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爱者之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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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爱是先感觉到小腹的疼痛，才发觉自己来了月经的。幸运的是血迹没有弄到床上，她不必换过床单就可以铺下褥子躺上去。
本来按她的体质，前十五年都没有痛过，甚至可以运动如常；可不知道是怎么、因为什么伤了身体，第一天和第二天痛感就会前来追债。或者说这样才是正常的。撑过前两天，至多是第三天，疼痛就会消去，除了不能碰冷饮之外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状况好的时候，第一天她都可以坐下来看书或者写作。
这个月明显属于例外。她只觉得不缩在被子里就手脚冰凉，连温暖自己都做不到。虽然没有痛到让她缩紧身体的程度，但非常持久，好像一场轻微的胃痉挛。
虽然已经到了夏季，但这两天的温度还好，盖上被子也不觉得闷热。她拉上一半的窗帘，把眼镜和发绳取下来放在一边，在床上安静地闭合双眼。
她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也不会睡太久，结果醒来的时候，同居人已经在旁边坐着，床头柜上还摆了一杯水。
开门声和脚步声都没有吵醒她。她的敏感被如今平稳的日常，日复一日地磨钝成柔软。
“欢迎回来。”
女孩子轻缓地吐出四个音节，没有急着起身迎接。
“还难受吗？我拿来热水了。”
就算记不得她每月的日子，也能在垃圾桶里看到线索。因此对于他的推断，她没有表现出惊奇。
她坐起身来把杯子捧在手里，喝了两口就又躺下了。
“给我念泰戈尔吧？”
并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随意挑选。泰戈尔的诗，最能让她有自己被爱的错觉。而在自己不适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挑选稍有悲剧感的诗行。
他从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翻开其中一页。她没在书上做过任何标记，让它们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只是将自己喜欢的句子存在脑中。因此他没有得到任何提示。
她想，他对着目录为她挑选诗句的样子，可真是好看。
“告诉我，这一切可是真的，我的爱人，这可是真的？
当我的眼睛闪射出电光，你胸中的乌云就报之以风暴？
我的嘴唇，真的像那第一次意识到的爱情在蓓蕾方绽时一样的甜蜜？
那逝去的五月的记忆，竟还萦绕在我的手足之间？
我的双脚接触大地时，大地竟为之震动，像竖琴一样响起了音乐？
那么，黑夜看见了我便眼里掉下了露水，晨曦拥抱了我的身体便欢欣喜悦，可又是真的吗？”
她喜欢这首诗，还记得完整的后续。她对着字句，却没想到，他会选这一首。
是啊。是啊。她悄然在自己的心中做出回答。如果这是你的问题，那么答案全都是真的。
——因为这世间，不就是你吗。
“可是真的，可是真的，你的爱情竟历尽千年万代，走遍天涯海角，不辞跋涉地找寻我吗？”
是的。我会赶往你所在的地方，无论度过多少时间，无论是苛刻危险的学院，还是遥远南国的小岛。
“而当你终于找到了我的时候，你那年深月久的热情，真的也就在我的温柔的言语、眼睛、嘴唇和飘垂的头发里，找到了完满的安宁吗？”
是的。我度过的所有时日，全都不算空耗。能像现在这样得到你身边的位置，已经是我不敢奢求的幸福。我愿意为这一切的延续付出任何代价。而你是否爱我，并不十分重要。
“那么，“无限”的神秘就写在我渺小的额角上，可又是真的吗？”
是的。我因为你不再恐惧死亡，因为你不再好奇世界在我死后将如何运转。
“告诉我，我的爱人，这一切可是真的？”
念这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不再看着书页，而是转向她的双眼。
“是真的喔。”
她对上了那双盛着温柔与悲哀的眼瞳。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巧计，你从来不接受你心里要接受的东西。
后一首诗是这样结尾的。她记得。
他和她在这点上，有着奇怪的共鸣。她仍然不知道自己的爱是否有完结之日，又是否会有为他所爱的一天。他乐意接受吗，他会接受吗。而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又会怎么样呢。
她几乎是明快地背着另一首诗中的句子。
“我已所剩无几，其余的都在整个无忧无虑的夏天漫不经心地挥霍掉了。现在，它只够谱一首短歌唱给你听；只够编一个小小的花环，轻轻拢上你的手腕；只够用一朵小花做一只耳环，像一粒圆润的粉红色的珍珠，一声羞赧的低语，悬垂在你的耳边；只够在黄昏树荫下，小小的赌赛中，孤注一掷，输个干净。”
现在她已经不怕自己会输个干净。她已经从旷日持久的爱情之中，获得了什么不会褪色的宝物。
“夏天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爱者之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