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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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志平x杨过》
15.08.10
舟人/文
清风掠过山林，推开圈圈葱郁的涟漪。枝桠摇摆婆娑间，一道清朗的男声合着沙沙风声朗声吟诵道：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
“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
“膝过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
“秘语师传悟本初，来时无余去无踪。
“历年尘垢揩磨净，遍体灵明耀太虚。
“修真活记有何凭，心死群情今不生。
“精气充盈功行具，灵光照耀满神京。
“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1]
声音的主人立在一处为树影笼罩的院落中，正按照口中吟诵字句徐徐打出一套掌法。只见他出掌时机掐得巧妙、动作干净利落。虽然速度不快、且抬手落足间毫无花俏弄巧之处。但掌掌实在、招招沉稳，竟将这么一套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掌法舞得滴水不漏。
念到最后一句，他依旧不急不躁、手随心动、身随意转，平平稳稳的将掌法收势结尾。一动一静间十分稳重从容，隐有高手风范。
忽然有人击掌大笑道：“师侄好掌法啊！”闻得此言，他方从思绪中惊醒，徐徐回身、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来，看上去竟然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这少年郎生得一副好相貌，穿了身洗得发灰的蓝布袍。虽则衣衫朴素，却气度端雅持重，倒也不会叫人轻视了去。
他还未完全回过身，面上就露出一个笑来，颊边浮现出浅浅的酒窝：“师叔折煞弟子。”一边说着，一边向来人望去，却见两个道人一前一后立在洞门下看着他。
立于前的道士正抚须而笑，略带些书卷气，正是他的师叔谭处端；立于后的道士却面带倦色，袍脚衣袂上还带了些尘土，仿佛远道而来。
短暂的愕然之后，少年疾步上前，朝着风尘仆仆的道士恭敬一揖：“弟子尹志平拜见师父。”不错，这道人正是尹志平之师丘处机。
丘处机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徒弟一向可好？”
尹志平得了准许，便直起身，道：“弟子一切都好，多谢师父关心。”
“哎、你怎么还是这般客气，我难道是那般讲究礼数之人吗？”丘处机有些纳闷的摸了摸胡须，随即又叹息道：“你是太拘谨守礼，那边那个却又太不讲究礼数，到现在都还未叫过我一声师父。”
丘处机口中的“那边那个”，指的是他早年收的一位俗家弟子。因为此子出身富贵，所以从未上过终南山，向来都是丘处机亲去对方府上教授武艺。
虽说尹志平早有猜测，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是很得师父欢心的。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到现在都未曾叫过丘处机一声师父，所以意外之下脸上的神情不由露了端倪。
丘处机见他这样神态，便笑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听你谭师叔说，你的基础功夫已经练的十分扎实了？”
尹志平忙低头道：“是师叔过奖了。”
“唔……”丘处机沉吟着抹了把胡子，道：“方才我观你打那套掌法已是十分不错了，一般的弟子就算练上五年，恐怕都没有你这样的火候——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吧？”
自然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人家都是童子功——小孩子身子骨软，练起来总是比他便宜。习文练武这事儿，讲究个熟能生巧。尹志平本来就入门的晚，起点比旁人低了不少，又怎敢懈怠？这两年来，他日日起早贪黑、勤学苦练，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最夸张的时候一个月能穿坏五双鞋——简直像是被地主剥削的长工一般！
就连曾被他冒犯过、不太喜欢他的师伯马钰，都觉得他实在太拼命了些，何况门中其他长辈？长辈都喜欢刻苦努力的后生晚辈。所以每当尹志平遇到什么不解之处、或者一不小心走了岔，就算他本人还未去问，这些长辈就会主动帮一把这个勤奋得叫人有些心疼的小师侄。
