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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水行灯 ...

  •   盂兰盆节是返乡祭祖的节日。村塾三人中,银时无祖先可祭,高杉有祖先懒得祭,至于一向重视礼节和传统的桂倒是既有祖先又愿意祭祖,只可惜如今正值战时,他也只能等到江户的黎明到来后,才能“家祭勿忘告乃翁”了。

      攘夷军的本阵目前仍在下关,这里尚算安定,攘夷军的中流砥柱也需要劳逸结合,于是三人换上便装,把身后一堆类似——“今天炊事班又把饭做糊了!”“听说八百屋吃坏了肚子?”“你搞错了,他是喝了鬼兵队总督请客的养乐多才闹肚子的!”“不对啊,我听中军那边说,他在打完篮球后喝了桂先生递给他的宝矿力。”“你们说的都不对,明明是前军的白夜叉大人发现自己的草莓牛奶最近总被人偷喝,于是他在剩下的最后一盒里下了泻药。”……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抛到身后,不负责任的跑到城里溜达去了。

      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走路,也能遇到“飞来横祸”。

      对于高杉被纸条拍脸这件事,银毛球君第一时间表现出幸灾乐祸。“呐,高杉,如果这是一枚苦无或者手里剑,你现在就躺尸了。诶,不对——”他一脸欠揍的挖苦表情,“个子矮也是有好处的嘛,最起码脸被捅穿不会死,一个漫画分格就能恢复原状,如果是脖颈的大动脉被割断,就真死的不能再死了,是吧,矮~杉~晋~助~”

      高杉右手威胁性的放在刀把上,左手攥着那张和他脸部有过亲密接触的纸条。“哪怕你的身高能和太阳肩并肩,我也能在瞬间把你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砍下来,你要不要试一试?”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桂连忙插嘴道:“诶,这纸条上写了什么,会不会是SOS?”

      高杉把纸条打开,三人才发现这是一张预示吉凶的时运签。而他们走的这条林中石阶,前方不远处就是红色的鸟居。

      “……自古英雄多挫折,由来豪杰受兴磨。平地梅拦荆棘起,舟搁浅水卷风波。”桂捏着下巴,疑惑道:“这签文可不怎么好,为什么还会是中平?”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高杉有些不耐烦,“直接扔掉吧。”

      “最好别这样做。”桂拈着纸签晃了晃,“它的主人应该是要把它系到神社的树枝上,没系紧,结果被风吹了下来。高杉,这条路来来往往无数人,纸签却偏偏落到你脸上,可见它的主人跟你有缘。你就再把它重新系上吧,如果纸签主人因为你的好心而避过灾厄,这可是件大功德。”

      “假发,我记得你不信这个啊?”银时耷拉着死鱼眼,学桂的口吻:“身为武士,就应该相信科学,破除迷信,‘高达是不可战胜的’这种观念绝不能有,因为只有正义高达才是不可战胜的!——这是谁说的啊?!”(正义高达:阿斯兰的驾驶机体,其声优为石田彰)

      “不是假发,是桂。”桂一本正经道:“我确实不信,但这张纸签的主人说不定很看重这个。而且银时你一点也不跟随潮流,正义高达就像你的卷毛头一样已经过时了,只有无限正义高达和黑长直才……啊噗!!!”

      桂吐血倒地,银时吹了吹自己的拳头,而纸签飘飘悠悠的落回高杉手里。

      “真麻烦。”高杉蹙起眉,却没再说扔掉之类的话。

      偶尔做件好事也不是不行。

      ***

      到了神树底下,高杉伸手将时运签牢牢系在一处枝头。他眼神不经意一偏,刚好看到一个熟识的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睁大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呦,晋先生,您也信这个?”那姑娘眸光流转,瞧了瞧枝头的时运签,又瞧了瞧高杉,眼神似笑非笑的,“真没想到啊,您竟然这么有……少女心。”

      高杉的脸登时就黑了。

      小雅好不容易劝走了佳枝这个命理狂热爱好者,转头又看见高杉在系纸签。她以为这签是高杉自己求的,而高杉却根本没法解释。难道要他说,我在路上走着走着,天上忽然掉下来一张时运签砸在了我脸上?

      谁信啊?

      满意的看着高杉脸色,小雅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怎么就你一个人?”她扫了眼高杉周围,问道:“桂君和银时君呢?”

      “他们——”高杉一回头,发现原本就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平时都不见他们见机这么快!!!

      小雅多聪明啊,一看高杉的动作就知道那两人肯定是抛弃高杉自己去玩了,这是从古至今所有铁三角之间都遇到过的尴尬。为了缓解他的尴尬,小雅主动递来橄榄枝,“刚好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陪晋先生走走?”

      考虑了两秒钟,高杉略一颔首,答应道:“走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雅总觉得高杉这颔首的模样,颇有几分……咳,姑娘家的矜持?

      ***

      “假发,我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雅和高杉走后,银时和桂从松柏盆栽后面钻出来,两人脑袋和衣服上还沾上不少松针和落叶。

      “不是假发是桂。”思考中的桂依旧不忘自己的口头禅,“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银时捏着下巴想了想,仿佛悟了什么一般,忽然窜到一名漂亮姑娘面前,做出一个自以为帅爆了的动作,“美丽的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漂亮姑娘倒退两步,目光惊恐。

      “刚好我也是一个人,不如陪小姐走走?”

      漂亮姑娘转身就跑,喊声凄厉:

      “变态啊——!!!”

      银时有点失落:“怎么阿银我就不行呢?果然天然卷不受欢迎吗?”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假发敲手心,两眼盯着银时和服下摆两腿之间某个无法言说的部位,“刚刚爬出来时,你的和服被花盆上的缺口刮破了。”

      ……卧槽!!

