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鸽

1、教堂

　　当教堂钟声敲响第十二下，缠绕着栅栏的黑色花朵绽放，月光透过琉璃天窗折射到教堂内的耶稣圣像，被割裂的色彩投射到硕大的黑色十字架上，照亮了衣衫褴褛的耶稣，他的眼睛带着怜悯与宽容望着他的世人。

　　“father……”

　　一个笼罩在黑袍里的男人轻声呼唤圣父。

　　但是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教堂外驶过一辆马车，嗒嗒的声音飘过更显得教堂寂静。

　　黑色的袍身流过一缕暗光，宽大的帽檐下只露出一截削瘦而苍白的下巴。他似乎因为什么而感到悲怆，眉头紧锁，身体隐忍的颤抖着，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流下，啪嗒砸在地面。
　　“……father”
　　他垂首用哽咽的声音诉说着什么，音调就像马德里的旧风琴。

　　这副画面没有色彩，只剩黑白。

　　褐色皮鞋踩在地板上，一个穿着白衣诗袍的小男孩慢慢靠近了他。小男孩有一头褐色的卷发，脸蛋稚嫩，眉眼却很深邃，眼神就像窗外的月光，温柔的拂过教堂。

　　“这位先生，你在祈祷吗？”他仰起脸问到。
　　他是这个教堂唱诗班的成员，面前的人这么虔诚，他却从来没见过他。

　　“不。”男人摇头，痛苦的说道，“我在忏悔。”

　　男孩微微一笑，就像一个天使，“神会原谅你的。”

　　男人浑身一抖，从记忆中脱离出来，他转头望着刚到他腰部的男孩，对方有一张清秀的脸，和一双普通的蓝色眼睛，笑起来却像个天使。

　　“你叫什么名字，陪父母来祷告吗？”

　　“我叫利兹，是个孤儿。”他的卷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晃动。

　　“是吗……”
　　他凝视着利兹的蓝色眼睛，这双眼睛又使他想到了那个人。

　　半响后，他站直身体，神色恢复冷漠，“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利兹回头看了眼耶稣圣像，轻轻的点头。
　　随后，他伸出手主动拉上了男人掩在袍子里的手指——出乎意料的温暖。

　　黑袍男人忍不住缩了缩手指，他从来没跟人类有过肢体接触。

　　小男孩偏了偏头，执拗的抓紧了他的手指。
　　待对方看来时，利兹仰头露出了一个叫人无法拒绝的灿烂笑容。

　　*

　　暗带着利兹来到地中海的一座岛上。暗，就是那个黑袍男人的名字。他把自己包裹在黑袍中，就像光的反面。

　　利兹没有见过暗把袍子取下来，但是在光亮下他见过他的脸，就像圣经中的天使一样俊美，和他一样，他也有双蓝色的眼睛，湛蓝透彻，仿佛洗过的天空。
　　但这样美丽的眼睛却时时笼罩着一层郁色，有时候这层郁色会凝结成乌云，滴下灰色的雨滴。

　　到达西西里岛半个月后，利兹百无聊赖的趴在露台上，光着脚丫，撑起手望着庄园外。阳光普照，街道两旁的紫罗兰和郁金香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利兹只看到前面那两匹黑色的俊马，飞扬的鬃毛，健美的体态——马车里坐的一定是位贵族才能买的起那么漂亮的马。

　　利兹眯了眯眼，看见这辆马车停在街道，而暗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浑身沐浴在阳光下，但所以光芒都不照射在他身上，每踏出一步那里便成了黑暗的领地，飞扬的袍脚就像翩跹的黑色蝴蝶。

　　“暗！”

　　利兹高兴的朝他挥手。

　　暗听到呼喊，抬起头，湛蓝的双眼望着半个身子已经伸出阳台的男孩，苍白的脸庞因为抬头的动作暴露在利兹的眼中，一缕金发从帽檐底翘出。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利兹对暗理所当然的产生了依赖感，就像孩子依赖自己的父亲。所以当暗看到自己时，利兹又向前一探，伸出双手——
　　像一块失去平衡的木板，他从露台跌出来。

　　利兹一声惊呼，风呼呼的吹乱他的头发，衣服鼓成一个饱满的弧度，双手无助的扑腾。

　　就在惊慌害怕的瞬间，他眼前忽然迸发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如同被打碎了玻璃镜面，成千上万个碎片同时反射出金色的光线，耀眼、刺目。利兹被迫闭上眼，再睁眼时，他已经被黑暗笼罩。

　　湛蓝色的双眼，黑色的宽大帽檐，吸光的黑袍，是暗。他正把他抱在怀里，浓密的睫毛给双眼投下阴影，“……利兹。”

　　利兹呆呆的望着黑袍里的男人。

　　“我看见了……天使。”

　　暗抱着利兹的手一紧，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

　　那，不是天使啊……

---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