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不值的“千金小姐”（翻修中）》红绫

3、赐婚

　　空气是温温的，带着股淡淡的香味。我趴在窗边，眼睛从西墙上挂着的那幅秀丽的山水画，转到左右挂着的一副对联；又从对联上转到了面前这张貌似是大理石的大案上，看着这些插在笔筒内的毛笔，我叹了口气……哎，好无聊啊。
　　自从我穿到这里后，几乎天天都在床上渡过，每天把中药当饭吃，爹爹二哥以及大娘都有来探望过我，对于我自杀的原因也都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但是从爹爹更加花白的发际和大娘红红的眼睛以及二哥憔悴的眉宇间我知道，大家都是真正关心我的。
　　这让我想起了现代的父母和朋友，我出身在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则是在一所普通的医科大学读书，日子像流水一样缓缓流过，虽然不富裕，但是温馨快乐，直到一起车祸毁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坍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当看到父母冰冷苍白地躺在棺材中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失去了未来~！
　　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长相普通，性格普通，梦想普通，朋友普通，学习普通……我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混个毕业，然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建立个温馨的家庭，上有父母可以孝敬，下有孩子可以承欢……哎，全世界每天有三千多人死于交通事故，其中竟然包括了我的父母，而全世界每天有2700多人自杀，其中还包括了我。
　　我不知道这么一走了之后我的亲戚和朋友会怎样，我一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老天既然让我再活一次，那么这次我想把上辈子没有做好的事情在这一世都好好完成——孝敬父母，尊重长辈，善待朋友……
　　但是，我有个预感，恐怕这次又要失败了，没想到做个大家闺秀真的很闷啊，每天都只能呆在这间小屋子里，我都快发霉了啦~！
　　抬头远眺明澄的天空，高高的天际缓缓飘过几朵稀疏的白云，它们像棉花一般蓬松而轻柔，显得自由而悠闲。哎，我也好想那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哦……
　　不舍地收回目光，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令我害怕的东西，啊……那从远处的长廊缓缓走来的高贵妇人不正是大娘么，天，好可怕呀！不不不，更可怕的是跟在她身后的丫鬟蓝儿，她手里稳稳端着的那碗东西不会又是中药吧？！老天爷啊，你饶了我吧，今天早上才喝过汤药啊，怎么又来了？！
　　“小姐，夫人来了，您赶快回去躺好吧！”就在我郁卒得准备躲到墙角去画圈圈的时候，身边的丫鬟绿翠竟然出声了。好吧，好吧，我听你的，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窗户也关的那么严实，我又不是伤风，不透气反而会对我的身体不好滴。
　　哎，想想也真是的，上官贇这娇弱的身子骨，一定是从小只喝汤药不吃饭，平时又不去户外锻炼造成的。现在换了主，我一定不会继续傻傻地做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哼哼，过了这段日子，我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怎么说现在也是我的身子了，没有健康，其他什么都甭提了。
　　就在我唧唧歪歪、胡思乱想地往被子里钻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大娘果然来看我了，“贇儿啊，今天身子觉得如何？”幽幽的话语声从头顶飘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额头上那暖暖柔柔的触感，一抬眼，便陷进了大娘那关切的眼神之中，所有的牢骚和抱怨被我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心里泛起阵阵酸涩，我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感觉，还是上官贇的感觉？最近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心境变化了，刚刚还兴奋地看着窗外美丽的景致，一会儿忧伤的情绪便涌了上来；刚刚脑中还是现代的生活场景，一会儿又变成上官贇的过往时光了……
　　一开始，我的意识总是受到上官贇记忆的影响，但在我的不断努力下，心中的忧愁好不容易一点点化开了，不过有时候，我还是无法分辨某些情绪的变化，比如说现在。