      “你怎么不早说!”银时揪住桂一顿揍。

      “等等不要踩我脸!!嗷!停停停我还有其他事没说!”

      “快说!”

      “那个时运签,的确是中平没错。”桂整理了一下头发,擦掉脸上的脚印,“前两句——自古英雄多挫折,由来豪杰受兴磨。纵观史今,成大事者必先经受百炼千磨,成就坚韧心智。这两句不示吉凶,只是在陈述事实。再看后两句——平地梅拦荆棘起,舟搁浅水卷风波。平地有梅树拦路,也有荆棘丛生,荆棘是苦难,但梅代表着什么?我认为应该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舟搁浅水,这是绝境,小水湾是不容易起大风波的,但如果真起了呢?水面升高,托起船身,风和水流将大船送入可以畅行的海面。”

      “后两句都是看似无路可走的死路,却处处福祸相依,绝地逢生。由此可见……”桂最后拍板,“这时运签的确是中平,而不是大凶。原本应该牢牢系在树枝上的时运签竟然也能被风吹走,说不定它的主人早已经看懂了批文,所以才不在意它会飞到哪里去。”

      银时沉默半晌,问:“然后呢?”

      桂眨了眨眼:“没然后了啊。”

      “你这些长篇大论,跟阿银我的衣服有关系吗?”银时磨牙,“光明寺离这里挺远,我该怎么回阵营?”

      桂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回去给你取?”

      “你还回得来吗?不会因为类似‘喝多了宝矿力导致拉稀’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放我鸽子?”银时用死鱼眼鄙视他。

      “总比‘喝加了料的草莓牛奶导致拉稀’听上去要好得多。”

      “……快去快回,天都要黑了。”银时钻进盆景后面,背对着桂挥挥手。黄昏的光透过针叶,在他的脸上身上落下一个个温暖斑驳的影。

      “如果能无妄无灾平安顺遂,谁愿意枕戈待旦披荆斩棘?乱世出英雄,还不都是被逼的。”银时嘴里嘟囔着,懒洋洋的在水缸般大小的花盆壁上一倚,捂嘴打了个呵欠,“等把老师救回来,这仗谁爱打谁打去,英雄谁爱做谁做去。阿银我要提前开始每天都有草莓牛奶和小钢珠的养老计划。”

      ***

      夕阳迫近,黄昏初至,天与水的交界线颜色渐渐深刻,河岸边陆陆续续有小贩推着带轮的货架卖河灯。

      河灯大多都是一个样子,纸扎的方方正正,中间烛芯发出澄黄明灭的光。河边已有不少灯被放出,映亮宽阔的水面。它们载着生者的思念和祈愿,慢慢飘向河中央,也慢慢飘向亡者所在的彼方。

      这样的河灯小雅买了两盏,高杉目光复杂,斟酌般的开口:

      “你知道了?”

      “你知道了。”
      小雅用同样的句子回他,明明一个是问句一个是陈述句,偏偏两人都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什么时候知道的?”高杉问她。

      “在茶屋看见你之前。”

      高杉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不像假发那样很会安慰人,也不像银时那样嘴炮技能满点,随便几句话就能鼓舞人心。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陪伴。

      “晋先生,你能帮我把这两盏河灯放了吗?”小雅双手托着河灯,问高杉。

      “自己放不是更有意义吗?”

      小雅抿唇笑而不语,却丝毫不打算靠近河岸一步。

      高杉皱了皱眉,“你不会是怕水吧?”小雅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高杉动了动唇,原本应该脱口而出的讽刺,生生被他扼断在喉咙里。“仅此一次。”他没好气道,拿过小雅抱在怀里的河灯,朝河岸走去。

      “知道啦,多谢。”小雅笑盈盈道,心里却在想:让他这么别扭,下次肯定还找他帮忙。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明年,他大抵是不在下关了。

      两盏河灯从河岸出发,被风和水流颤巍巍的送向河中央。它们靠得很近,像两个偎依在一起的人。

      “晋先生,我今天很高兴,真的是很高兴。这三年里,我没放过一次灯,没想到今天一放就是两盏。原本应该难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觉得欣慰,看着这两盏灯,他们仿佛在跟我说,谢谢,我们又在一起了,如今终于可以一同归去。”

      “其实这些大概都是我的臆想,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再艰难再不堪,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转机。”

      “有些人的死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水面不会泛起一丝波澜,就像我的父母,现如今还能记得他们的人有几个?可有些人的死,就像海面的风暴一样,搅动着整个大海为之不安。”

      “其实我更喜欢后一种人的。可是偶尔,我也会羡慕属于前一种人的他们。”小雅注视着那对偎依在一起的河灯越来越远,远到她用力伸出双手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这辈子应该不会有人能跟我生同寝死同穴。”小雅微微翘起唇角,“等我死后,我的墓志铭一定要这么写——她生前曾力挽狂澜、曾权柄在握、曾美男环绕、曾享尽荣华;她喝过最烈的酒,看过最美的花,走过最远的路,有过……最好的家。”

      还曾喜欢过家乡的一个少年,那少年是他,却也不是他。

      “可惜了啊,真是可惜了。”

      小雅抬起头,带着笑意的眸子像是浸透了初秋雾气,看上去朦胧迷离,偶尔会透出碎钻般的光。

      “太长了。”高杉忽然开口。

      小雅愣了愣,“什么?”

      “墓志铭太长了,不好刻在墓碑上,留最后一句就行。”

      小雅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一句……
      那是家,还是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水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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