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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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枝想当然地问：“小爱你……很难过吧？”
伊川爱露出的，是比哭还悲伤的笑容。
“是啊。很难过啊。但是……”
明明心脏都快要崩裂开来，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坏掉了。到现在为止一直没能哭出来。”
只要还没有哭出来，那份悲伤便无处排解，在她体内迅速细胞分裂般增殖。
“妈妈她一直很尽心的照顾我，我却连一个女儿都没能做好。”
把孩子抚养长大本来就很不容易，对一个单身妈妈来说尤其困难。打好几份工赚钱，为孩子生活起居操心，安排一日三餐，生活的重担压在一个人身上，更容易破坏母女关系。妈妈没有怎么管她，陪她的时间也少，她就算知道妈妈在为她拼命工作也会有点抱怨，小孩子的不懂事又会成为母亲抱怨的原因，两人只会日渐疏远。
所以她连妈妈生着病都不知道，直到妈妈死去。
“她不会原谅我的吧。会后悔把我生下来的吧。”
就算一开始下定决心留下孩子，在孩子叛逆期的时候也会后悔的吧。怀孕时对孩子有多少爱，将来就能转化成多少恨的吧。
忽然刮起的过堂风吹开了她的刘海。借着门口的灯光他看见她额头的伤痕。她不停向焚化炉中的母亲磕头的样子，立刻在他脑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哭不出来的话——”他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自顾自地打断，脸上染了一丝疯狂。
“然后我想，没有眼泪，至少我还有血可以流啊。”
秋天穿长袖应该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说是为了遮掩什么——
某个可怕的念头促使他抓起她的手卷起袖子。白皙皮肤上一道一道新鲜的浅伤纵横错乱。
“……为什么要这样？”
“我的生命是妈妈给的，所以我想要还给她些东西。”
她把自己的血液滴进了骨灰盒。
由血缘联系的母女，就用血液来告别。她的话语无法承载的信息，全部交给脱氧核糖核酸分子去传达。亿万分之一克便能完整保存一本遗传学教材的存储能力，百万分之二的错误率，她已经忘记的回忆，她还记得的片段，她们彼此支持的时光，想要道歉和道谢的心情，一定都能写入那完美的双螺旋结构。
“即使这样我还是感觉非常对不起妈妈。她死了，我见到你竟然还会开心。”
感情没法做假没法掩饰。就算被悲伤填满了，也有喜悦顽强挤出的一片地方。可是对死人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死者不像生者那样容易失去爱，他们珍藏着我们的爱，直到我们也化为黄土。这可是之前你和我说过的话。”他没有松开她的手。
“这不是我的话……是梅特林克的。”转开话题好像让她感觉轻松一点。
“有多伤心你都不应该伤害自己。你不可能忘记她的吧？那就由你来实现她的愿望，这样她才能安息啊。感到高兴没什么可耻的。”他开始给她的手臂上药。
“她的愿望……”
伊川爱想说不知道，却在那瞬间明白过来。她的妈妈的愿望，她确实知道啊——
让她生命的延续，她的女儿，健康并快乐地活下去。
缺席已久的眼泪忽然涌出。心脏的刺痛比以往都强，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也一样。
对不起。谢谢你。
好像女儿自从生下来，就是给妈妈添麻烦的。
上一次说再见，可没想到会是永别。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