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饲养指南》月裹鸿声

64、第八章 如果它们真的想看见……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在几分钟前还斯文有礼的绅士，已经扑过来了！
　　我下意识地想去叫小斩，可是没用，因为他不是魔怪，而是男人，没两下，他已经把我双手都扭在一起，结结实实地捆在了粗铁的下水管道上。
　　“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问。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悠哉地搓着手，我这才发现他手上也早戴上手套，“在我的猎艳史上，你是质量最差的一个。”
　　我泪奔，听到这句话，我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他接着说下去，“第一次见面后，我本来只想再试一次，好上手就算了，不好上手丢了也无所谓。不过，我意外地见到了令人兴奋的东西。”
　　“难道你是说……跳楼？”我回忆半天，惊问。
　　“没错，如果有这么一只大妖兽，我能成为这城市顶尖的伏魔使！真奇怪它怎么会在你这种不入流的人手里的。”
　　我再一次泪流满面……如果让跳楼知道，有人甜言蜜语书山花海地追我，原来是因为看上它了……。
　　“可是你知道，契约兽的契约只能签订一次，你没办法跟它定契。”
　　“前提是……”黄先生阴森森地笑起来，慢慢吐出后面的话，“它的主人在世。”
　　我后心一凉，脑袋嗡的一声，觉得浑身开始不自主地冒冷汗了，我担心过骗财或骗色，却从来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要杀了我！
　　我强撑着道，“别开玩笑，你毕竟是人，制造杀人案的话，警察会不管吗？”
　　“所以我带了这些，没人能证明我来过你家，”他一扬白色的手套，笑道，“不过你别担心，作为一名绅士，我也绝没蠢到用刀子杀人的地步，我刚找到了这个。”
　　随着话音，他拿出一面小镜子，随身放包里那种，我认出，这好像是吴丽智的东西，前一段她还唠叨过怎么找不到了。
　　这么说，是丽智把镜子带进手术室，结果吸附了灵体，然后又被我们不小心带回了家？
　　可惜，现在明白这个，似乎晚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被婴灵看到过，会发生什么事，但我知道，那件事，会完全跟我没关系，”黄先生得意地笑着，耸一下肩，“血迹？指纹？oh no，统统没有，带有灵异的案子，往往都会成为悬案。”
　　“好吧，你弄死我我没办法，可别以为跳楼会那么束手就擒！”我气得浑身发抖，大喊起来，“你等着喂饕餮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话音没落，耳边已经刮过一阵疾风，带着妖兽的腥气，扫向对面的家伙。不过那家伙似乎也早有准备，就地一滚躲过一击。
　　绿莹莹的眼睛立在地上，黑暗里压过那盏风灯的光芒，口吐人声，“这主人虽然不入流，也还没不入流到你这种地步。”
　　“跳楼！你可来了！打败他！！”我疯子一样大叫。
　　然而对面的伏魔使不慌不忙，淡淡道，“这次玫瑰是椒盐味的，好吃吗？”
　　我一愣，正对这句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边他手上一条铁鞭状的灵刃已熠熠生辉，与跳楼缠斗一处。
　　我细看那条铁鞭，心里放下不少，比起狩月弓还是不知差了几个档次，想降伏这种上千年的大妖兽，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等等！
　　为什么我看到，跳楼脚步那么凌乱，不断被击中，大片红棕色的皮毛散落空中地上？
　　“跳楼？你怎么了？咬他啊！”我手腕被绑住了，只能在那乱蹬乱叫。
　　跳楼瞟我一眼，没回答，脚下笨拙地回避了一次并不凌厉的攻击。
　　而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地在我脑中突然连贯起来了：
　　黄利第一眼见到跳楼惊异的神色——进了跳楼肚子的花和蛋糕——今天他迟到那么久的理由——我知道，市面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散灵剂！
　　这个阴谋，在甜蜜的言语与和善的面容之下，已经整整孕育两个月了！
　　可我现在才明白，显然太晚了。
　　就在这一刻，那个绅士恶魔已经跳上跳楼的后背，手腕一翻一横，重击在跳楼的后颈处，煞那间鲜血四溅，跳楼呜咽一声，重重倒地，挣扎几下，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贪食是饕餮最大的恶习，”黄利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向我笑道，“我说过，那些东西我准备了很久。”

