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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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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 红心王国 - 下】
“你好,一骑君。”
听到这声甜美的招呼,一直在发呆的一骑猛地反应过来。
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走到傍晚。
这时,总士似乎已经走开了好一段时间。
尽管还记得之前的介绍,但性格本身有点认生,因此一骑回应对方的时候,表现还是有些不自在:“远……见……小姐?”
对方似有所感地打量了眼一骑的神情,然后露出安抚意味的微笑,柔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想问吗,一骑君?”
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想法,一骑即时一个激灵。暗自几秒犹豫,之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向对方询问:“远见小姐你以前就认识我的,对吧?”
“是的哦。”依然是温柔的微笑。
一骑踌躇了几秒,终于求助般向对方开口:“远见小姐,请问你能告诉我,以前的事情么?”
“诶?”真矢意外地微微瞪大了眼。
“这里的人好像都认识我,”一骑说得失落又自责,“可是,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的哦,一骑君。”真矢的声音感觉温柔,富有包容的意味。
一骑急得即时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但是——!”
这种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自己直觉十分不妙。
一想到刚刚那个孤身沉默的背影,一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紧紧揪住,难受得要死。
这些都是一骑想要告诉对方的。
只不过……
“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这样一个冷淡的声音忽然而至,来自一骑背后的不远处。
听出是总士的话音,一骑顿时身型一定,原本在说的话也戛然而止。
等一骑跟着带路的仆人离开后,收起笑容的柴郡猫小姐默默盯住出现得突然的侍兔先生。
“皆城君,为什么?”柴郡猫小姐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痛苦的表情,冷静的语气却在尖锐地质问侍兔,“明明已经把一骑君带回来,为什么还封印住他的记忆?”
总士默默抬起手,下意识地轻轻捂住早就失去视力的左眼。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因为没必要。”
与此同时,在心之湖上。
对于那个忽然出现的鲜红身影,人鱼小姐正是一脸惊讶地仰望。
半晌,她才稍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女王陛下……!”
[ 心之湖湖底的遗迹,就是存在之龙沉睡的地方。]
[ 然而,还需要有天空之歌的旋律。]
[ 那是只有你才能办得到的事情,翔子。]
第二天,当总士和一骑,还有真矢一同来到心之湖时,翔子已经在湖的近岸等待着。
“为什么连我也叫来了,翔子?”柴郡猫小姐对此十分茫然。
翔子摘下一直戴着的贝壳项链,珍重地把项链交到真矢手中,郑重地嘱托道:“真矢,要麻烦你,替我把这个项链交给妈妈了。”
双手接过贝壳项链,真矢茫然而又不安地问:“翔……子?”
“圣子,现在,我将会开启湖底遗迹的通路。”严肃地说完这话,人鱼小姐露出平时那个温柔的微笑,“一骑君,D-Island 的守护,就拜托了。”
没等一骑开口,翔子合上了双眼,一个深呼吸。
之后,她张开双臂,开始唱歌。
翔子的声线温柔,歌声温和悠扬,似轻风,也似流云。
就算那是已经没有人能听明白的古老语言,却依然无损优美。
连接双臂和双肋之间的薄膜化身为透明的翅膀,把人鱼小姐逐渐带上天空,带她随性翱翔。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银白色的身体,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她灵活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摇曳着鱼尾漫游天际。
伴随她的飞翔轨迹,点点星尘洒落,熠熠生辉,像极了璀璨的雨。
在人鱼小姐的歌声乘风远扬的同时,甲洋依旧在履行他作为战士的职责努力战斗。
在紧促的对敌期间,忽地依稀听到翔子的声音,甲洋的动作迟滞了下。
没想到这下晃神足够致命。
因为分神而被 Festum 的攻击打中,虚无之力迅速侵蚀——尽管坚持到歼灭这一批的最后一名敌人,但很快就要消逝的甲洋倒在地上,逐渐溃散的目光死气沉沉,只能呆滞地停驻于蓝得旷远的天空。
——结果到最后,自己只能坚持到这个程度吗……
明明对自己来说,那名少女是不可取代的宝物,然而自己却没办法把她守护到最后,甚至连消逝的时候也无法见她最后一面……那是让人何等懊恼和悲伤的事情。
然而,由于虚无之力的侵蚀,明明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最伤痛的事情,甲洋却发现,这时候的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忽然间,一抹带着闪光的银白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耳边是似有若无的动听歌声。
遗落的一星悠悠飘荡,微弱地照亮他逐渐暗下的视野。
认出那是意中人的身影、意中人的歌声,直觉到对方也是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理应被隔绝的忧伤在内心复苏,眨眼间涌动成海潮……殆尽生命最后的气息,失而复得的伤痛令甲洋呢喃出对方的名字:“翔……子……”
同样为人鱼小姐感到心痛的,还有湖中台上的一个身影。
然而这一切,人鱼小姐都不知道。
此刻的她,正是纵情唱着古老的歌谣,在广阔的苍穹中自由飞翔。清澈空灵的歌声乘风飞扬,响彻天空,飘向红心王国的每一个角落。
当原本晴朗的苍穹因为这歌声而变得如同涌动的海潮之际,在明媚的阳光中,银白的人鱼逐渐化为星尘,一点点地散去踪影。
直至人鱼少女美丽的身姿完全消散,她曼妙的歌声依然悠扬,余音袅袅,仿佛会一直飘荡在这方天地之间,像清风那样。
“消逝了吗……”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天空,暗暗捏紧了手中的贝壳项链,柴郡猫小姐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压抑地啜泣起来,“翔子……”
“一骑,抓紧时间。”
“诶?”听到总士的催促,目瞪口呆的一骑顿时一个激灵,因为被悲伤的气氛感染而涌出的泪水也随即沿着脸颊滑落。
总士简单地说明了理由:“存在之龙就沉睡在里头。”
听到这话,真矢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叫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没想到总士却在这时出言阻止:“那个空间只有我和一骑才能进入。”
真矢当然是不服气,“为什么?”