一个非常非常努力的人，可能不会成功。一个总会得到帮助的人，也可能不会成功。但是当一个人同时具有此两者，又怎么可能不进步神速呢？
不过丘处机并不需要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所以尹志平只是笑一笑，恭敬作答：“还要多赖诸位师门长辈指点。”
丘处机哈哈一笑：“你这小子，就是喜欢瞎谦虚，这些你马师伯都同我在信函里说了！我今日刚刚回来，待我回去处理些杂事，你明日一早来寻我，我看看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见他仿佛要走，尹志平忙拱手道：“是！”
丘处机的脚步一停，走到小弟子身边一把将他扶起，道：“都说了，不必老是这样外道，你师父我何曾是个穷讲究的人？”话毕又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同谭处端一道离开了。
尹志平目送他二人离开，心中微微一哂。
丘处机是穷讲究的人吗？自然不是。
当今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全真派长春子为人豪爽粗犷、乃是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尹志平对这一点是十分心知肚明的，假若他师父不是这样的性格，当年又怎么会出手救他，又怎么会那样轻易的收他为徒？
只是他与这位师父相处的时间并不能算得上长，自然拘谨一些。
尹志平十四岁拜入全真七子丘处机门下，学习全真武艺。然而丘处机这人最喜欢云游天下、仗剑江湖，故而结交了不少武林豪杰。早在尹志平入门两年前，他就收了一位亡友之子做他的俗家弟子——也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位师兄了。
对于这位师兄，尹志平知道的并不多，只晓得此人姓杨名康，其父于丘处机有恩。正是因为杨康之故，丘处机并没有怎么亲自教导过尹志平，而是将小弟子托付给了全真七子的其余六子。
对于常常见不到师父，尹志平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他拜入全真之前从未习过武，叫丘处机来给他做武学启蒙，也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目送谭处端、丘处机二人离开后，尹志平便稍一沉气，摆开架势又练了几遍掌法。待觉酣畅淋漓，这才绕到后院的井边冲凉。
“哗——”
尹志平伸手把搭在脸上的湿发向脑后顺了一下，又拿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痛快的舒了一口气。水珠子顺着他的肩颈腰腹，一路滑下，勾勒出他精练而富有爆发力的身材曲线。
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背后惊叫道：“你你你！成成成何体统啊你！”
听到声音尹志平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伸手拿过挂在井台上的外衣往腰上一围，而后扭头向来人看去——是个相貌端正、身材高大的年轻道士。这人名叫赵志敬，乃是王处一门下弟子。虽然只比尹志平大了一二岁，却比他早入门数年。是以二人虽同属一辈，却并不熟悉。
看清楚对方面貌后，尹志平不由松了口气，面上的窘迫也散了不少，甚至还有空朝来人拱手作揖：“原来是赵师兄。”毕竟大家都是男子，打个赤膊也没什么紧要。
赵志敬瞪着眼睛呵斥道：“你干什么！”
尹志平不禁哂然：“我在冲凉啊。”
亮得刺目的阳光落在少年人的身上，将他一身的水渍都映出了闪闪的金光来。滴滴答答的水珠子从发梢落下，顺着极漂亮的肌肉曲线蜿蜒而下，最后没入为衣衫所遮挡的腰际，洇出一片湿痕。
赵志敬有些不耐的震了震袖子：“谁问你这个了，我的意思是——大中午的你干嘛脱得精光，展览啊你？要冲凉，你不会去澡堂？非得在这儿？”
尹志平有些无奈的应道：“师兄教训的是。”
全真教中的小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真人门下的赵志敬是个刺头，专喜欢在小弟子面前摆派头，且心胸狭隘。你若给他面子，任由他摆谱倒也罢了。若是不给他面子，他就要耿耿于怀许久。
像尹志平这一辈的弟子，特别是已经有了师承的弟子，许多都看赵志敬不惯，只是有些人表现得明显。而另外一些人，好比尹志平，只是由得他去摆谱，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只要赵志敬别蹬鼻子上脸，做个小小的退让倒也没甚所谓。
只是尹志平这样配合，倒叫赵志敬有些不得劲。就好像你使劲全身力气却一拳撞在了棉花上一般，连个反弹也没有，实在无趣得很。
