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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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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先去爸妈的房间报到,他们一定有些担心了。
敲了几下虚掩的房门,没有人应声。我蹑手蹑脚的进去,想要给他们个惊喜,借酒店的厨房做了些菜汤面。下班后,发生了那些事,到现在,我饭还没有吃。吃不习惯酒店的东西,才自己做了,爸妈在澳洲也是很少吃到的,就多做了些。
“徐律师,资产结算报告明天带到酒店来,还有……发展区的几块地现在是什么情况?租约到期后,就不要外借了……”老爸正在通话。
老妈躺在床上,按着遥控器,脸上有些忧色,有些焦躁。
“妈!”不想打扰老爸,端了餐盘走到老妈身边,轻轻喊她。
老妈一见餐盘里的三碗面条,立刻精神为之一振,指着客厅的茶几,示意我端过去,然后也轻手轻脚的跟了过来。
她高兴的拿起一碗面条,喝了口菜汤,啧啧道:“七七宝贝做的东西就是好吃!”
我惊异的看她,说:“妈,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她唆一口面条,细眉飞扬,说:“酒店的厨师做不出家的味道,只有我们家七七宝贝才有这个本事!也只有我们家的小孩,做不惯千金小姐!”
老爸从卧房出来,见我和老妈两个脑袋都埋在碗口里,笑着说:“你们倒是会享受,也不叫我一声!”
我忙递上碗筷,说:“进来的时候,您正忙着呢!吃吧,这面越糊越好吃!”
老爸也同样吃得很愉快,在国外那么久,难免对那里的口味生腻,老妈又是不擅下厨的,要吃到中式的家常风味,机会很少,除非是去中国餐馆。
“周末,我们一家要去戚家拜访,七七,你腾出时间,做好准备!”老爸放下吃净见底的面碗,对我说。
爸妈终于要出手了吗?也是时候了。单凭颜三和孝武的能力,还是做不到吧。我问:“我也要一起去吗?”
老爸说:“小三的事,就是我们家所有人的事,不能在戚家人面前失礼!”
我点头应允。这是我们家头一回全员面对戚家人,我们不可以失了礼仪,失了尊严,我也会全力支持颜三。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徐仁宏明天过来?”老妈一边用纸巾优雅的轻抹嘴角,一边悠然对老爸说,“叫他把我保险柜的首饰拿出来!”
“怎么突然想要了?”老爸对她的话似乎早就摸透,带着温和的笑容说。
印象中,每年结婚纪念日,老爸都会送一件珠宝首饰送给老妈。那些东西的价值,我和颜三从不关心,只知道每年老妈一收到丝绒锦盒装载的礼物,当天戴一下后,就琐进了保险箱。她的颈项里,手腕上,耳垂上,从来没有额外的装饰。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水纹指环是她的宝贝,那是任何钻戒无法比拟的。那是她的婚姻,她的幸福,她的生活,她的爱。
老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空中某处,做茶壶状,大咧咧的说:“我要戴着去戚家作客,让他们瞧瞧咱家的气势,不能让他们家的人小瞧了我家小三丫头!”
老爸在一旁笑出声来。“早猜到你的心思,我交代过徐仁宏了!”
忽然想到方才进门听到老爸对徐律师说的话,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出口。资产书,地产租约,老爸不知为何急需这些。
“七七,有话要说?”老爸的睿智无人能比。外人我不敢说,就是家里人,每一个她都能猜透。
“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所以……”我诺诺道。
老爸默然片刻。
“金钱,不是万能的……这句话,直到我遇到你妈以后才明白……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信奉这话,现在的局面,唯有动用金钱……”
老妈靠坐在老爸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欣然道:“叶凡,为了孩子的幸福,我支持你倾其所有,我不怕和你过苦日子,不回澳洲也没有关系!”
老爸拍拍她的手,没有言语。
睡在隔壁的套间里,我被半夜的铃声吵醒。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一次又一次顽强的响着清脆的声音,蓝色背景灯在漆黑的房间里闪烁着。
“颜七!”对方意识到电话被接,说。
这是个沙哑的女声,磁性而性感。我还在想该用何种语气回应。
“你在听,对吗?”晚星的话劈头而来,“以诺他在医院里,虽然我是很不情愿打给你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来看看他!”
医院?心微酸。这是第二次了吧,如果说之前那次的紧张和担心是被隐瞒下产生的情愫,那么这次呢,同样的担心又是从何而来?心中咒骂自己无数次,挣扎着要不要去。
“市立医院五楼私人病房区!”