“因为……”总士的解释出现了迟疑。
[ 因为,那是地平线世界,你进去会消逝的,真矢。]
一个温柔的话音道出了原因,伴随而至的是,一个亮红色的身影浮现在众人眼前。
昂头看着那亮红的身影,真矢难以置信地说出敬称:“女王陛下……”
“乙姬……”总士也一阵愕然。
那少女的身影温柔地注视众人,虽然嘴巴没有开合,但她的话音依旧清晰地回响在众人的脑海中:[ 走吧,总士、一骑。时间已经不多了。]
总士点点头,“我明白了。”
一骑则是努力地给真矢一个微笑,安抚般地说:“远见小姐你就安心交给我们吧。”
既然连一骑也这样说,柴郡猫小姐也不好再争辩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领命的侍兔领着圣子,走入摇曳的那片天空之下。
小心地越过那片发亮的视界,一骑定了定神,随即似有所感地昂起脑袋——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到,在自己头顶的那片天空,竟然变成了仿若悬浮的清澈水流。
明明自己四周,好像是置身在陆地那样……
眼前这魔幻的一幕完全让一骑愣住,“这里是……海里?”
“这里才是湖底遗迹的真容,也就是 D-Island 的心之海。”
听着这回答来得冷淡,一骑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总士,疑惑地问对方:“为什么总士你会知道这些?”
总士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王族天生就清楚 D-Island 的格局。”
“原来如此……”一骑听得满心的不可思议。
总士面无表情地催促一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在无声流淌的天空下,总士和一骑沿着路径沉默地走。
气氛有些压抑,感觉有些尴尬。
在清晰得过分的脚步声中,一骑的眼神闪了闪,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那个……翔子她……”
“不用担心。”似乎知道一骑想要问什么,总士径直回答,“虽然以 D-Island 的角度来说,她是消逝了,但实际上,由于已经完成使命,本身是人类的她,现在也只是回到人界而已。”
一骑有些意外,半信半疑地问了句:“真的?”
总士点点头,“虽然人界和 D-Island 之间的连接已经断开,但难免会有一两个人类误入的可能。他们多数是因为意外或者病痛而令身体处于昏迷,灵魂碰巧到了这边来。”
一骑垂下眼帘喃喃道:“希望她真的只是回去了……”
总士暗暗瞄了一骑一眼,暗暗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暗暗把几近出口的安慰咽回去。
不知不觉,他们两个就来到湖底遗迹的中心地带。
直至目前为止,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当一骑茫然地再走出一小段距离后,莹绿色的结晶忽然从他的脚底翻出,继而往上滋长,很快就裹住了他。
“一骑!”当总士反应过来伸出手要拉人的时候,一骑已经被那暴起的莹绿结晶严严实实地裹住,以至于完全看不见人影。
不过总士也没有多少余裕——下一刻,他就因为胸口突如其来的痛苦而揪住了衣衫,神情是惊讶和隐忍。
——这个时候虚无之龙竟然产生共鸣了!?
就在总士的状况并不太好之际,一骑的耳边却是一派杳然。
意识倒是如同种子萌芽那般逐渐苏醒。
——这里……哪里?
眼皮颤动着微微开出缝隙,一骑觉得,好像有些什么闪过眼前。
那是在阳光明媚的地方……在某一棵大树之下……好像有谁,在跟自己……说着话?
——你在说什么?
见到那面容模糊的孩子张合着嘴唇像是在说话,嘴角模糊地带着浅笑。那个眼神明明已经被模糊成近乎紫灰色的色块,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当中柔软的感情。
一骑无意识地想要更靠近些许……
“一骑!”
耳边同时传来了呼唤,遥遥的,不过足够让一骑的动作生硬地顿了下。
——谁在叫我?
