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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上部 寂静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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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影的胃中仿佛把所有东西都要倾倒出来一样,以致于他吐到后来只能往外咳黄水;但他仍是停不住,因为他还觉得恶心--二十余年的时光里从未曾见过这般惨无人道的酷刑,几乎如同那人被诅咒了一样,往死里去整。
菲舍有什么过错?他不过是要为西蒙的遇刺讨个公道而已,难道乔克尔这满手血腥还当不得别人的声讨吗?
寒影觉得惨然:我究竟碰到怎样的一个魔鬼啊?前世造了什么孽?
他抬头看向乔克尔,只见对方也在看他,嘴角有一丝莫名的笑容,好象一切尽在掌握。寒影回过去瞧瞧横死于自己别墅的菲舍,头于是低下来,眼中呈现出坚定的光芒,一圈圈荡漾开去,没有穷尽。
乔克尔,你这样肯定会遭报应的!
但显然,那个魔鬼没有听见寒影的心声。他似乎很惋惜地摇摇头:“菲舍元老,你这是何苦呢?侄子也是迫不得已呢。”说着,好象非常为难,连连叹息,叫人把尸体给走,并将别墅正厅打扫一下。
寒影无动于衷,很顺服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乔克尔走到寒影跟前,在众多保镖面前公然将手环住他的腰,嘴凑到耳朵前,吹着气:“我的寒影,现在心腹大患已除。我们终于完成了第一步。你高兴吗?”
寒影仍然低着头,眼睛看向地面,让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乔克尔扳起他的头,目光象剑一般刺向寒影的双眼,冷着声音道:“你难道真的不为我高兴吗?”说着,鼻子嗅了嗅,立刻恍然大悟:“原来你又碰上简森了。怎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能谈情说爱吗?”
寒影眼里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露出不屈的神色,而是一派大海汪洋似的深邃平静。
乔克尔看着,脸上竟有一丝恍惚。他将手摸上寒影的眼睑,然后滑到高挺的鼻子,最后到略有些苍白的双唇。
寒影心中有些恐惧、有些厌恶,但竟又砰砰地兴奋跳着,好象在预期些什么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恶魔他也会有除了憎恨外的其它感觉呢?
为什么?
他心底大声疑问--谢寒影,难不成你连如此禽兽不如的东西都会有触动吗?
他于是暗自挣扎起来,和简森比起来,乔克尔简直零星半点都及不上。可两人的碰触却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乔克尔能让他灵魂深处都震颤起来,相较而言,似乎连简森给他的迷茫都要不值一提了。
就这一瞬,便胜过了永恒。
乔克尔的轻轻触摸令寒影发着抖,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另有些东西在内。他紧紧闭上眼,竭力忘记这个魔鬼给他的所有屈辱、践踏、控制和欺骗。
就当他是堆垃圾,完全不值得自己关注。
但当乔克尔真的吻上去时,他还是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世界都塌了一样--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乔克尔的吻让他如此无力?上次在车里的□□呢?他吻了自己无数次,偏偏都没有反应。这次怎么就突然会让他这般失态了呢?
他是不是中邪了?
太多的问号几乎要把寒影逼疯,但就在他还没理出个头绪时,乔克尔猛然抓住他的头发,一手横着甩飞出去。
寒影好象没有重量一样撞到左边的墙壁上,头重重地磕在大理石上,鲜血立刻溅在黑白色的石面上。
顺着墙壁,他慢慢滑落下来,整个人晕晕沉沉。
乔克尔脸上破天荒地露出极端愤怒的表情,指着他大骂:“你这贱货,勾引了俞一凡不说,现在竟又搭上了简森。他妈的你不用给我解释,脸颊上竟然也有他的气味,这绝不是近距离接触就解释得通。”
他越说越愤怒,冲上来就是一脚踢上寒影的下巴:“我叫你这瘸子再去做恶心的勾当!有了我还敢想别的?意大利人绝不容许偷情,你给我记住了。”说着,就蹲下身来,狠狠衔住寒影的下唇,用力一咬,血马上冒了出来。
他将血粗鲁地涂在寒影的双颊,弄得满是血污后,才站起身,冷冷道:“上帝作证,既然我已用谢寒影的血宣誓他的归属,就请赐下原罪于他。如若身侍他人,便下万恶地狱。”他招招手,在旁围观的众人立刻跟于身后,气焰嚣张地离开菲舍的别墅。
寒影的焦距有些对不准人,只能模糊地看到有许多人影渐渐走远。脸上飘过来的邪恶血腥气仿佛被诅咒过一样,淡淡的却始终不肯散去,缓缓弥漫到眼前,形成一片血幕,惊心动魄又诡异冰凉。和温热的血渍粘在面上对比强烈,宛如最深处的地狱。
自己的命运真被这样决定了吗?
我现在只配下地狱了吧?寒影吃吃笑起来,用手抹了抹嘴角,手指上沾有半干的血迹,先前的悸动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钢铁般的决心。
乔克尔,我即使不能再得到自由,即使要下地狱,即使牺牲一切,也要惩罚你,洗涤甘比诺家族因你而来的罪恶!
他爬起来,忍住头上的巨痛和头昏脑涨,跌跌撞撞得离开别墅。先去附近一家医院里挂了急诊,包扎下伤口,缝了几针,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出了医院。
纽约凌晨三点的街道分外漆黑寒冷,尤其是这初冬,更是显得寂静极了。寒影的头仍然很晕,他走在空荡荡的大道上,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突然生发出种奇异的可笑感:原来,终有这么一日,比我以前所能预料的将来更要糟糕些,以至于到了要在街上流浪的地步。
他笑起来,眼泪肆意地在脸上淌过,止也止不住。
寒影拼命抹着,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于是,他笑得更欢,几乎要把肺都笑出来一样。
泪眼中,他见边上的一间小酒吧赫然写着“泥巴”两字,不禁更惨然--怎么这样巧,如此狼狈的时候却又晃到了当初和俞一凡初遇的地方。
他跑过去,推开门,伴着清脆的风铃声走进酒吧。
里面放着Fitzegerald欢跃却温暖的蓝调,柔和灯光下俞一凡仿佛梦境中的人物一样,罩着朦胧的色彩向他招手。
寒影头脑无比清醒,但却酒醉般咧开嘴傻笑,于是泪水流得更快,看起来悲伤欲绝。
俞一凡似乎柔声说:“寒影,你真的累了吧?”
是啊!那个叫做谢寒影的男人真的很累,累得想找个地方休息。
他怔怔地看了俞一凡几秒,然后把手交出去--不管他有何图谋,大概都不会伤害我吧!
睡意来袭前的最后清醒停留在那两双信任的手。
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