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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血未能相融 ...

  •   一叶身上发生了什么,千花一概不知。福伯说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放他出来见人,她便也只能等上一个月,横竖人都在孟府里了,逃不掉的。
      何况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阿爹!”千花推开门,蹦蹦跳跳地走到父亲案前,双手背在身后,面有得色。她眼睛瞅了一圈,奇怪地问:“怎么今日阿兄不在?”
      这个时辰,阿兄通常会和阿爹商议事情。
      “你阿兄有事忙着。”孟纶含糊地说道,不想告诉她孟随正在暗房里的事实:“你手里藏着什么?”
      千花俏皮地抿唇一笑:“阿爹一定猜不到。”
      孟纶假作凝神冥思:“又捉了小虫子来逗阿爹?”
      “才不是!”千花抗议道:“阿爹以为我只会顽皮么!”她最受不得激,立即将藏着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袁妈妈教我绣了荷包,我给阿爹做了一个!”
      孟纶甚是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荷包,赞叹道:“我们千花的手艺真好!”
      只见千花手里捧着一只青绿色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不说,上面绣了一团红艳艳的物事,也不知道是什么。
      千花毫不谦虚地接受了阿爹的赞美,她开心地绕过案几,凑到孟纶身边:“我帮阿爹挂在腰上。”
      “阿爹自己来就好。”孟纶受宠若惊,忙伸手去接那荷包,哪知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
      孟纶“咝”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接荷包的手松了。他抬起手,只见食指指尖上一抹红,而千花手中的荷包的边缝处露出半截明晃晃的针尖。
      “呀!刚做好的,针忘记取下来了!”千花惊叫道。她迅速将荷包藏到身后,心虚地看着父亲。
      “我替阿爹吹一吹?”她瞅着孟纶被针刺破的指尖。
      孟纶毫不在意地取出一方帕子捂住手,好笑地看着她:“这么马马虎虎,真不知是像谁。”
      “我第一次做荷包,太激动了嘛。”千花低下头去,紧紧盯着缀着珍珠的鞋尖看。每次她犯了错心虚,就都是这幅姿态。
      “荷包给阿爹吧,别扎到自己。”针还别在荷包上,危险得很。
      千花咬着唇,半晌才只手将荷包拿出来,放在孟纶展开的手掌心上:“我把针拔下来了,这次不会扎伤阿爹了。”她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
      “针也给阿爹吧。”孟纶不放心她拿针。
      千花固执地摇了摇头:“针扎到阿爹了,我要拿去扔得远远的。”
      说着她转身就跑。
      孟纶唤她,可她不理,无奈地叹了口气——每回她做错了事,总会很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继而他看着那只看不清花样的荷包,开始发愁是戴着还是不戴。

      千花一口气跑出老远,一直跑到花园深处,没有别的人看得见了才停下来。
      她伸出手,一只小小的水晶瓶子藏在手心里,里面装着那根刺伤了孟纶的针。瓶子里事先盛了些水,血滴早已散了开来。千花取下水晶瓶的塞子,微微倾斜瓶口,倒出那根针,咬着牙往自己指尖上也扎了一下,紧接着提起指尖,挤了一滴血到水晶瓶里。

      她坐在假山后的角落里,借着满月的月光,看见自己的血与阿爹的血始终无法融到一处。
      ——你竟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你根本不是太常寺卿家的女郎么?你同你阿爹与阿兄长得一点也不相似。”
      柳眉没有骗她,她不是阿爹的孩子,若是血亲,血怎会不相融?
      她本不想怀疑阿爹,可夜里翻来覆去地梦见同一个场景,梦里柳眉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若不这样做,她夜里就无法获得清静。

      千花将水晶瓶中含着血滴的水尽数倾倒在地上,又拾了块尖石子挖了个小坑,将针埋了进去,毁尸灭迹。
      就算她不是阿爹的孩子,最后害她的还是柳眉和狐之琰,阿爹与阿兄什么也没做。