与此同时,在一骑的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凑过来,探向一骑的额前,轻轻地,似乎是印了一下。
——你是谁?我是知道你的……
某个名字随即在一骑心底鼓动,从弱渐强。
明明已经强得几欲呼出,却又始终不知名具。
“不要过去,一骑!”
就在一骑混沌的意识即将被浩瀚的资讯淹没时,远方那个一直在努力呼唤的声音忽然清楚地响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拼尽力气地喊道:“一骑!”
——总……士……
“总……士……”艰难地叫出这个鼓动在心底的名字,现实中,双眼失神的一骑终于有了反应。
裹住一骑的那大簇结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在飘落的晶石碎片中,总士横抱住昏迷的一骑徐徐降落,带有疲态的面容是隐忍的心焦。
——明明为了不让一骑与事态有太深的牵连,自己才会从回到红心王国开始,就努力表现得冷淡,与一骑保持疏离。
结果……
体会内心从刚开始就持续到现在的担忧和煎熬,总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耐心地等到一骑颤着眼帘重新张开眼睛,这时总士已经迅速收拾好表情,不过是冷淡地瞥去一眼,问:“没事吧?”
“呃!”一骑首先是被吓了跳,之后才小小地应了声,“嗯……”
一阵沉默过后。
“呃……”一骑颇为局促地打破沉默,“那个……总士,请问可以把我放下来么?”
“哦、抱歉。”总士声音平平地应道,同时以方便一骑下来的动作撤去自己的双臂。
重新脚踏实地后,一骑才后知后觉地问出自己的茫然:“我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士毫无热情地回答:“你差一点就被存在之龙同化了。”
虽然不太明白所谓的同化到底是指多严重的事态,但有一件事一骑更为在意——他说得不太确定:“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总士却是充耳不闻的模样,什么话也没说。
见到总士这样,一骑也不好意思、或者说,是没有胆量追问下去。
于是接下来,他们两个默契地把话题引开——同样把注意力集中到一骑一直无意识捧在胸口的那个存在。
“这就是……存在之龙么?”看着那个黑不溜秋的蛋状东西,一骑颇为茫然。然而旋即,他又轻轻地微笑起来,“不过,感觉,好温暖呢。”
“那是因为你和存在之龙产生共鸣。”
总士解释道,旋即他的表情看来似乎忍不住探究起来,“原来存在之龙的初始形态是这样的?”
“Sein。”
总士眼神一抬,“什么?”
对上总士带着探问的眼神,一骑笑笑,“Sein,是这孩子的名字。”
总士有些意外,“你取的名字?”
“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骑微微蹙起眉头,看起来有些困惑,不过他很快就松开眉结,不管不顾地说,“总之,就是这样觉得。”
就这样,在心之海里,他们——或者说,是一骑——得到了龙蛋。
在回程的路上,看着在前头领路的那个人的背影,一骑有些心不在焉。
要知道,记忆也是 [ 存在 ] 的一种方式。
通过先前跟存在之龙的短暂接触,一骑隐约感觉得到:自己,似乎记起了些什么。
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
因为一路心不在焉,所以一骑并没注意到,前头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打开怀表看了眼,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暗暗合上,之后就一直拧紧眉头。
话说,虽然得到龙蛋,但不论总士也好,还是一骑也罢,对之后的事情感觉很茫然。
出乎一骑和总士的意料,在退出遗迹的瞬间,那颗龙蛋竟然自动变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缓缓降落到一骑双手之间,随即又在眨眼间径自隐去了踪影。
总士催促道:“没多余的时间发呆了,回去吧。”
一骑连忙回过神来,“啊?哦、哦……”
于是,总士和一骑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红棋王国。
大致向红棋女王述职过后,作为战士的一骑立刻就被带到战场上。
于是王宫庭院中,又一次只剩下红棋女王和侍兔。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织姬——神情凝重的她冷不丁地说:“乙姬的情况不太妙。”
“再这样下去,乙姬会消逝的。不过……”明明应该是紧急的状况,但由镇定的总士说出口,似乎真的能让人的内心安定下来,“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最后的手段。”
似乎是明白侍兔指的是什么,红棋女王有瞬息暗沉了脸色。
侍兔从口袋中摸出那只金怀表,交到小女王的手中。
“其实你不需要那样做的,总士。”捏紧手中的金怀表,红棋女王昂起精致的脸,认真地看向在自己面前站得端正的侍兔,“我和乙姬都是这样认为。”
侍兔低头迎向女王的视线,平静又坦然:“我的使命就是守护你们。”
听到这淡定的、意料之中的说话,女王垂下脑袋,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中露出苦笑,“你真是笨蛋……哥哥。”
稳稳接住忽地扑过来的妹妹,作为哥哥,侍兔温柔的眼神安静地流露着慈爱与疼惜。
红棋女王紧了紧自己的拥抱,以轻细得几近没有的声音开口:
“我和乙姬都是,真希望能和你像普通家人那样生活呢,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