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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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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心刻骨的唐朝
呈半月形的逍遥谷,隐藏在天崖底,常年泉水叮咚,鸟语花香,一派桃源美景,鲜有人知。
一泓碧水,寒气逼人,碧水中央放置着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清丽女子,细眉如月,长长的睫毛交错闭合,绛红的薄唇边隐着一抹笑意。她身穿水蓝色的罗裙,手边摆着一柄长剑,透着蓝色的光芒。石床的四周布满了白色的曼陀罗,更衬得躺着的女子秀雅静谧。
一阵轻风,她的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着白衣的俊逸男子,另一个则是紫衣的小女孩,头上扎了两个小髻。
女孩拉了拉男子的衣摆,童音清脆:“爹,你看,娘亲今天看起来特别美呢!”
男子从衣袖中拿出眉笔,微微一笑,说:“娉婷,今日我又来给你画眉了……”然后侧坐在石床上,轻轻的给她画起眉,动作熟练而轻柔。他边画边说:“逍遥说你今天特别美,你一定很高兴吧……她已经七岁了,长得越来越像你……屋前的曼陀罗又开花了,还是你最喜欢的白色……逍遥真的很乖,她懂得孝敬爹娘了呢,悄悄给你栽了一株茉莉……”
逍遥趴在石床边,右手拉着那女子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但是逍遥依然拉住她的手,望着仿佛熟睡的娘亲,甜甜的笑道:“娘亲,茉莉是一种很香的花,等它开了花,我要给娘亲戴上,娘亲身上就变得很香很香了!”
男子手中的笔停住了,怔怔的望着石床上的女子,思绪回到了八年前。
他,欧阳桀,风傲山庄的少主,一个风流倜傥的剑客。
她,展娉婷,云淡山庄的三小姐,一个率性绝美的女子。
然而,风傲山庄和云淡山庄是有着颇深恩怨的武林世家。这个梁子是他们祖父那代结下的。娉婷的祖父展枭曾经横刀夺爱,抢走了欧阳桀的祖父欧阳默诚深爱的女子,欧阳默诚一气之下,找展枭一决生死,大败展枭,虽没有取他性命,却把展家世代流传的宝剑水溟剑拿走。自此两家就视若仇敌,一个为了女人,一个为了宝剑。展枭死后,他的后人为了拿回宝剑,时常挑衅欧阳家,什么手段都用,两家的斗争愈演愈烈。
一次偶然的机会,欧阳桀和展娉婷在市井里相遇。很自然的发生,倜傥的剑客,遇到美丽动人的女子,互生倾慕之情。
可是,再见面的时候,却是在展家和欧阳家一年一次的天崖论剑。好像是两个孩子为了一串糖葫芦,不停的争斗,最后也只是两败俱伤。可这些残酷的争斗是展家和欧阳家的子孙每一个都必须参与的,不容质疑,不容逃避。
天崖顶,落霞余辉铺满在地上,瑰红,没有腥味,和血一色。
两个人,相对而立,就像他们的身份一样对立。
“如果你不姓欧阳,我不是展娉婷……”她无奈道。纵然心中有千般情意,面前的男子也是仇家的后人,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桀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打断了她的话:“姓氏就那么重要吗?你是娉婷,我是桀,仅此而已。”
“可是……”娉婷面露难色,“其他争斗也许可以避开,可是一年一次的论剑,你不担心吗?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我要拔剑相对……”
“同生共死。”他说得如此坚定。
双手环住他的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笑了。
“如果,现在,一起跳下这万丈天崖,你可愿意与我同往?”他忽然说。
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表情认真。她点了点头。
他拉着她的手,纵身跳崖。
“这里……”娉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纵身的瞬间,以为此身就此终了,身边有他相伴,足矣。却不想一路飞旋而下,崖下竟是别有洞天。
桀拉她继续前行,说:“这里是个半月形的深谷,地方虽不是很大,但是很隐蔽,崖高雾重,崖上的人很难看清这个深谷,我也是半月前无意中才找到的。”
他带她来到一泓碧水边,四周翠竹林里,林间鸟鸣空幽。“你看,这里很幽静吧?四周也没有猛兽出没,很适合归隐……”
她忽然有些生气,说:“你既然早就知道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为什么在崖上不告诉我?还要骗我……”
“一是想给你个惊喜,二是想看看你心里,到底是展家的水溟剑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归隐吗?”