      “女郎?”玉和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女郎,您在这里吗?”
      为了防止她出任何意外,千花出门常有侍女跟着,方才她一气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甩开今日陪她出来的玉和。千花将水晶瓶子藏好,起身走出假山外,冲玉和招了招手:“玉和,我在这里。”

      她验了血,可柳眉还不肯放过她,这天夜里又在梦里对她说“别怪我心狠,我只是比他们都更快一步罢了”。
      柳眉说完这句话,便退到一边,让出位置给狐之琰。
      狐之琰一脸冷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好大的刀,径直向她砍下来——
      千花猝然醒来,方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
      她重重地喘着气,侧过头,隔着床帐看见屏风外隐隐约约的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隔日艳阳高照,千花心里却烦得很,她不许任何人跟着,独自捧着脸坐在后院的石桌上发呆。
      “千花,千花——”有人在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千花循着声音望去,却是家住隔壁的丰界玉蹲在墙头上,还冲她挥手。
      丰界玉爬墙熟练得很。他惯是个风流的人,爬姑娘家的墙爬得炉火纯青,千花家的墙修得比一般的院墙高得多,他落地竟然还能摆出风流倜傥的姿势。
      可是他摆这样的姿势给一个十一岁的姑娘看,是想做什么?千花黑着脸想。
      “听说你病了,可是你阿兄不许我来探望你。”丰界玉向她抱怨:“他也太不近人情了,你生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呢,怎么说都是邻居嘛。”
      阿兄没砍死你都算不错了,千花心道。
      “听你家侍女说,你是为了我淋雨生病的?”丰界玉一脸怜悯地看着她:“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你这么小,我不会喜欢你的。”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干了件蠢事,而是干了蠢事还被人大肆宣扬出去。
      千花不想理他,瞪了他一眼就转回头;丰界玉却当她是羞涩,还揉了揉她的头:“别再为我做傻事了,你阿兄差点没揍掉我半条命,还专拣我的脸抽。我脸再好看,也不经打呀。你呢也太小了,还没到要为这些事情烦恼的年纪,而且其实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只是伤心你阿兄被阿嫂抢走了,一时空虚寂寞冷罢了。天要下雨哥要嫁人,没有这位阿嫂,你迟早也会有另一位阿嫂,看开点。你要是当真不喜欢这位阿嫂呢,我教你一个好法子,你就专往你兄长面前凑,恶心死她!——唉,不要这样幽怨地看着我,不是我想伤你的心,但你总要接受事实的嘛,我们一点儿也不合适,真的。”
      千花盯着他身体后方,慢吞吞地伸出小手,指了过去:“我阿兄在你身后,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你要不要先护住脸?”
      丰界玉一惊。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衣领已被人大力提起,使劲往后拽。
      “丰界玉!告诉你不准再接近千花,你居然还敢翻墙!”孟随愤怒的声音在他耳边轰炸着:“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丰界玉赶紧抬起两手护住脸:“我脸上的淤痕好不容易才消了,别打脸啊——哎呦——你在千花面前这么冷酷残暴真的好吗——”
      千花只手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他惨叫着被自家兄长拖走,估计这回挨了打,他要很久都不敢出门了。
      这么傻乎乎的人,当真浪费了他那张脸。她为这种人淋雨生病,可谓是一生的耻辱。
      千花看了看远处,毫不意外看到今日服侍她的侍女们站在那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其中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先前伺候她的人有一些说是家里有事放出去了,换了新的人进来。
      千花想起前世生病后大约几个月的时间,身边的侍女都换掉了,那时并没有觉得异常,现在想来必是因为自己淋了雨的原因,阿兄生气了,才换了新的人来照顾她。
      父兄将她护得太周全了,才造成她识人一直没什么长进,一个丰界玉,一个狐之琰,无论幼稚与否,她都不曾看准过谁。
      不过,现在没什么狐之琰之流了,以后也不会有,只会有一个名叫一叶的孟氏家奴,一辈子不能翻身。

      想起一叶,千花就很想知道他近况如何。福伯看着和善,管教下人最是严厉,狐之琰那种脾气,一定挨了不少打吧?
      她跳下石桌,提起裙子便往福伯那里跑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血未能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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