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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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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茹听了这话,知道柳姨娘一定知道什么,心中一紧。但她面上还算镇定,用满怀疑惑的目光看向柳姨娘问道:“林姨娘不是贵妾?那怎么可能?若不是因为身份尊贵,爹爹又为何如此青眼于我?”
谁知一提起这个,柳姨娘反倒笑了。只见她轻蔑地一挑眼皮,瞅着司马茹说道:“那我便不知道了,二小姐只管问林姨娘去。”
瞧她这模样,倒似对林姨娘十分不屑。司马茹心中起疑,面儿上却放松了,笑着对柳姨娘说:“纵然不是贵妾,也总归不是伺候人的奴籍。你说是吧?柳姨娘?”
这话语中讽刺意味甚浓,柳姨娘立马便有些压不住火,她那一对柳眉竖起,直勾勾的看着司马茹说道:“论理我可是夫人的陪房,就算不做相爷的人,也比林姨娘高贵体面!铁匠铺子里出来,还是个琵琶别抱的,若论起身份,连这府里洒扫的小丫头都不如呢!”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那三个丫鬟婆子都变了脸色!谁不知道林姨娘这事是府中禁忌,如今这柳姨娘怎就口无遮拦说了出来?
司马茹闻言,真如当头一棒,愣怔着问道:“你说什么?”
柳姨娘也自觉失言,顿了顿,忙赔笑着说:“二小姐,你看我年纪大了,竟越发糊涂起来,连这样话都说出来了。你且莫要记在心上,不过是玩笑而已。”
“我若当这是玩笑,岂不真的糊涂起来?”司马茹冷冷看着她说道,“柳姨娘倒忒大胆,竟然敢当着我这正经主子的面说这些,也不怕家宅不宁。若是闹到相爷、夫人那里,定会罚你个口舌之过。”
司马茹丝毫不留情面,倒教训起柳姨娘来,这倒让柳姨娘又有些挂不住面子。她心里那股拧劲儿又上来,气恼的说:“我、我怎地就不能说她了?她一个铁匠丫头、饼铺娘子,相公获罪流放,生死尚且不知,便嫁到相府来为妾,还不许人说不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司马茹身子猛地一震,眼角溢出泪来。
司马茹不是个傻的,也想过自己为何如此得宠。可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认为是自己的亲娘身份较高,加上她长得又像爹爹,这才得宠。但如此宠爱的一个庶女,却是个改嫁的贱妾所生,可想而知这府中下人该如何戳她的脊梁骨了!
桂兰在一旁听得也是一惊,她担忧的回头,见司马茹神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顿时一慌,忙扶住了司马茹说道:“小姐!柳姨娘所说未必是真,您……”
还未说完这句,便见司马茹猛地回身,发足便沿着小径而去。
桂兰见司马茹跑去的方向是林姨娘所住的小院,心知大事不好。她懊恼地跺了跺脚,恶狠狠地看了柳姨娘一眼,便疾步跟在司马茹身后。
柳姨娘见这丫鬟眼神凶恶,刚想训上两句,却见这对主仆转眼就不见了。她想着司马茹方才那副沮丧模样,心里乐开了花,眉梢眼角带出一丝笑意。
一旁的张婆子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劝道:“姨娘,咱们都是指着三公子过日子的人,二小姐虽然得宠,但到底是个女流,不必忌惮。若是因她和相爷闹僵了,岂不得不偿失?”
柳姨娘恨恨地说:“我就是看不上她那副张狂样!不过是个庶女,论身份还没有我的萍儿高贵,如何竟骑在我头上?”
那张婆子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到相爷耳中,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姨娘要如何应对?”
柳姨娘闻言一怔,此时方晓得后怕。
那张婆子见状,又是一叹,只得说:“不如尽快回去和三小姐商议一番,免得先被二小姐在相爷面前告下,那就更不好了……”
“对对对,萍儿,萍儿一定知道该如何应对!”柳姨娘显然有点慌,拉着司马芷的手便往回走,边走边说,“快些儿,免得落在二小姐后面!”
