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辻（黑法）》千*祁

11、叶子的魔法

　　“我就一直在等……等某人来带我走。”说完，法伊停顿了一下歪头对黑钢道：“所以，我大概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吧？”

　　冲酒保要了杯烈酒，黑钢冷哼一声：“你原来还知道啊。”

　　确实，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黑钢不喜欢法伊这种性格的人，尤其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一点。

　　“会把‘死不掉’当做口头禅的人，其实反而是很想死的吧。”

　　从见到法伊的第一眼开始，黑钢就在他身上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开始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追求强大的人，可渐渐地黑钢就发现了，法伊身上那份气息并非别人赋予他，而是他自己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即使一直笑着，法伊身上也一点都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感觉，即使一直笑着，别人似乎也很难走近他。

　　总是在受伤时回应别人说“死不掉死不掉”，他也只是把笑容当做了与人保持距离的挡箭牌罢了。

　　虽然被黑钢戳到了软肋，可法伊还是选择开玩笑道：“这么有逻辑性的发言，一点都不像是黑炭会说的话呢。”

　　酌了口酒，黑钢懒得去回应法伊的玩笑，只是缓缓道：“这是我一直发誓效忠的一位公主说的。”

　　“能被黑炭认可，那真是位厉害的公主。”靠在吧台边晃着脚，法伊悠闲的说着。

　　也朝酒保要了杯酒，法伊开口道：“不过安心啦，我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黑钢又是冷哼一声：“是‘不能死’，而不是‘不想死’是嘛。”

　　法伊看了看黑钢，难得的没有回答。

　　“这世上我最讨厌的，就是明明气数未尽，可是自己却不想活的家伙。”

　　酒吧有很多彩色的装饰灯闪耀着，法伊伸着手，远远地看着光线透过他的手指，映射在他的眼睛中：“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我来接你了，所以，活下去吧’这样，可结果我终究还是害了那个人。”

　　收回手，法伊换上一贯的笑容，略微苦涩的对黑钢道：“我果然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不要你的过去，只想要你的现在，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随着渐渐淡去的音乐声，织叶的歌结束了，台下也响起了不绝的掌声，那位酒保也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兀自在吧台里鼓着掌。

　　不出一分钟，织叶就出现在了法伊他们的视线里，不同于游戏中那寂寞的身影，她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织叶对法伊和黑钢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抚过那位酒保的脸颊，在他脸上落下轻吻柔声道：“久等了。”

　　酒保的脸颊微红，但还是对织叶说了句“现在还在工作中啦”。

　　织叶环住酒保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对法伊和黑钢介绍道：“他是和彦，我们正在交往。”

　　互相简单的问候之后，织叶突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俯身对黑钢道：“我想借用一会你的同伴，可以吗？”

　　她指的应该是法伊，可黑钢根本不明白，织叶想找法伊说话为什么要取得他的同意？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哦”了一声。

　　“我一会就回来。”说着，织叶又在和彦的脸颊吻了一下，后者也只好苦笑着开玩笑道：“我可是要吃醋的啊。”

　　法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自然，应该说他来月亮屋的目的，大概一早就是这样。

　　待到织叶领着一脸雀跃的法伊去了后台，黑钢才猛地灌了一口酒，其实从“clover”登出以来，他就感觉到了，似乎这个城市里还有另外几个人存在，另外几个特别的人。

　　黑钢能知道那些人是睡着还是醒着，能知道他们开心还是难过，能知道他们所在大概的方向，这其中就包括法伊。

　　所以，自然他也察觉了，法伊的心情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要说为什么？黑钢也不清楚为什么知道，那人明明还是用那副让人看不透的面具傻笑着，可黑钢就是觉得自己似乎能察觉，甚至午夜时那人心里、透露出的那一点点的寂寞。

　　看着一直自己喝闷酒的黑钢，和彦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在意的事，还是主动问出口的好。”

　　黑钢虽然没有醉，可他也借着酒劲一皱眉不悦道：“谁会在意那小子的事？不想让人知道的明明是他自己。”

　　“织叶最近虽然看起来很开心，她也说和我在一起时觉得幸福，可我不止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大概可以叫做‘寂寞’的表情。”和彦把调好的酒推到黑钢面前，说了句“赠送的”。

　　不知道和彦为什么突然讲起他女朋友的事，黑钢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直到他听到和彦接下来的话：“法伊先生脸上，有着和织叶一样的表情，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和织叶一样有事瞒着别人。”