娉婷的话是没错。无论是谁,也逃不过宿命。欧阳或是展,这样的姓氏被冠上一天,一天就要担负两家的恩恩怨怨。虽然不可能脱离各自的家族,但是有了这处幽静的地方,他们可以避开周围的目光,在这里偶尔过着田园生活。
他们在湖边搭了一座竹屋,屋外种满了白色曼陀罗,花香,混着竹子的味道,清爽宜人。在湖中砌了一张石床,朗月星空,他们躺在石床上,满天的繁星落入眼帘,身边碧水盈盈,说不出的惬意。
不过,这样的日子,在娉婷怀孕后,宣告结束。
云淡山庄里,展父气得咬牙切齿,骂她是孽障;展母站在一边抽搐,说她怎么糊涂至此;兄弟姐妹个个冷冷的端坐一边,脸上带着鄙夷。
“两条路,打掉孩子……或是杀了欧阳桀……你自己选……”展父极尽残酷的陷她于两难的境地。
一个是她一生至爱,一个是他们的孩子,怎么选都是错。
东窗事发,桀被软禁在风傲山庄,失去了娉婷的消息。他心急如焚,却有心无力。
又一年秋天,落叶霜纷飞,红叶铺盖大地,有些萧瑟。
娉婷产下一女,取名逍遥,姓逍名遥。不姓欧阳,也不姓展,哪家都不会欢迎她吧。娉婷更是不愿意她随任何一家的姓氏,这样她就不用卷入无尽的恩怨里,不会像她的爹娘一样沾满无奈的仇恨。
既然她选择了生下孩子,那么当初父亲要她做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是的,她要杀欧阳桀。孩子和他,只能活着一个。
“这就是你爱的女人?”父亲把展家送来的战帖,丢在桀的面前,口气里带着不屑一顾。
桀看着那张写着他和娉婷名字的战帖,心里异常平静。那一天终于要到了,只等那一天,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同生共死的誓言,他不会胆怯。
决战的那天,两大山庄的人都来了,大家都来看一场好戏,,一场恋人间的决斗。仇怨的黑幕,蒙住了他们的双眼,这残忍的决战是他们一手策划,让相爱的两个人互相残杀,来满足他们恩怨纷争的快感。
桀手提水溟剑,和娉婷又一次相视而立,却一言不发。许久,谁都没有先出手的意思。
“开始吧。”周围有人忍不住大喊。提醒他们,面前是不可逃避的一战。
娉婷毫不客气的朝桀挥剑而去,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尽了全力。桀不明白她的意图,不想伤了她,只是接招,避让,防御。
娉婷突然举剑,欲刺向他的身上。他本能的伸出剑想要挑开她的剑尖。她见是好时机,剑招一变,放下高举着剑的手,微笑着迎向他伸出的剑。只听见水溟剑刺透她白色衣衫的声音,嘶嘶。桀收住手中的力道,轻松口气。她不想活了?竟然自己扑上来。
谁料,她居然自己又迎向剑尖,任由水溟剑刺进她的心口。他慌忙后退,避开。她却好像抱着必死的决心,硬生生往剑尖上冲。剑尖从她的后背穿了出来,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
他的手僵在半空,他的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她就在他的面前,带着笑意,这么近的看着他,看着朝思暮想的他。
“不是要同生共死的吗?”眼泪,滴落,悄然无声。
“女儿叫逍遥……在谷里……好好照顾她……”她的嘴角溢出血来。
“女儿?”他才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女儿。那么他们的誓言呢?同生共死,她为什么那么傻,丢下女儿和他。
“与其选择……不如……不如让我死……”她努力支撑着,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桀……容我……容我任性一次……把活着的……痛苦……留给了你……”
“娉婷……”他一声低吼。她的手甩落在地上,冰冷刺骨,睫毛交错闭合。她已经支持不住了。
展家和欧阳家的人,看到这样的结局,都默默离去。这样的结局,是他们预见的吗?还是出乎意料?恩怨是比家人的性命更重要的吗?太多的问题,要他们睁开双眼,看个清楚。
那天之后,桀带着那柄贻害两家的水溟剑,离开了风傲山庄。用千年寒冰,小心保存了娉婷的身体,把她安置在碧水中央。她永远不会腐烂,永远活得如此动人,和他们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