　　“怎么了，贇儿，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哪里不舒服么？”哦，糟糕，怎么又走神了，把大娘吓着了。
　　“没有，没有不舒服，你放心吧，大娘！贇儿只是看到蓝儿手里的汤药了，贇儿我的身子已经都好了，能不能不要再喝药了啊？是药三分毒啊，多喝也伤身的呢，大娘啊~~~！”慢慢握紧大娘的手，我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向她撒起娇来。
　　“呵呵，贇儿乖！这碗不是汤药，是我特地给你熬的珍宝粥，你最近光喝那些个苦涩的药汁，把胃都给喝伤了，喝些粥养养胃啊~！”轻轻扶起我的身子，接过绿翠递来的靠垫，大娘让我舒服地靠在了床边。
　　转身拿来了还冒着热气的粥碗，大娘她竟然亲手拿起勺子喂我吃。温热的感觉汩汩地涌了上来，我张口把整勺子粥都吞了下去，伸手想要去接过大娘手中的碗和勺子，却被大娘坚定地拒绝了！唔……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何况我还不是真正的上官贇，好愧疚呐~！
　　正在我们两个推拒的当口，没想到大娘却一把死死拽住了那饭碗和勺子，不仅不放手，连眼睛都红了起来，这可把我彻底吓傻了，立即缩回自己的爪子，就连嘴里的那口粥都卡住了……
　　“呜呜，赟儿啊，你真是苦命啊~！”她边哽咽着，边把粥碗放了下来，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温暖的手掌缓缓抚上了我的脸庞。“贇儿，你听我说，其实，大娘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脸上的触感消失了，大娘竟然避开了我询问的视线，眼光躲闪着向一旁望去，脸也微微避开了。“贇儿啊，你也知道，‘秋收节’快到了，皇上他要设宫宴请群臣们共庆佳节。”唔，记忆中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这次，皇上他也请了我们上官家。”这我当然知道，不是每年都请，我爹可是丞相哎。“但是，呜呜呜……贇儿，皇上这次指明要你同去。我和你爹也不想的，你身子还没好，才，才发生了……那种事……”呃，原来是这样啊……
　　的确是，对于上官贇来说，这也许无法接受，但是对于我来说，虽然会不太舒服，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错事的是那些个流氓，为什么被欺负的“我”却要遭受大家的歧视？我才不怕那些有色眼光呢，我行得端，坐得正，who怕who啊，大不了咱们走着瞧呗？！
　　“大娘，你放心啦~！贇儿没事的，身子也好了，那件事也已经过去段日子了。贇儿绝对不会丢上官家的脸的，你们放心带我去吧……”素啊，素啊，我到要看看那个只有模糊影像的皇帝长得是圆，是扁，竟然干这种火上浇油的事，哼~！
　　“呜呜呜，贇儿啊~！………………”………………
　　我安抚了大娘好一会，发现原来大娘的怀抱也是那样温暖，和记忆中妈妈的一样呢~！哎，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为了庆祝感谢上天赐予我们甘甜的水果，新鲜的蔬菜，饱满的谷粒，肥美的猪羊……东浚在每年农历九月十五日都要举行“秋收节”，全国各地都会举行形式多样的庆祝和祭祀活动——赛诗，猜灯谜，赏花，歌舞表演等。皇帝也会在当天晚上于宫中举办宫宴，邀请王宫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来参加，犒劳一下重要的国家栋梁，培养一下大家的同事感情，兴起时也会顺便牵牵几根红线。
　　日子一转眼就溜走了，终于到了宫宴那晚。虽然已经给自己打足了勇气，又骂了无数遍臭皇帝，但我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了轿子，慢慢向皇宫行去。
　　一路上，回忆着上官贇过去去皇宫的经历和宫廷礼仪，以及许多重要人物的资料……在上官贇的记忆中，东浚皇帝黄昊宇今年25岁，15岁登基，在位十年治理有方，为人处事公正严谨，心思缜密，知人善用，是位难得一见的明君；而皇后李氏则为尚书李穆之妹，今年24岁，育有一子一女，长子8岁，次女3岁，雍容大度，母仪天下；皇帝还有两位侧妃，其中一位是“我”的姑姑上官氏，另外一位是镇南王的女儿，以及嫔妃数位，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果然，封建皇朝就是靠这些关系巩固势力的啊。
　　不知不觉中，轿子已经到了宫门口，脚跟刚一着地，我的心脏就传来一阵刺痛，恐惧夹带着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并迅速包裹住了全身，身体不有自主地开始打颤，呼吸几乎也变得困难起来……我知道，这是上官贇的感觉，是刻在她身体上的记忆，她的遭遇对于一个柔弱胆小的丞相之女来说的确是太残酷了。
　　恢宏的宫门与明亮的宫灯就在眼前，但是此刻它们就好像一只巨兽般，张大了嘴等着我的到来，宫门外聚集的大臣、夫人、小姐、公子们的说笑声在我听来也犹如钢针一样句句扎到了心头。我用尽了力气抑制住张口尖叫的冲动，如履针毡地走到了大厅，腿一软，便摊在了椅子上，这时候，我已经汗湿了一身。
