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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 ...


  •   容匪带无名去了沙区一间河粉档吃排骨鱼丸河粉,河粉档对面是家百味酒楼,门口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容匪掏腰包请客,无名敞开了肚皮吃,眨眼间五碗河粉被他吃了个干净,碗里连滴汤水都没留,他一抬手又要了五碗。卖河粉的看他这么能吃,一碗河粉里给他下了两把粉,滚烫的河粉上桌,容匪指指边上一桌留下的报纸,问道:“老板,报纸能看看吗?”

      卖河粉的拿了报纸给他,看他一筷子没动,还问他要不要给他热一热。容匪摆摆手,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无名抬头瞥了眼,抓起他的碗就往自己碗里倒,一大碗河粉,满的都快流出来了,无名护着河粉,捧起碗哧溜哧溜吃得不亦乐乎。

      容匪撑着下巴看报纸,那灰报纸上铅字印着:“白有道遇害身亡,独子痛斥青帮作孽,四大探长齐聚夜来香”。

      他将报纸摊开,敲敲桌子,无名顺势看了眼,看到那报纸上的几张照片。容匪读道:“这是罗列出的在夜来香夜总会发现的几样证物,一个火柴盒,三枚玉佛和三把小刀。照片下分别写着,白有道赠予青帮之火柴盒、青帮高层信物、三把凶器。”

      无名惊呼:“这个火柴盒不是你给我们的吗??怎么成了青帮的东西?还有那个玉佛!”

      容匪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往百味酒楼看。此时一辆墨绿色轿车停在了酒楼门口,轿车上先下来个穿蓝衬衣的青年人,接着又走下来一个满面戾气,肥头大耳的壮年男子,他脖子上带根金链子,手里捏着根粗雪茄烟,头发上抹了足足半斤发油,比橱窗里摆着的皮鞋还亮,走起路来先踢腿,脚再落地,趾高气昂,嚣张蛮横。

      “青帮帮主朱英雄。”容匪说道。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个金哨子你带在身上没有?”

      无名一手伸进口袋里,点了点头。

      “青白两帮本来就不对盘,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杀了白有道,相当于是替青帮拔刺,既然报纸上说白有道被害是青帮人所为,那我们这就加入青帮,不仅加入,还要入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容匪合上报纸,斜睨着无名还有他手上的汤碗。无名愣了片刻,又往嘴里塞进一筷子雪白的河粉,摇头道:“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说说理由。”

      “白帮我从没听说过,但是青帮我听过,名声很大也很坏,你说他们不对盘,太厉害的人物我也想不出来,反正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我们村和隔壁村,两个村长看谁都不顺眼。有一次,隔壁村村长家死了头黑猪,村长发现是我们村一个混子干的,村长二话不说直接就带了这个混子去隔壁村毒打了一顿,把这个混子打成了半身残废,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地。”无名抹抹嘴,“我连个青帮的混子都不是,去见朱英雄能有什么活路?”

      容匪没想到会从无名嘴里听到这么一个故事,顺着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朱英雄不是你们村的村长,你也不是青帮的混子。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跟我一起进去,我保证你不会被打成残疾,而且还有猪肉可以吃。”

      无名瞄了容匪两眼,问他到底什么打算。

      容匪道:“我的打算只有一个,搞垮白帮,让他们在云城再无立足之地。”

      无名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还是不同意。容匪干脆问他:“你到底想不想报仇?”

      无名道:“你告诉我你的买家是谁,我去找这个买家报仇,要回我的三百块。”

      容匪抱着胳膊,难掩轻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也不过如此,三百块对那个买家来说算得上什么?三百块在云城又算得上什么?我看你年纪轻轻,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落得要为了六百块杀人的地步也是急须用钱,你妈病了,对不对?她得了什么病我不知道,但是看病要花钱,要想把病看好了更是要花很多钱。省城的大医院一天花费多少你知不知道?六百块够你用多久?就算你妈病好了,再回到你那个四面漏风的小家里不照样旧病复发?你在信上也说了,说你在云城挣大钱,六百块算什么大钱,要挣大钱,眼光就要放长远点。你杀了买家,就算变卖了他家里所有东西都算不上大钱,大钱……”容匪抽出根筷子往百味酒楼一指,调子一转,嘴角带笑,“大钱在那儿呢。”

      无名撑着膝盖:“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六百块对我来说足够了,你想挣大钱,你自己挣去,别拉着我。”

      容匪道:“三十年前,朱英雄也和你一样,不过是个光脚穿裤衩的穷小子,你还有力气搬转头,他连搬砖头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够狠,肯拼,看得长远,三刀捅死了个码头商人,抢了对方的码头自己单干。如今呢?他身家近亿,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无名不想听了,起身要走。

      “站住!”容匪喊他,“你大字都不识一个,报完仇难不成还打算回工地干活?你以为白帮其他人会放过你?你就算连夜逃回老家他们也会一路追杀,你能打,死不了,你的家人朋友也都和你一样能打,你要怎么保护他们周全,你为他们想过没有?他们过着他们的日子,却要因为你而招来杀身之祸!”

      说到家中亲友种种,无名稍显动容,他重新坐下,看着容匪说:“我去和朱英雄承认杀了白有道,对你有什么好处?人又不是你杀的,是我干的,你能沾什么光?”

      容匪看出无名心中已有些动摇,笑逐颜开,道:“我的好处就是有了扳倒白帮的机会,杀了我的买家不算真正报仇,冤冤相报,只会没完没了,斩草要除根,只有白帮倒了,这仇才算彻底报了,你懂不懂?”

