白梅花上……
“为什么？”剑雪无名抬手接住吞佛童子倒落的身躯，清澈之眼底终于再次显出波澜。
“或许……”吞佛童子用力握紧剑雪的手臂，微微闭上眼：“因为，是你。”
另一手上朱厌剑反手落地，一声清脆的响声。
远在朝露之城，干涸的天魔池中，一株扎根池底血色淤泥内的黑色莲花突然凋零，花瓣干枯消散在空气中。
而白梅林中的那位剑雪无名却并没有随着黑莲消失而消失，只是刻印在他眉心的火焰印记随着林风吹过，慢慢变淡，彻底消失！
“吾仍旧无名，但也不是剑雪。”剑雪无名道：“无名者从不曾存在，封禅者已不必存在。你为吞佛，吾为神子，在这条路上注定将再难有交集。”
但此后，路会怎样走，是不是已经可以顺应己心？
剑雪无名将吞佛童子昏迷的身躯放在了树下，拿走了一步莲华的眼睛。这是他与另一魔之间的约定。那魔助他从黑莲中化生，给予他一条排除佛魔之外的路。以此为回报，骄傲的神子答应替银锽玄影为魔界做最后一件事。
剑雪无名离开了白梅林，却在林外见到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名白衣白发，衣缀七宝，坐在草地上静静拨动手中无弦之筝的佛者。剑雪听不见筝上传来的乐声，却能看见弹筝之人脚下草叶之枯荣。
一岁一枯荣，时光变迁莫过如是。而此时的剑雪无名，已找寻到了自我，已不会再陷入无谓之争。
“诸法无常，为心自造，心之所向，无处不自往。”雅僧佛公子开口。他并没有停止弹筝的动作，也没有去阻止剑雪无名。
“何为法？何为自在？何处自我？”剑雪无名疑问，他与佛公子擦肩而过，道：“开启天魔池当真需要用到佛之双眼吗？”一只魔问出这种事关魔界隐秘的问题，还是问一名苦境的佛修者！
佛公子抬起头，回答：“我不知道。”
究竟是谁先开的口，让袭灭天来去谋算一步莲华，这件事已不重要。甚至天魔池是否会真正开启，异度魔界是否会再有动作也都已不重要。
银锽玄影带回了魔界真正的皇者。一步莲华也借由吞佛童子的手，在魔界种下了一个引子。但真正改变未来的关键，却并不是发生在中原！
东海岸，一处名为海波浪的小村庄。
殷十九毁掉了这处村庄。他脚下昏迷着一名伤重的年轻人。此时海水翻涌，远处终于缓缓驶来一艘小船。
船上站着一名被白纱覆盖之人。那人一头白发，面容俊秀，雌雄莫辩。“小草还活着吗？”船还未靠岸，那人已静静开口，白纱下目光看向沙滩。
沙滩上躺着的重伤年轻人名为天草二十六，本为东瀛孤儿，从小被如月影所收养。如月影东渡大海，是为寻找自己的天命，也是为躲避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天草二十六所产生的感情。
如月影有另外一个称号，无罪之人！
“我只是打伤了他，为了引出你。”殷十九并指如剑，指向小船：“你不上岸？”
如月影抬手掀开白纱：“已无必要，再让大地染罪。”他看向殷十九，神情静谧而安详：“吾并非是为了小草。吾来，是为了迎接吾之天命！”
一招过后，血染船舷！
一缕白发随风飘来，被殷十九五指握在掌心。
无罪之人，一生不染任何罪孽，唯有自然死亡才能全了这一世修行。但在这一刻，如月影的血洒上小舟，木船之上突然腾起血红火焰，一尾金龙腾空而起，电闪雷鸣，乌云笼罩住整个海波浪！
当天草二十六被大海之咆哮声惊醒之时，殷十九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海风里还留着火焰灼烧之气息，而木船已随着那纯白的身影被大海彻底吞没。金龙腾空，或许是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宿体！但命运，却要再等一个百年！
“这是……”天草二十六感觉胸口一阵难受。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袭击自己，也不知道海波浪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阵无端的慌乱突然袭击了灵魂。天草二十六感觉胸口闷疼！
