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剑影残心》琉轩

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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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百里屠苏分别后，乐无异沿着大路向记忆中的定国公府走去。
　　两个月前，乐无异在大漠腹地被沙暴惊醒。乐无异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样大的沙暴。举目昏黄一片，不辨日月，亦分不清昼夜，就好像天地混沌一片尚未分开，而口鼻中皆是沙土，呼吸都是问题。待到沙暴停息，乐无异眼前只剩一望无际的茫茫沙丘，身上只有一柄青绿色的无名剑。
　　也许是被沙暴吹坏了脑子，乐无异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来到大漠，又为何会在沙暴中醒来。直到他遇到一队因为沙暴搬迁的流民，磕磕绊绊地用不算很熟练的胡语与对方比划了半天，这才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乐无异跟着那群流民在绿洲休息了一晚后，去寻安尼瓦尔常驻的小城。然而那里却完全没有一队名叫狼缇的马贼盘踞。不仅如此，城里的人面孔十分陌生，乐无异城里城外转了好几圈，硬是没遇到一个熟人。
　　乐无异四处打听后吃惊地发现，现在中原的年号不是宣和，皇帝更不是他的好友夏夷则，而是一个他完全没听过名字的人。
　　江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了别人家的，那么他的哥哥呢？父母呢？好友们？还有那个雪玉玲珑的小妹妹，都已经不在了吗？
　　乐无异在临近的城邦打听中原的消息，所得却有限。寄出的信件无人回应，放出去的偃甲鸟隔日就会飞回来，故人的消息却一个都打听不到。西域诸国一直不安定，安尼瓦尔的消息完全打听不到，乐无异越来越焦急。他最近的记忆停留在太华秘境与螟蛟一战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到了西域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他完全没有印象。
　　在西域寻找亲友的时候，乐无异渐渐弄清了自己的处境。李家的江山早已成了过去时，他现在身处的时代，是二百四十年后。他的亲人、他的好友早已化作地下一捧黄土，再无相聚的可能。
　　天阔地广，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和一柄不会说话的无名剑。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直到遇到来大漠寻它的馋鸡，乐无异的心里才稍微有了点安慰，勉强打起精神。
　　馋鸡的个头比过去略大了些，却还是小鸡仔的模样，依然那么能吃能睡。或许是为了寻乐无异消耗太多体力，馋鸡无法变成鲲鹏的样子带他立刻回到长安，乐无异便带着馋鸡一路东行。尽管他知道家园可能早已面目全非，却一定要回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在心里也是安慰。
　　在东行的路上乐无异遇见不少人，起初因为心情不好没有跟其他人打交道的打算，后来因为误打误撞帮几个流民赶跑了前来抢劫的马贼得到礼遇，也不再那么抗拒与人相处。也许是受到西域民族耿直豪爽性子的感染，也许是乐无异天生就不是个会一直消沉下去的人，在遇到百里屠苏之后，他觉得这个与自己拼桌的冷面少年让他觉得熟悉，于是主动邀请对方与自己同行。
　　这还是自乐无异从大漠中醒来之后头一次主动对一个陌生人那么热络。大概是百里屠苏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自己想到了昔日的好友夏夷则。
　　百里屠苏比夏夷则寡言得多，能说一个字的时候绝对不说两个，待人也冷淡，不愿主动与人攀谈。不过相较而言百里屠苏对乐无异还是比较客气，应当是承认了他这个朋友。
　　乐无异也算是见多识广，处的久了就觉得百里屠苏此人性格就是如此，也不多去烦他，还常在百里屠苏和驼队之间打圆场，一路上倒也其乐融融。只是或许因为百里屠苏不爱说话的缘故，两人相交并不算深。大半个月过去，乐无异对百里屠苏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他涉世不深，剑术极好，不喜与人交往，至于他师从何人为何要去中原，乐无异一概不知，也不去过问。
　　不过乐无异也没对百里屠苏说过自己的事，只说自己家在长安。百里屠苏对乐无异所说的那些江湖见闻很感兴趣，乐无异发现这一点之后很开心地跟百里屠苏传授江湖经验，自己现在的情况倒是没说什么。现在家国已经不在，只有他与馋鸡和无名剑相伴，自己那些过往说出来也只是给人添些谈资罢了。出门在外要多个心眼，这是乐无异这两个月来被迫记住的教训。
　　乐无异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长安与过去相比差别不大，依旧活力十足。各地涌来的商贾汇集在此处，市集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乐无异沿着记忆中的街道去寻定国公府，不想自家的房子居然还在，只是很明显被修葺过数次，规模并无增减，外观却早已不是过去的样子。
　　乐无异跟街上行人打听住在那里的人家，听到不少关于那户人家的八卦，只是没有一个是跟乐氏靠边的。
　　"老爹他们，果然早已经不在了呢。"乐无异望着陌生的院墙对馋鸡说。
　　"唧……"馋鸡安慰地轻轻啄一口乐无异的手指。
　　"长安城似乎损毁不大，过去的东西肯定留了不少。"乐无异说，"馋鸡，我们去找找看吧。你知道在老爹的墓在哪儿吗？"
　　馋鸡唧了一声，向一个方向展翅飞过去，圆圆的身体在空中显得十分滑稽。
　　"好馋鸡。"乐无异夸一句，向馋鸡指引的方向跟过去。