　　跳楼趴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地翻着血沫，用微弱但依然不屑的声音道，“打雁十年，今儿被鸡啄了眼……我是不会跟你定契的……”
　　“是么？”黄利斯文的脸上露出笑容，猛一翻手腕。
　　我没来得及看清他做了什么，就听见一声沉闷的惨叫，然后一小片鲜红粘湿的东西，从跳楼脖颈下慢慢茵开。
　　“跳楼！”我惊叫着。
　　“放心，它死不了，我只用锁龙钩穿了它的琵琶骨，否则，等散灵剂的效果退下去，就麻烦了。”
　　这时我才发现，跳楼脖子下，多了两个白晃晃的钩子。
　　“舒服吗？”黄利蹲下去，用力扭转了一下。
　　一瞬间我看到一阵痉挛从跳楼的尾巴一直传到前额，爪子下的木地板上“嚓”地多了几道深沟。
　　然而它不叫，就是紧闭着嘴不叫，全身的愤怒只凝聚在眼睛里，狠狠看着对面的人。
　　“愿意跟我定契了吗？”
　　沉默。
　　“哦，还不够？”黄利再度把手伸向钩子的柄。
　　相似的情景又上演了一遍，所不同的，这一次，我感到跳楼的每一根毛发都直立起来。
　　“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这种大妖兽，多少都有点脾气，”黄利笑得阴冷，“反正我有的是耐心，把你带回去，每天让你多舒服几次，说不定哪次你就愿意了。”

　　“——等等。”
　　我喊了很久，但突然不喊了，这突如其来异常平静的一声反而让两个人的目光都转向我，我在跳楼绿莹莹的眸子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后来跳楼说我当时在笑，虽然我也实在无法解释这一点。
　　“你不解决我，他不是不想跟你定契，而是不能跟你定契，”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黄先生，一字一字说道。
　　“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黄先生走近我，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有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的。”
　　说着，他把那面镜子立起对着我，轻敲后面，“出来吧！”
　　慢慢地，慢慢地，一个将成型未成型的婴儿从镜子里爬出，浑身血污，脑袋几乎是被挤扁的，向我一步步爬过来。
　　而我，死死盯住黄先生那张斯文的脸，几乎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般绝不移开目光。
　　一米，半米，十厘米……婴灵离我越来越近，我能感到那种怨念的寒意。
　　而终于，当那股寒意从我□□浸入全身，耳边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晓蔷——！！”
　　听你叫成这样，还以为你真的很在乎我呢……这是我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掠过的念头。

　　“天啊，晓蔷，你知道吗，黄利没了，就昨天夜里的事！”电话那边，狩月的声音很激动。
　　“是吗？怎么了？”我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应道，浑身酸软到手都抬不起来，还是跳楼一直在旁边帮我拿着听筒。
　　“天知道他为什么半夜跑到工地去弄搅拌车，脑袋夹扁了，整个人也快不成形了。警察查他的联系记录，全都删得空空的。”
　　“那真是太……好了……”
　　“啊？晓蔷你说什么？”
　　……
　　我挂断了电话，先让狩月那边蒙一会去吧。
　　“眼睛怎么样？”跳楼在一边给我换了条冰毛巾，难得殷勤地问道。
　　“还是痛，火烧火燎的。”
　　“忍着点吧，被灵体征用过的身体都这反应，何况还是怨念那么深的灵体，”他顿了一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确定知道，只是赌。”
　　“赌？”
　　“我突然想起了吴丽智，她那一堆人里不是有一个黄先生么？灵体会趋向与他血脉有联系的地方；退一步说，即使没那么巧，我仔细想了‘被婴灵第一个看见’这句话……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遭殃的必定是操作的医生护士吗？而这时我突然想起，胎儿的眼球还没有发育成形，也就是说，如果它们真的想‘看见’一个人，必然要借用一双眼睛，遭殃的不是所征用的身体，而是眼睛对面的人啊！”
　　我吃力，但是带一点点得意地说下去，“所以，我就借给它了……让它通过我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把它的满腔怨恨，都倾泻给那个人吧！”

　　（第六个故事 婴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