轰。雷鸣震颤，倾盆大雨终于下了下来。
殷十九被雨水淋湿了头发，灰雾压制住掌心的伤痕，将业火印刻成一道贯穿掌纹的血红伤痕。
第八日。
殷十九回到西武林，第二次踏入啸龙居。
极道先生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好浓的死气！”折扇掩鼻，尚风悦很嫌弃地向外扇风，“你身上带了什么？竟让吾之啸龙居多出数十万人之血气！”
殷十九摊平手掌，现出指间白发：“这是我答应你的第二个条件。”
极道先生的目光却放在他掌心的那道伤痕上。不灭的烙痕贯穿整个掌纹，将所有未来一起切断，鲜红得触目惊心。
“你动过真气。”尚风悦抬起头：“你杀过人。”
“伏婴师已死，异度魔界做主之人换成银锽朱武。以此人心性，异度魔界未必会成为中原之祸，这一桩，可抵十万人。”殷十九道：“无罪之人死，此劫中断，百年内神州根基安然无恙，这一桩也可以抵过十万人性命。”
殷十九手一翻，白发落地：“救二十万人性命，这一条我达到了。”他表情不动，声音沉稳。
这是狡辩！极道先生折扇摇啊摇，在看到殷十九掌心那条伤疤后，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算你过关。”
殷十九：“感恩戴德。”
“第一个条件呢？”极道先生冷哼。
“三天后，你会看见满意的答案。”
殷十九：“现在可以说第三个条件了吗？”
“道歉。”极道先生道。
殷十九眉梢一动：“嗯？”
极道先生凝视他双眼：“第三个条件，道歉！”
殷十九顿了顿：“对不起。”
第一个条件，向天下人承认你所犯过的罪状。
第二个条件，救二十万人。
第三个条件……老实点，道歉！
殷十九离开之后，极道先生返回到梅花树下，提起笔，却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继续那幅画。画上是嶙峋乱石，一株孤梅曲折向上，梅根虬起如一尾蛟龙。
“你在助他。”梅树背后，一人出声。那人头戴金冠，白发垂肩，身形伟岸，三丛梅花都遮不住白衣金边之身形。
极道先生捏断了手中的笔：“醉饮黄龙。你在说笑？” 吾在助他？！只看第一个条件，就能将那人生生逼死，整个中原正道将不会再有殷十九容身之地。
画不出来，他不画了！笔杆折断，极道先生愤而将笔掷下，抬手拾起折扇。
“你心软了。”
梅花后，醉饮黄龙沉声又道：“当年那件事，不全是他的错。”上天界死了多少人，慈光之塔死了多少人，杀戮碎岛死了多少人……为了这桩目的，当年苦境西武林因为邪天御武，又死了多少人！
“所以吾让他救人。”极道先生道：“二十万太少，远远不够。”
但是好友，你这样做是在帮他恕罪啊。
醉饮黄龙眨眼，算了，和嘴硬的人争吵没有前途：“色无极会怎样？”他沉声又问。
极道先生：“醉饮黄龙，你今日好似有些不同？”少了一点什么气势之类的，连一句笑声都没有。
醉饮黄龙：“……”他想静静，不想说话！
极道先生冷笑：“吾的徒弟，自然不容别人乱插手，日后啸龙居门口会竖上牌子，殷十九与狗不得入内！”
太好了。醉饮黄龙欣慰，能看到有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作为受害者他很开心。
“待吾找回兄弟，五龙齐鸣，四魌界之路并未断绝。”醉饮黄龙终于问出最后一句：“你要回去吗？”
只有扇骨被拨动之声，声声响起。
极道先生以折扇掩脸，垂下眼眸。他乡是故乡，故乡已渺远。他终于道：“吾名极道！”少独知音绝，返归尚白雪，人皆笑风狂，谁奏神人悦！
极道先生：“吾不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