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展无

2、【二】

　　（三）

　　灯笼散发着荧荧的光亮，仿佛积了一地的春水。展昭快步走到公孙策的房门前，眼见着屋内当真亮着灯，想要敲门，抬起的手又猛然放下，总也拿不定主意。
　　这般踌躇再三，眼前那扇仿佛千斤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公孙策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满脸错愕的表情，当下先黑了脸面。咬牙道：“还不快进来！”
　　展昭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人攥住拉了进去。公孙策甚至来不及关门，就将人带到了灯火下。原本攥着也改为了掐着展昭的脉门，这一手脉还未搭下来，公孙策的脸已经黑的堪比包拯。
　　展昭识趣的没有开口，就怕一个不好激怒了公孙策。说来公孙策这人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明摆着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教训人的手段千奇百怪的。开封府里的人谁都敬着，因为都知道得罪了公孙策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展昭是完全敬佩这人，头脑好使，博古通今，说话斯斯文文的。但也仅限平日里，一旦有人受伤，或是不爱惜自己，这位公孙先生就完全爆发了，让你悔不当初。展昭就深有体会。

　　收回手，公孙策果然坏了脾气，黑着一张俊脸咬牙道：“展昭啊展昭，你还真够了不起的。”
　　一旦发火，公孙策就会先是一阵反语讥讽，让你知道，他不愧是读书人，肚子里的词儿就是多。
　　展昭无力还口，只能耷拉着脑袋等着他先泄了火气。
　　公孙策越说越上火，恨不得剖开展昭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怎么就这么能狠下心折腾自己呢？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的体质，还这般的不知爱惜。日子还早的很，你这么急着赶回来做甚？！”
　　这话展昭更无力反驳。只是在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哪还想到其他事。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人已经在回开封的马上了。

　　再想回去，也是不可能了。心里惦记着件事情，吃不好，睡不好，不如早些赶回来，早些回来。明知道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就是想快些回来。
　　路上的种种思量，短短片刻之间展昭只能说出一声对不起。
　　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硬生生的从这人口里听到这三个字，这般颓然的模样，公孙策却已经是看不下了。他微微合上眼，偏过头，口气生冷道：“对不起没用，接下来的日子你给我好好呆着，乱走一步，决不轻饶！”
　　一位好脾气的书生也能被自己逼成这样，若不是此时身处的环境，展昭定当要笑一笑。只是这人是公孙策，他不敢过于造次。
　　胸脯剧烈的颤动着，公孙策一甩袖子，撂下一句在此等候，便走出了房间。没过多久，就见他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的走进屋内，对展昭一挑眉，瞪眼道：“还不脱衣服！”
　　展昭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转身已是听话的拉开腰带，拉下衣服，露出整片后背，伤痕累累。