所以赵志敬只是冷哼一声，便甩手进了屋——他同尹志平等人共住一处院落。在全真教，小弟子是没有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的，别说是独占一个院子，单独住一个屋都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像尹志平、赵志敬等人，因为各自都是师承全真七子之一，在小弟子中地位算是很高的了，这才能住上单独的屋子。再像那些还未有师承的小弟子，都得一个屋挤上几个人。
若是有了师承，可师父地位不高。这样的小弟子固然能沾光住进师父的院子，不必同旁人挤着。却也免不了时时侍奉师父左右——冬天添碳、夏日打扇。甚至于有些师父苛刻些，令弟子在自己榻边打地铺、方便夜里使唤，这也不是没有的。到头来，竟还不如没有师承的小弟子们过的痛快。
没办法，谁叫全真教名满天下，每年都有许多人上山学艺。这只进不出的，屋宇紧缺也是难免的。
换过衣服后，尹志平用了五六块布才把头发擦得半干。打理完仪表问题，他便带着两册本子，向孙不二那里去了。
他拾阶而上，绕过几处大殿，终于来到了孙不二的住处。却见大门敞开着，孙不二正坐在树下的凉榻上，同马钰下棋。
尹志平略在门口站了站，见他二人手谈正酣，便没有贸然打断，悄没声的飘进耳房，从里头搬了风炉等物，立在廊下煮茶。
虽说丘处机将他托付给六个师兄妹，但其中总有个生熟之分，全真七子中除去他师父丘处机，尹志平便是与孙不二、马钰最熟了。其中，马钰甚知内功修炼妙处，而尹志平最需要注意的恰恰便是对于内功的修炼，所以他同马钰处得熟，倒是理所应当。
可说句真心话，莫说是马钰——这全真教上下，还真找不出一个人比孙不二同尹志平更熟哩！说句夸张的，尹志平在孙不二这里，竟比在自己屋里呆着还快活。
弄得另六子也是莫名其妙得很，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竟然投缘得好似娘儿俩似的。莫非这世上当真有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这事儿？
待到尹志平将茶汤盛起，搁在两位长辈手边，棋局也到了胜负关头。
马钰抄了茶托，将茶碗端起，轻轻一嗅，嘴角略咦一扬：“有点意思。”也不知是在说棋局，还是说茶汤。他老神在在的收去几粒黑子，随即一嘬茶汤，赞道：“手艺大有长进啊，师侄。”
尹志平看棋子看得正入神，反应就慢了半拍：“师伯过奖。”
孙不二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棋子扔回盒里：“你赢了。”随即也喝了口茶，才咽下便道，“下次不必拿这样的茶招待你师伯，牛嚼牡丹也就罢了，还偏要不懂装懂。来来回回不过是，‘手艺大有长进’、‘好茶好茶’车轱辘话来回倒，可笑！”
马钰赢了棋便笑眯眯的，也不同孙不二争执：“师侄你怎不早些来，若知道你要来，谁还愿意同你师叔这臭棋篓子下棋呢？”
孙不二便呵呵一笑，拂袖进屋了。
尹志平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听马钰絮叨，不过是什么“输不起”之类的罢了。这些尹志平早都听惯了，马钰最喜欢到处找人下棋，赢了便耀武扬威，输了便要下到赢为止。
待他收拾完，马钰便捉了他的手腕道：“来来来，师伯来查查你的功课。”话毕也不管师侄怎么反应，兀自探查了起来。片刻后他松了手，道，“不错，看来你已经明白内功修行的法门了。只要好好保持、稳扎稳打，至多五年，你便可尝试自行以内力消去窍穴中的淤血了。”
尹志平微微一笑：“还要多赖师伯的指教。”他这会虽然已经在内功修炼上初有领悟，但比起马钰，那还是太不够看。以至于马钰这个级别的内家高手，只消一摸他脉门，便知道他当下情况了。
马钰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背着手慢悠悠的离开了。待目送他离开，尹志平叩门，等孙不二叫他进来，这才推门而入，却没关门。
清风自廊下而入，灌得满室清凉。
孙不二盘坐在蒲团上，阖眼问道：“近日读了什么书？”
尹志平答道：“弟子正读《素书》。”
孙不二复问：“可有什么感悟？”
清风朗朗，带起一片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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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大道初修通九窍”一段，引用自《神雕侠侣》的《全真大道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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