此时,司马茹站在一处小院落之前,愣愣看着那门,久久未动。
林姨娘在相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虽身为相爷的妾室,却无意争宠,自己个儿藏在这处偏院里。她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也不守什么服侍正室的规矩;有吃的,去厨房吃一口;有穿的,便捡着府中丫鬟穿剩下不要的穿一穿;虽也打扮得整洁干净,但却从不施粉黛。府里人都说林姨娘是得了什么延年益寿的方子,静心养性修起仙来了。
既然是这种淡泊无欲的性子,对司马茹这个亲生女儿,她也从来不管不问。前世司马茹倒也曾想方设法让爹爹和林姨娘重修旧好,但总是在做无用功。林姨娘看着司马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不像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反像看着一个淡漠的陌生人。
此刻的司马茹正站在小院门口,手指扶着那扇有些破旧的门。只要轻轻一推,她便能看到屋内的林姨娘,见到生她却从未养过她的娘亲。
司马茹原本以为自己的娘亲是什么破落世家的小姐,因为摊上事情,这才沦落为妾室。但方才听柳姨娘所说,倒是她多想了。铁匠丫头,饼铺娘子,琵琶别抱……呵,自己的娘亲竟然是一个失节不义的妇人。
若不是因为林姨娘做下那事,前世何必流落街头不得善终?司马茹想到此处,满腔恨意浮上心头!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桂兰离她隔了几步,生怕惊着了她。见司马茹进去,她这才疾步跟在后面。
远远地,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坐在那里。那女子大约四十左右,用一根木头簪子散散挽着头发,身姿窈窕不显老态,只是一双眸子望着窗外发怔。
这便是林姨娘。
“姨娘……”司马茹见到娘亲身影,心中滚滚怒火难以遏止,她面露憎恶神色,提高了声调愤然说道,“我听柳姨娘说,您是铁匠之女,后成了饼铺娘子,相公获罪被流放,这才嫁进了相府!若真是如此,姨娘岂不是个不仁不义不贞之人?这些可都是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林姨娘回过头来冷冷答道,“我若不嫁入相府,岂能有你如今的富贵?”
司马茹闻言一窒。她想不通,为何女儿和亲娘说话,还要这般为难,还要听亲娘的讽刺!为何明明是亲母女,却成了两看相厌的仇人!前世和今世的委屈一同涌上心头,她愤然说道:“你既然想过这般清淡日子,为何要嫁入相府,为何要生下我?您为什么、为什么要……”
她想问还没有问出口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做?为什么要犯下那样的罪?
说到此处,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司马茹眼中已然有了泪。
林姨娘瞧着她,站起身与她对视。她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可脸上神色清明淡然,只看容貌,倒不像个年过四十的妇人。说起来,司马茹眉眼间与亲娘林姨娘还真有几分相似,一眼看去,便知是母女。
然而林姨娘却冷笑着对司马茹抬起手来,指着门口说:“滚!”
司马茹眼中泪水忽的一下便落了下来。
这便是她的亲娘,女儿重病初愈,问也不问一句!这便是她的亲娘,待她不如一个陌生人……
司马茹说不出自己心中何等委屈,她用满怀仇恨的目光看了娘亲一眼,再也不愿站在这屋里,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出门走了没几步,司马茹眼前一黑,便忽然昏了过去!
那柳姨娘自戳破了林姨娘身世之谜,又经张婆子提点,心里有些害怕起来,匆匆回了自家偏院,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对司马萍说了个清楚。
司马萍细细听了柳姨娘的讲述,脸色顿时黑了起来。她有些气恼的说:“这些年来林姨娘之事一直瞒着二姐,可见爹爹他并不想二姐知道林姨娘的身世。如今被二姐随意一激,姨娘你怎的就说了出去?若是爹爹知晓怪罪下来,可要怎么得了?”
“那要怎么办?”柳姨娘此时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赶忙说,“我去叮嘱张婆子、秋兰和双儿,让她们莫要说出去……”
“姨娘!你怎地这般愚钝?”司马萍闻言,翻了个白眼说,“二姐又不是没有长嘴,就算她不供出你来,她身旁不是还跟着桂兰?这事儿要瞒是瞒不住的!”
柳姨娘一听,心里越发发慌,忙问:“那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趁着还未出事,去夫人那里请罪去罢!”司马萍叹了口气,细细叮嘱说,“姨娘你只说是二小姐问得狠了,你怜惜二小姐挂念生母一片孝心,这才失口说了出去。夫人心慈,若能在相爷面前帮衬几句,这一关说不准就过了。”
柳姨娘一听要自己去请罪,顿时整个人蔫了一半,嘴硬道:“要我为那丫头去向夫人请罪,我这心里头……”
“哎呀,姨娘!”司马萍皱眉劝道,“如今这事要是被二姐抢了先机,恐怕就不妙了。姨娘你不是还想多服侍爹爹几次,再给我添个弟弟吗?若要如此,可就不能让相爷厌了姨娘,得越发小心谨慎才是。”
柳姨娘见女儿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去夫人那里。司马萍担心柳姨娘口无遮拦又说出些别的,便打算跟她一块儿去。
“不好了不好了!”正在这当口,丫鬟双儿急得一叠声喊着冲了进来,进来便说,“不好了,二小姐她去了林姨娘那里,回来路上便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