　　随后和彦还很不好意思的一挠头苦笑道：“虽然说着让你把在意的事问出口，可我自己也没这个资格说别人，因为一看到织叶的笑脸，我就没办法开口了。”

　　有事瞒着别人吗？这大概算是法伊的特长了吧？

　　喝了口和彦送他的酒，黑钢晃了晃杯中的冰块皱眉道：“那小子要是肯把瞒着的事讲出来，大概会是个长篇小说。”

　　和彦望了望后台，然后轻声道：“也或许，那是为了身边的人着想吧。”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我来接你了，所以，活下去吧’这样，可结果我终究还是害了那个人。”

　　法伊说过的话闯入黑钢的脑海，因为那股奇怪的关联感，黑钢察觉了，此时此刻，法伊似乎没有在笑，不是伤心、不是难过、不是害怕，只是没有在笑。

　　与此同时，直到法伊跟着织叶来到后台，他才从织叶的口中知道，这个后台的网路被和彦的朋友改造过，能确保谈话不被窃听。

　　“和彦本来是军人，最开始他只是五位魔法师派来监视我的，后来就像现在这样了。”说着，织叶微笑着倒了杯酒递给法伊。

　　法伊道谢后接过酒杯温柔道：“你和他在一起时看起来很幸福。”

　　听到法伊的话，织叶摇晃着酒杯笑道：“嗯，即便只是短暂的幸福我也很珍惜。”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似乎能感觉到你在伤心。”握着酒杯，法伊柔声说着。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法伊，织叶缓缓开口道：“代表了魔力强弱的三叶草标记，瓣数多的人就能感觉到比自己瓣数少的人的一切，不论是情绪还是其他什么，以及与自己有着同样瓣数的人也是一样。”

　　织叶一直毫不掩饰的露出她胸口的四叶草纹身，法伊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虽然和织叶这个的形状不同，但他胸口确实也有标记。

　　“你没有叫外面那位黑大人一起来听这些呢。”虽然猜到了大概，法伊还是这么问着。

　　织叶浅笑道：“卡尔蒂娜告诉我了，你将自己身上也有标记的事瞒着你的同伴。”

　　之前法伊确实打算不将此事告知那三个人，因为他多少预感到了一些事，不过如果像织叶所说，那法伊的谎言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穿了。

　　隔着外衣抚上胸口，法伊的动作更像是祷告：“估计瞒不了更久了，那三个人都可以感觉到我才对。”

　　看着酒杯上自己的倒影，法伊发现他自己难得的没有在笑：“在色雷斯时，你说过我们是‘同样的人’，现在我似乎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织叶对法伊微微露出笑脸，那笑容中有一种名为落寞的情感，若隐若现：“还没有人知道四叶的能力，三叶的话是掌管空间的魔法，二叶是在没有召唤器的情况下随意召唤兵器，而最弱的一叶……”

　　织叶也低下头，抚上了自己胸口的四叶草纹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法伊听：“我从得知自己的魔法那天就在逃避，即使被刺上刺青的当天我就被允许回家，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像是自我安慰一样，我给我的刺青又擅自多纹了三瓣叶子，虽然我知道那什么也改变不了。”织叶这样说着。

　　法伊第一次在“色雷斯”听到织叶的歌时就察觉到了，他能感觉到织叶的悲伤：“你果然是一叶。”

　　织叶浅浅的喝了口酒平静道：“作为最弱的一叶，唯一的魔法就是预见自己的死期。”

　　果然是这样，熟悉魔法的法伊在得知自己也有印记时，就发现他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出现，因为他胸口上，正刺着一瓣倒心形的叶子……

　　除了那个梦。

　　织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颓废萎靡的人，虽然偶尔看得到寂寞的神情，但她确实是幸福的：“就算是这样的我，和和彦在一起时、和素一起唱歌时，我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不想失去的东西。”

　　法伊默默的重复着：“不想失去的东西……”

　　织叶望着发呆的法伊，然后温柔道：“你一定也有，不想失去的东西、誓死都想守护的东西，因为我们都是一叶，所以我感觉得到。”

　　法伊难得觉得自己被某人把一切都看穿，于是苦笑道：“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得到幸福，因为一旦得到了，到必然的分别那天我会变得无法放手……所以，对我来说，不给对我重要的人带来不幸，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所以，‘不想失去的东西’……我大概真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