　　爹爹、二哥和大娘似乎对我说了很多话，但是我都没有听进去，浑浑噩噩中酒席已经开始很久了，我好不容易压制了身体想夺门而出的恐惧，又在想了N多个网络笑话以后才渐渐恢复到了平常状态。
　　举起不再颤抖的手慢慢而秀气地进食，努力分散注意力去看台上美丽舞姬的舞蹈，去听宫廷乐师吹奏的乐曲……转眼看到爹爹，大娘和二哥似乎也送了口气，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哎，真是的，我来这里没多久，叹气都快变成呼吸了。
　　不过，我还是让他们担心了呢，看来我的意志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韧，神经也还不够粗壮啊，需要好好训练一下，钢铁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炼成的。

　　“丞相啊，朕听说令千金今年已经15了呢，是到了该找门好亲事的年纪了。既然今天众爱卿都在这，又碰上‘秋收节’如此喜庆的节日。朕觉得应该让喜事成双，不如朕帮令爱找户好人家，丞相以为何啊？”酒席正酣，我本以为今晚就可以这么太平地熬过去了，没想到皇帝那清冷而庄严的嗓音却如同丧钟般敲响在我的耳侧，就好像小水珠滴入幽潭般激起一阵阵的涟漪并扩散到了整个大厅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的心脏蓦地一颤，我都开始怀疑上官贇是不是有先天性心脏病了，怎么时不时地就来一个早搏啊？！皇帝也真是的，别以为你长得帅就了不起？“我”的经历你又不会不知道，怎么挑这种时候赐婚！是出于好心怕我嫁不出去还是幸灾乐祸啊？
　　我转头看向爹爹，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刷地站了起来，向皇上恭敬地一揖，冷冷地开了口：“小女承蒙陛下厚爱，感激不尽！但是臣只有这一个女儿，臣老了，希望小女能再陪臣几年，小女今年才15而已，谈婚论嫁尚早。何况小女何德何能让陛下费心，臣自会替她找门好亲事！还望陛下成全！”
　　“上官爱卿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两朝元老啊，我东浚有今天，丞相可是功不可没啊！令爱如此清秀可人又知书达理，婚姻大事自然非比寻常，朕可是当成头等大事考虑的啊！朕思虑良久方才想到镇南王的长子黄英杰能文善武，一表人才，今年20，与令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下个月三十又是大好日子，朕为了给丞相一个惊喜，已经通知了镇南王，让他早做准备，恐怕他现在已经带着聘礼在来京的路上了！上官贇！你还不快快领旨！”话一说完，皇帝便挥了下手，身旁的太监就手捧圣旨向我走了过来。
　　“咚”的一声，我似乎听见了心脏坠落的声音，手上的筷子也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寒意从胸中滚滚涌出，瞬间渗入骨髓，透彻肌肤，我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镇南王长子黄英杰是个嚣张跋扈，荒淫无耻之徒，又远居西南边境，从京城到镇南王封地至少要半个月之久，我又以如此破败不堪之姿出嫁，这明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天啊，我现在才深刻体会到上官贇的离开是多么地幸运了。
　　冰冷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我的视线顺着手臂而上，看到了大娘红肿的双眼，她握住我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了。转头看向爹爹，只见他的双目圆瞪，似乎就要撑裂眼眶，脸色也变得煞白，嘴唇气得发青……一旁的二哥则是把紧握的酒杯给捏碎了，碎片扎进了他的手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滴在黄色的桌布上开出了点点红梅……
　　我的脚在发抖，没有丝毫力气，几乎无法支撑我整个身体的重量，但是送旨的公公已经来了，我必须要站起来。我不知道皇帝和爹爹有什么过节，我也不知道这事件的背后有多少权力欲望的交错，我只知道不能在这里把脸面给丢光了。
　　深深吸气，消失的勇气再次注入了身体，我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头挺胸，莲步轻移，慢慢踱到了大厅中央，然后在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的跪拜于地，磕头谢恩，接过了圣旨……
　　呵呵，我知道，这一切我都做得很好！因为我看到了皇帝瞬间的失神，看到了大娘的眼泪，也看到了爹爹和二哥的微笑，我甚至看到了李寅芸那个骗我出门又在我遇难后适时出现的女子的愧疚……
　　哈哈，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