晚星挂上了电话,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打车赶到医院。
在五楼的私人病房区外登记完,就看见季晚星从病房区里朝我走来,身上穿着的居然还是傍晚时的那套皮装,脸上架着棕黄色的蛙镜,遮挡着厚厚的脂粉。
“来了?”她摘下蛙镜,眼圈黑黑的,“我带你过去……”
跟在她身后,听着她高跟鞋细碎有节奏的声响,还有自己怦怦的心跳。
“他,怎么了?”我问她。
“旧病复发!”
眉间一紧,我追问:“什么病?”
言语间,她在病房门前停下,回头看我,说:“你自己去问他。”
门被轻推开,然而脚步却是十分艰辛,每一步都像灌了铅铁。
他躺在那里,就像上次一样,睡得仿佛一个婴孩,长长的睫毛交错而合,均匀的呼吸,安宁的睡姿。我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哪里病了,分明是睡着了。怎么会有病,一定是骗人的。
晚星坐在一边的沙发里,佝偻着身子窝在里面,交叠着双腿,从衣兜里拿出烟盒和火机,随意的点燃一支烟。
火机的脆响划破了安宁。
以诺睁开眼睛,显然没有想到此刻我会出现在他眼前,讶异的问:“七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转而生气的对晚星嚷道:“季晚星,你把她喊来做什么?”
晚星还是窝着抽烟,没有怒色。“让她来探病不好吗?如果丁颖在国内的话,我会连她一起请来看你的!”
“你这个疯女人!”以诺从没有过的愤怒,一挥掌,将插在手背的输液针管拽下,想着要下床走到晚星面前。
不忍心看他大动干戈,我拉着他往病床上坐。“以诺,你不要激动,先躺着,有话好好说!”
他推开我,连带对我一起吼着:“走!全都给我滚!”
他继续挣扎着起身,想要去赶沙发里坐着的晚星。
“以诺,不要忘记医生的交代,你不能太过情绪激动!”晚星说着从沙发里起来。
以诺的脸色铁青,紧咬着下唇,突然就直愣愣的倒坐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他的双手在胸前不住的做着撕扯的动作,像是在破坏什么东西,眼睛瞪着很大,大到连太阳穴边的青色静脉都涨裂起来,头磕碰着地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惊恐的呆呆站在一边,完全不知所措。
晚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的神色异常的冷静,蹲在以诺身旁,把他搂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她的左肩上,一手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以诺微微张开嘴,像一只困兽,露出尖利的齿,习惯性的咬在晚星的左肩。
晚星吃痛的抖了一下,右手帮他顺着气。
那个齿痕就是这样留下的吗?我怔愣在那里,无措而茫然。
“看到了吧?”晚星背对着我,怀里紧紧抱着以诺,“他有癫痫,难治性癫痫,就算吃药,也没法根治,没法预知发病的时间……这个傻瓜,是在五年前开始发病的,因为这个病,他宁愿放弃丁颖,他可以在我面前毫无掩饰的发病,却没有办法允许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态……”
晚星怜惜的轻叹一声。“你被吓到了吧?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他似乎又开始发作了,我不是存心让他在你面前失态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哪个女人会坦然接受这样的陶以诺,所有想救赎他的女人,在看到他发病后,都会离开的,只有我不会……我才是真的爱他的人……”
“你先走吧,等他醒来,我会瞒着他在你面前发病的事,他每次发病后都不会记得……”
呆站在一边,她的话像行云流水,久久盘旋在思维的空间里。我的脑子很乱,太多的突发情况来不及消化。只在一霎那,他就那样倒在地上抽搐,像是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一样。他变得好陌生,他不是我所认识的陶以诺,那个有着阳光晕染光圈的男子,嘴角绽放绚烂笑意的男子,怎么会被那么可怕的病症侵害着,痛苦着?
讷讷的转过身去,一眼望见那根平躺着的烟,晚星窝在沙发里抽的烟。她,用最快的时间,丢下烟,飞扑到以诺的身边,忍受蚀骨的剧痛,不让他不小心伤害到自己。那是真的爱,爱入骨髓。
不记得是如何下了楼,走出医院,外面是一片孤寂的漆黑。
“小姐,你没事吧?”坐上出租车,司机回头看着我,问。
我木木的摇头,转头看着窗外。“君悦酒店……”
晕黄的路灯,折射在车窗上,阴影打在脸上,掩去了落魄的泪。
努力想要恨的人,努力想要忘记的人,竟是活在更为辛酸的地步,叫我拿什么理由去恨,去遗忘?
瞠圆的眼睛,凸凸的静脉,空气里撕扯的双手,在脑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