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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腐之上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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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潜曾让人调查过霍兮,据言道是江南没落的商贾人家,靠着自家所维系的人脉往来,两年前做起了票据兑换的生意,今小有所成,年初才来的京。
而赵潜最最不齿这一纸的票据,要她的话来说:“轻轻薄薄一纸单票,哪有金子安心。”因而她是顶顶不屑于“礼轻情意重”这种说法的。
日日被溜须被拍马的赵潜以为:若是真有情谊,哪还需送礼维系?
而人皆知金有保值避险之效,若是商行倒了,票据则承兑无措,还是金银易于行事。
“阿潜,五更了。”吝之第三次叩门,提醒他们家大人该起来准备上朝。
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是平日操累惯了,赵潜向来易眠难起。
“先帝曾在太苍年间大刀阔斧整改贪腐之气,而今我朝一派祥和,这多亏刘老太傅当年顶万难死谏,选贤举能,剔害群之马。而今纵是先帝与太傅二人皆已故去,朕与朝中众臣,乃至天下子民,不可忘其功德,特立十二月初七为‘青莲’日,取自‘清正廉洁’。众爱卿如何看?”
“圣上深明大义,乃是我朝之福。此节既然为除贪去腐而立,则不可劳民伤财为好。”银青光禄大夫侃侃而言。
方及弱冠的少年皇帝潜心讨教,“朕亦是此意,爱卿有何高见?”
“以往虽交由礼部与吏部操办,但臣以为‘青莲’日不如交之户部为好。”王洛山道,“户部素来量入为出,且赵大人又为刘老太傅得意门生,虽先人已去,但臣思之,赵潜大人孝心可嘉,必是乐而为之。”
赵潜自然是不乐意。
此番差事只为弄虚,一个形式而已,半点油水皆无,从上报预算中能攫取的,也不过是蝇头小利。
而王洛山向皇上举荐赵潜,也不过是看不惯她奢豪的作风,使个绊而已。
而众朝臣议论纷纷,一些不明事理的,还当是素来秉公的光禄大夫也成为赵潜合污之流了。
物必腐,而后虫生之。腐之上者,却要持这清明之事,岂不讽刺?
旦夕,朝之危哉。
而对于此些人的应答,赵潜则是大不要脸皮儿的,一整襟领,复厚着颜面道一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赵某不为之,谁为?”
大喇喇地好似是地藏王菩萨转世,痛定思痛地说着:我不入地狱,谁入?
大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天下不腐誓不罢休之势。
分明就是为了气煞那些光领着一年的俸禄,过着清贫拮据苦日子的穷酸官员儿们。也只有赵潜能将贪腐弄得光明正大,仿佛向全天下人说她的受贿是有道理的,不过上好日子,怎么能知礼行事呢?
只要皇帝小儿不质疑她的做派,以为她勤俭素朴就够了。
下了朝的赵潜巴不得赶紧回赵府,这堂堂皇宫大殿竟是连柴木都不烧一根,铜墙铁壁刷了红漆,便是以为能暖和些么?还当众臣们是皇帝您这般年轻力盛的少年郎么?
天寒地冻得她脚趾险些没了知觉。
接下了这份差事,望了一眼王洛山不怀好意恭谦之笑,赵潜满腹的忿怒无处发泄,坐上了自家的辇暖和了些,却又戛然停了下来,本是气急,却又缓了心思,想着正是个好机会找两个人泄愤。
而吝之却在帘外告诉她说:“撞上了粮仓店运货的马车。”
是他行车之失,怪不得他人。
本想无理取闹的赵潜看了破了口子撒了一地的米,与可怜的发着抖的粮仓小伙计,心烦得很,竟是甩了银子,就此罢休了。
尔后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赵潜坐在辇车之上,闭目问吝之:“那么多车的米粮是运往何处?”
好奇的原由有二,一是此路并非京中粮仓货运所经之处,而方才的米袋之印画并非京城所有;二是她不曾知京中哪一大户需要那么多米,粮食囤积久了便坏,谁都知这个理儿。
听着车沿上的铃铛随风声摇动,得了答案的赵潜蓦然一诧。
“霍宅。”
“可是霍兮的宅子?”
“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