　　（四）陷空岛

　　展昭在府中休息了四五日，终于被允许可以自由活动在开封府衙内。一得到许可，展昭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要向包拯辞行，向陷空岛赶去。
　　包拯自知是留他不得，只能将当初嘱咐过的话再嘱咐一次，得到展昭再三保证这才同意放行。而另一方面，公孙策本是不同意他现在就去陷空岛的，只是展昭眼里的执着让他不得不动容，只得允了他去。
　　只是在展昭离开之前，公孙策早早将人叫到自己的屋子里，递给展昭另一个湛蓝色的小包袱叮嘱他道：“这里面有些活血化瘀和解清风玉露丸，你此次前往陷空岛须得万事小心方可。”
　　“多谢公孙先生，”展昭接过那略显沉甸的包袱接口道：“展某前两日已与丁家双侠通了书信，想必他们会在那边接应展某，公孙先生大可放心。”
　　公孙策一惊，再看展昭，说出这话时，完全的理所当然的模样。须知几个月前，展昭还曾因其与丁月华的婚事而大为烦恼，如今说起这丁家双侠丝毫不见避讳，而且竟还主动与他们联系，这短短几个月，怎会变得如此之快？
　　“展护卫，你……”
　　仿佛没有察觉公孙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展昭拱手道：“有劳先生关心，展某先行告退。”
　　说着，趁公孙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展昭已先行退出了屋子。屋外天光大亮。
　　一一与守门护卫打过招呼之后，展昭提着包袱与巨阙，牵着枣红马，头也不回的去了码头。码头上，江水拍打着江面，水天一线尽头的地方，展昭知道，那里就是陷空岛。
　　展昭眯着眼，泛着波浪的江面，大大小小的船只或进或出，而陷空岛离他是那么遥远。
　　思绪仿佛被这一望无际的江水涤洗，展昭望着远方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嗓音喊 道：“展爷！”
　　展昭缓缓地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只小船上，站着一个上窜下跳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大概是见到自己而激动的红扑扑的，正冲展昭挥手：“展爷！您坐船吗？”
　　这个少年展昭记得，名字叫做花良，是陷空岛上渔民的儿子。陷空岛四面环水，所以岛上渔业发达，其中又以五鼠独挑大梁，所以这岛上的渔民，都知道白玉堂。又或多或少曾受过他的恩惠，这花良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花良自小就很崇拜白玉堂，而展昭又是白玉堂的好朋友，花良自然也很崇拜他的。
　　于是展昭走近，微笑着同他打招呼：“是良子啊，又随你爹爹过来卖鱼吗？”
　　花良拼命的点头，看着展昭的眼珠子都是贼亮贼亮的，他道：“展爷是要去陷空岛吗？”
　　展昭点点头，就听见他欣喜道：“那展爷做俺家船去吧！”
　　“这……”展昭有些迟疑，花良却已经不管不顾的跳上岸，跑到展昭的面前，仰着头看他道：“展爷您先稍等片刻，俺去叫俺爹，俺爹回来就能开船了。”
　　“不用麻烦了。”展昭下意识地想抓住人，怎料花良自小在水边长大，滑溜的像条小泥鳅似的。展昭只捞着片衣服，而人已经撒开脚丫子跑远了，便是再追也是不可能了。
　　叹了口气，展昭拍了拍枣红马，便在岸上等了起来。半柱香不到的时间，花良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一看就知是终年待在船上的缘故。
　　这中年人正是花良的父亲，花远。这花远自是远远的酒见到了站在岸边的展昭，连忙加快了脚步。直到走近，就见展昭拱手满脸歉意的说道：“展某唐突，不该误了您做生意。”
　　花远连忙摆手道：“展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当日不是白五爷救了小儿，小儿哪能像如今这般活蹦乱跳的。展爷是白五爷的挚交好友，如今载展爷过河本是应该。再说俺的摊子已托了人照看，展爷只管放心，误不了事。”
　　闻言自然是再好不过，展昭连忙道谢，都被这憨厚的汉子一一驳回。没有多做耽误，只听他道：“展爷请上船。”
　　展昭自然不再推辞，花良也凑了过来，殷勤的替展昭将枣红马牵上了船，又蹬蹬蹬的跑过去解了绳子，这才将展昭请进船舱内。
　　展昭又道了声谢，坐在船舱内的小板凳上。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只凉透的漆黑瓦罐，罐口盖着一只缺了口的大瓷碗。上次与白玉堂一同回陷空岛的时候，坐的就是花远的船。这船上的摆设没有怎么变化，只是坐船的人已经从两个人变为了一个人。
　　花良瞅了眼瓦罐，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展爷，这茶水凉了，俺去重新烧些过来。”说着就要拎着瓦罐出去。说来展昭正沉浸在回忆中，压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花良已经出了船舱。
　　展昭想了想，跟了出去，就见花良蹲在船尾，守着一壶水。展昭走近道：“不必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啊。”花良塞了些木柴进去，歪着头看着展昭问道：“展爷去陷空岛是为了参加白五爷的婚礼吗？”
　　展昭一怔，然后点点头。
　　“原来真的是嘛。”花良咂砸嘴，眼光闪了闪告诉展昭道：“展爷，俺告诉您哟，五爷的娘子好美的。”
　　花良这般向往的模样只差双手托腮，活生生一副怀春女子的样子。
　　捏紧巨阙，展昭抿唇问道：“你见过？”
　　“见过啊，”花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比俺娘还美呢。俺娘还说五爷的娘子是天上的仙女儿下 凡，跟五爷在一起可配了。”
　　良久，方听展昭问道：“良子也觉得他二人般配吗？”
　　“当然啊，白五爷也长得好看，跟他娘子站在一起就更好看了。”花良眨眨眼，理所当然的答道。
　　展昭便垂着头看炉子里跳跃的火焰，那么温暖，可是靠的太近，又容易被灼伤。
　　花良自然不明白展昭突然的沉默，又补了一句自己心里琢磨许久的话来：“展爷也长得好看啊，跟五爷站在一起也很好看呢。”
　　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展昭蓦地看了过去，花良却已经站起身，拎起水壶道：“水烧开了，展爷，俺们回舱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