　　与乐无异分别以后，百里屠苏并未在长安城停留太久。此地还是离天墉城太近，百里屠苏在侠义榜上随便接了两单委托赚了些路费，就匆匆离开长安继续向东而去。乐无异虽然话有些多，但江湖经验总要比自己丰富，所说的那些江湖经验对于八年来从未下过山的百里屠苏来说可谓雪中送炭。
　　想到乐无异，百里屠苏心中一暖。他在天墉城并无朋友，也就是芙蕖不嫌弃他对人冷冰冰的态度时不时地来找他玩，就连跟他同是紫胤真人座下的师兄陵越都不亲近。乐无异是他下山后第一个遇到的对自己热情示好的人，而且不知为何，百里屠苏第一眼见到乐无异就觉得亲近，因此没有拒绝乐无异的好意。只是乐无异似乎身负秘密，虽然看上去很乐呵，可一旦安静下来眉眼间总有些哀伤的表情。百里屠苏没有询问乐无异原因，他觉得乐无异的事还轮不到自己来问，更何况对方完全没有要说的意思，而且对方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没道理把他的事说给自己听。
　　百里屠苏自觉身负煞气，还是离别人远一点比较好，以免害人害己。
　　百里屠苏一路顺着侠义榜的委托渐渐来到江南。期间乐无异用偃甲鸟送过两次信询问他是否安好，百里屠苏言简意赅地回复过去，两人都没提自己身在何处。
　　这样就很好，百里屠苏想，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且不说他和乐无异是不是君子，只要有书信来往就够了，彼此的秘密也没有向对方透露的必要。

　　百里屠苏按照侠义榜上的委托地址来到琴川苏家，问明事由之后立刻带着阿翔向翻云寨而去。原本百里屠苏并不愿意在今日出行，因为今夜是朔月之夜。他的煞气在朔月总是难以控制，以往在天墉城时总有紫胤相帮，下山之后就只能靠自己。在去长安的路上百里屠苏遇到过一次朔月，不过他当时偷偷寻了个离众人较远的地方呆了一夜，并未惊扰到他人。后来发觉只要焚寂傍身便无大碍，每个月倒也过得顺遂。
　　百里屠苏思忖寻人之事刻不容缓，翻云寨山贼已经闹得琴川人心惶惶，百里屠苏说服自己是为了早些寻到人好拿到报酬给阿翔买五花肉，于是马不停蹄地奔向翻云寨。
　　行至翻云寨不远处的山脚，百里屠苏在树下停住小憩。有受到妖气感染的野兽想要偷袭百里屠苏，被他干脆利落地解决掉。
　　他发觉翻云寨内有妖气盘踞，心道只怕寨内情形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
　　寨门不远处有两个官差打扮的人在互相推诿不肯进门，百里屠苏当做没瞧见一样从二人身边路过，那两人见到百里屠苏和站在他肩上的阿翔，误将他当做是卖鸡的山民，惹得百里屠苏皱起眉头。
　　阿翔下山后胖了许多，百里屠苏只要赚到钱便去买各种肉食来喂它，现在的阿翔早已不是初下山时那副精干模样，看上去像是一只会飞的圆球。只是百里屠苏并不觉得阿翔胖，作为他最好的朋友，给阿翔吃好东西是理所应当的，吃胖什么的都是别人说的，跟他和阿翔无关。
　　百里屠苏自顾自地往山贼窝里走，两个官差啰里八嗦地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怪物从一旁的草丛里冲出来。从衣着看这怪物应当是翻云寨的山贼，只是皮肤灰黑，面目狰狞，身上长出奇怪的肢体，早已没有人形。
　　百里屠苏问了几句，那妖化山贼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吼，却一句都答不上来，显然神志都不清楚了。眼见那怪物要向自己扑过来，百里屠苏冷哼一声拔剑出鞘，只一招就将山贼结果掉。
　　一旁的两个官差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少年侠客，出手居然如此狠辣。
　　百里屠苏依旧不理会两人，甩掉长剑上的污血后持剑杀入翻云寨中，寻找需要他解救的那名青年。他很快就在一处僻静山洞中发现了被关起来的苏文。
　　同样被关在山洞中的人有七八个，都是琴川镇民。百里屠苏本想毁去门锁放他们出来，其中一名名叫欧阳少恭的文雅青年阻止了他。欧阳少恭告诉百里屠苏，被关在这里的人都被迫服了软筋散，解药他倒是有，只是放在随身行李之中，早被山贼拿走。
　　欧阳少恭建议百里屠苏先去山寨主厅拿到软筋散再来解救众人，门锁也不必打开以免打草惊蛇。百里屠苏思忖一番觉得有理，便按欧阳少恭说的去山寨主厅拿东西。
　　百里屠苏从山洞中出来，那两名躲在一旁的官差连滚带爬地向他求救，原来这两人偷偷藏在山洞外时被妖化山贼发现。百里屠苏心中不悦，顺手解决掉追着二人的妖化山贼，一阵风似的走了。
　　然而那两个官差虽然胆子小却还有些心眼，一直跟着百里屠苏。百里屠苏早发觉这两人跟着自己，不胜其烦，寻了个时机将两人吓唬一番。正打算继续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
　　"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