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柠檬片的猪》斐成章

2、02

　　生了锈的铁门被敲得砰砰响，里面很快有人应道，“来了来了！我操，催个……澜哥？！”开门的人声音立刻高了八度，然后八爪鱼一般扑了上去，哭嚎着，“亲哥啊！祖宗啊！我对不起你——”
　　“靠了……你亲祖宗我还活着呢，别号丧！”李森澜一巴掌把人拍了下去。
　　“……之前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那人瘪着嘴，用手揉揉刚被蹂`躏的地方，“……没想到酒店会被一锅端，真的特别对不起你，澜哥。”
　　李森澜没好脸色的冲他翻白眼，“胆儿又小，还要接私活，吓死的就是你这种人。”他边说边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随便坐下，“这要你在场，还不得尿了。”
　　“我知道错了。”那人可怜兮兮，他懊恼的在李森澜旁边坐下，“当时是觉得今晚这场没什么损失，反正是去玩别人，就贪心接下来了。谁知道老板临时把我叫走，这才……谢了，澜哥，要不是你替我顶了一次，我就得完蛋了。”
　　“谢个屁，”李森澜说他，“你以后多长个心眼儿吧。”
　　“以后绝对不敢了。你是不知道，我手机都拿起来了，就差拨给老板求助了。”
　　李森澜一听就想揍人，“这你要和他说了，咱俩还能活吗？！猪脑子，哎，我说陈尽，你有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被点到名的陈尽非常委屈，“我这不没出息么？是你说的，我胆儿小还特爱作。”他本就长了张娃娃脸，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现在一副这种表情，特别能激发别人的保护欲和同情心。
　　可惜李森澜不是别人，所以他只想给陈尽两大耳刮子，让他装！

　　拿起茶几上的饮料罐，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喝过，李森澜仰头就往嘴里倒，结果倒半天毛都没倒出来。
　　不爽的把空罐子捏扁扔到一边。
　　陈尽马上献殷勤道，“哥，我帮你拿冰的。”说着，哧溜跑到冰箱边拿了罐新的，转身过来时顺便把客厅大灯打开了。
　　房子里的摆设顿时一览无余。
　　“对了，哥，你是怎么从局子里出来的啊？”
　　“就这么出来的呗。”李森澜似乎不愿多提。

　　不算大的空间里，到处是扔的乱七八糟的罐子和泡面盒，还有摊开的各种限`制级杂志。窗帘耷拉了一半，也无人问津。电视蒙了一层灰，很久没有打开过。
　　李森澜摊手摊脚的坐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沙发上，动也懒得动。接过陈尽递来的饮料就是一通猛灌。
　　陈尽说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这事儿是不是没结？”
　　“结了，和这事儿没关系。是我自己撞见鬼了。”
　　“我操！”陈尽震惊了，“真的假的啊？什么鬼？”他嘿嘿贼笑，“艳鬼吗？”
　　“艳你妹。”
　　陈尽眨巴眨巴眼睛，随手拿过沙发上的玩偶猪抱着装单纯，“可是人家没有妹妹啊。”
　　“抱我枕头做什么！”李森澜一把夺了过来。
　　“难怪一股口水味。”
　　李森澜就说，“特地赏你的。”
　　陈尽鄙视他，“忒贱。”

　　夜已渐深，从外面看去，除了他们这一层还亮着灯，其他人好像都陷入了深度睡眠。
　　万籁俱寂。

　　黎昼在一片漆黑中按下了按钮，瞬间，光亮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敛着下巴，沉默不语。
　　然后，又想起不久前遇到李森澜的那刻。
　　整个人身体里的重量都像被抽空，轻的不真实。

　　这天晚上，黎昼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好多年前的自己。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赶在值日生关灯前的最后一秒抄完黑板上的作业。
　　有人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他不以为意，说道，“我在忙。”
　　身后的人就开口，“你转头看看我。”
　　于是，他放下笔，很敷衍的回头。就看到那个少年握着扫把摆着一张鬼脸来捉弄自己。
　　看到他明显被吓到的样子，少年哈哈大笑。
　　他才发现，不做怪表情时候的这个人有一张异常好看的脸。
　　后来的后来，那张脸会经常对自己笑，还会做鬼脸来逗自己开心。
　　很熟悉，真久违。

　　他伸手，慢慢靠近那个少年。
　　他摸到他的鼻子，嘴唇，接着……是脸。
　　当手掌心抚上对方脸颊的时候，那张脸开始出现细痕，继而是极为可怖的四分五裂，最终变成了扭曲狰狞的碎块。
　　他听到那人在哭，说着，“帮帮我。”
　　他看到他的眼睛，听到他一声声的求救。

　　“黎昼，”那人脸上的眼泪变成了鲜红的血，“帮帮我。”
　　“……森……”他嘴唇张合，却像哑了一般，“……”

　　巨响窜进耳膜，如同有人用力砸开了什么东西。
　　黎昼惊醒过来，他在太阳还未初升的凌晨独自坐起。
　　直到缓慢抬手、碰到额头时，才发现已经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