      无名仔细思量,连吃了剩下的三碗河粉,一拍桌子:“好,我跟你进去。”

      容匪满意地点点头,道一句:“孺子可教。”付了河粉钱,就带着无名穿过马路,去百味酒楼边上的器乐店里买了面铜锣。无名看不懂他此举,但见容匪走到店外,拿鼓槌一敲,锣声脆响,引得路人注目。容匪冲他努努下巴,无名捂着耳朵跟了上去,容匪一边敲铜锣,一边走进百味酒楼。酒楼中的年轻企台见了他,出来拦了下没能拦住,容匪继续往酒楼里走,铜锣敲得愈发响,高声道:“白有道恶贯满盈,失礼失仁失义。”

      又来了好几个传菜跑堂的挡路,不是被容匪撞开就是被无名推远了,容匪走进酒楼大堂,一眼就找到了坐在正中间一张大圆桌上独自吃饭的朱英雄。

      容匪喊道:“白贼处处不及青帮英雄,仰仗探长人情,得以纵横云城,欺善霸凌!”

      酒楼中人人侧目,连朱英雄也抬头望住了容匪,容匪喊得更起劲了:“兄弟无名素来仰慕英雄美名,所谓英雄有度,无名难忍,愤而诛杀白有道,这枚金哨子就是我兄弟拿来孝敬朱老爷的!”

      他说完,拱了下无名,无名会意地将那金哨子朝朱英雄扔去。朱英雄身边那穿蓝衣裳的青年男子伸手接住,忙递给朱英雄看。

      容匪此时已经走到了朱英雄桌前,立即有两个凶神恶煞的马仔挡在了他面前,要他快滚蛋,容匪越过两人的肩膀笑眯眯地看朱英雄。朱英雄拿着那金哨子,瞄他一眼,挥了下手,歪着嘴道:“都让开。”

      两个马仔板着脸散开,容匪笑着冲朱英雄抱拳作揖,拉着无名上前:“这位便是我的兄弟无名了。”

      “无名?就叫这个?”朱英雄吃得满嘴油光,瞅着无名压低了眉毛,很是不屑。

      容匪陪笑,无名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紧了嘴巴。

      朱英雄指着容匪又道:“那你又是哪座山头哪个有名有姓的?”

      容匪道:“不过是个买卖中间人,白有道找我买凶,要两个替死鬼,还给了我两块玉佛一个火柴盒让我交给那两个替死鬼,将他们扮作青帮中人假装刺杀自己,想编一出好戏,嫁祸给您,我本是个生意人,收钱办事,也绝不会向外提他一句,但我后来左思右想,实在觉得对不住您。您是个多光明磊落的人物啊,平白无故怎么能就这么被人泼脏水呢,我就和我这个兄弟无名说了说这件事,无名本就仰慕您为人,实在看不惯白有道的龌龊主意,自作主张,去当了第三个替死鬼,假戏真做,把白有道斩了。”

      容匪这一通说完,朱英雄哼笑了声,把金哨子扔在桌上,道:“你这么说,那白有道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容匪没搭腔,朱英雄那两只肥大的手握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看着容匪,他那双生在肉堆里的小眼睛,盛气凌人又奸滑多疑,好似要将容匪的花花肚肠看个够。无名站在容匪身边,光是被朱英雄眼角的余光扫到,就浑身难受。他从没遇过这样的眼神,既骇人又叫人痛恨,加上他知道容匪那番话里有许多错漏,心里难免慌张,悄悄移开了视线。再看容匪,他泰然自若,既不怕谎言被戳穿也没有丝毫怯意,好似他说的就是真话,百分之一百的真,经得起任何质疑,不怕任何拷问。

      朱英雄这么看了容匪许久,他身边的蓝衣人忽然凑到他耳边与他低语,朱英雄听后竖起手掌,眼珠一转,爆发出串大笑,指着两个座位就道:“好啊!好啊!你两位才是真英雄!坐!快坐!雷符,还不给两位英雄斟茶!”

      那被唤作雷符的蓝衣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拿了两个茶杯,一杯斟满了,一杯只倒了一半,无名见他放下茶壶,拿起茶杯就喝。

      雷符见状,愣了足有两秒,回头看了眼朱英雄,朱英雄笑得愈发大声,还举起茶杯作势要和无名碰杯。容匪此时道:“我这兄弟不懂这么多规矩,让诸位见笑了。”

      朱英雄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白有道的金哨子都给我拿来了,还喝什么忠奸茶!哈哈小兄弟!我问你,你要多少钱?”

      容匪才要替无名开口,无名却自己道:“不要钱,我只想加入青帮,替帮主将白帮那群`奸诈小人全都铲除干净。”

      容匪看看他,给他将茶杯满上。朱英雄的笑声变得干巴巴的,适时停下,他和气地搓着手掌,对无名道:“好,好,不是什么难事,恰好今晚六点在这儿有场入会仪式,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他挥动手指,吩咐雷符:“这两个人你记住了,往后就在你手下干活,听到了吗?”

      雷符依旧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他半点情绪,只是连声应下。朱英雄冲着无名又笑了好一阵,再低头看看碗里的饭菜,没再动筷子,起身带着雷符便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好奇地望着容匪和无名。容匪也想走,转头再看无名,他却又吃上了。容匪摇摇头,苦笑了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富,你可别现在就吃撑了。”

      “不吃浪费。”无名咬着个大鸡腿,把一份炒饭拿到自己面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地问容匪,“你怎么不吃?从来没见你吃过东西,你不会饿,道士?神仙?”

      容匪拍他一下:“你吃你的,还管上我了?”

      无名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分了碗炒饭给他:“谢谢你帮我写信……”

      容匪没领这份情,起身往外走,无名还没吃完,看容匪走了想跟上去,可看着满桌的佳肴又不舍得,左思右想,一咬牙,伸手抓了两个蛋黄酥在手里,赶忙去追容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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