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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封禁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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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少年脸上是怎么样的震怒,她已经无法形容,这怒意的不同寻常在那冷悍之后略微隐藏的……是了,这一刻她看得分明,是委屈。紧皱的眉头有年少才有的锐利,深黑眸子里蕴着不仅是夜还有不甘,现在,他面对了鼬,眼里的戾气终于无法凝结,转而为一抹凄苦,不仅是恨她,还是气他。
她忽而想到了——小帅哥会不会是嫉妒?
多久未见的哥哥,曾经误会而拔剑相向的哥哥,原本以为活下来就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的哥哥……她试着想象过他的心情,现在终于从他受伤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是了,比起她或者鼬来,他更像是困兽,身处苦境而因为骄傲,无处发泄。
他原本以为他死了,杀死她是给他的祭奠。谁知他没有死,转眼居然还为了那个该死的伊贺钦又和他站在对立面。——佐助是不是这样的心情呢?
真是复杂啊,她哀叹,我才是第三者吧,每次和鼬见面都是因为我呢——不对,是伊贺钦!
那我算什么?她自问。一个跌跌撞撞倒霉到底,应该死却没有死掉的家伙啊!
讨厌!她一边想一边感到鼬握紧她的手——讨厌!为什么是我啊!偏偏是我啊!
他怎么想我又不能控制,我干什么要管他怎么想啊!
剑,还是剑,挥洒的利刃满天飞舞,织出坚韧夺命的网,从上到下,铺天盖地,仿佛躲也躲不开。洋洋洒洒,他挥成满月一样的光辉煞是好看,一时间世界只剩下飞舞的光与影,只是那是夺人的凶器,一触即死,刹那就能将一切眼前的生吞噬了。
就算鼬再厉害也躲不过吧,她想。
那就不要躲了吧——这是鼬的回答。
长袖一挥,他将她拉至身前,整个身子将她护住,左手握住她的右手,他才察觉她在颤抖,是因为害怕吗?还是因为愤怒?她眼中泛着不安的波澜,双手不停渗透着寒意,然而——即使此刻站在悬崖边,哪怕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她还是努力站在这里。
不哀诉也不抱怨。
这个女子比谁更有勇气面对陌生而时刻变化的世界。
他握紧手中的剑,白衣被暗夜染成了蓝色,好像在燃烧,鬼魅一样的身影将他们包围。对面的鼬还是护着那个女人,那个至今看着他眼神都很温润的女人。
他有一种面对另一个人的错觉。
可是时不我待,出了鞘的剑怎么有收起来的道理?他要用她的血来祭奠他所丧失的一切,那沾染污秽的血,那个有着鹿一样柔和眼眸……奸诈小人……的血。
他眯起眼睛,举高右手,瞳术手段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杀了她,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剑网兜头罩下,千钧一发之间,世界一瞬间迸发出血一样的艳丽色彩,他听见她轻轻呼出了声,眼前的夜被火红烈焰突破,周身突然充盈了这一分赤烈的红。幻术?他愕然。在这份认识之前,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难道这是“月读”?只是这份异样查克拉的感觉又是什么?
天地没有了分别,它们化为虚无,向周围延展,无边无际。
他抬头,头顶火红流转的是流光吗?他低头,低下逶迤绮丽的是炼火吗?什么也不是,他并不觉得痛苦。这幻术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种,不带给他任何痛苦感觉。滚滚红色波涛将他包围,无形无质,不知为何物。
看来鼬练成了又一种厉害的忍术,是不为他所知的。
他心揪紧。
原本以为已经僵化的感情,此刻阵痛起来,一次比一次凶狠,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浪高过了一浪。
鼬,为了那个女人,对他用狠术!
“佐助,现在你已无法用瞳术。”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身侧显出鼬的身影,模糊而又飘渺。在红色虚无的空间里仿若仅仅是个影子,没有实体。
他并不回答,手中紧紧握紧剑柄,几乎要将剑柄捏断。
不,他不要听!什么都是枉然,他和她,他们都向他撒谎,他们都用谎言来欺骗他,一次又一次!那个鼬,说什么是要为了自己好!为什么他从来不问问他的想法!难道人就可以利用爱的名义去随意为他人做决定吗!
他想要他怎么样,要为他所受的痛苦和煎熬而感激他吗!
不,鼬在任何人眼里都是英雄,在他眼里唯独不是!
他是不顾他感受的混蛋,是不管他的想法一意孤行的顽固派!
是加入“晓”又令他自己加入那个黑暗组织,是即使到了死都没有跟他说一句真话的谎言家!
是令他一直在奔跑,一直都在追随的那个影子!
是蹂躏他的过去,夺去他的将来……
是让他流血又流泪的……
最重要的哥哥!
“为什么……”他轻轻对虚空说,“为什么你从来不在乎我的心情,也不管我的想法?”
“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哥哥,哪怕堕入黑暗,”
“过去也好,将来也好……”
“我不停追随你的身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即使如此……”
他低头,漠然注视被红艳填充的世界。
仿若失明。
多么的讽刺,他明明有着洞悉一切的双眼,却看不清就在咫尺的那个人。他明明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却每每在他面前迷失而遍寻不到退路。
耳边传来叹息。
“我原本不期望能活下来。”这便是鼬的回答。
有微风拂过,轻柔而温婉,吹起他鬓边的发,好似一双安抚的手,默默抚过他脸颊。
鼬的语气有了波澜。
“原谅我无法考虑到你的心情。”他顿了一顿,道,“当时,我连自己的心情都抹杀了。”
钦,何必呢?
已经足够了,这样的场面,一次又一次的,你不停让我选择。
“我无法向你解释,也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解释。”
“有些东西不是用来口述,只有用行动贯彻到底。”
“我从来没有期望你的谅解,要背负罪名的话,我和钦就够了。”
佐助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怒火胜于周围赤红:“钦!又是那个伊贺钦!你总是说着‘我们、我们、我们’!对你而言我才是外人吗!你不能告诉我的事,你认定我不能理解的事,难道那个外人伊贺钦就可以了吗?!”
他愤怒,就是愤怒!对鼬还是对钦,不知道究竟是谁让他更加火大!握紧拳头,佐助闭上双眼,眼中的勾玉渐渐转变了形状:“如果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话,我就要亲手将一切终结!”
三钩玉渐变成了万花筒写轮眼。
鼬闭上双眼,轻轻叹了叹:“我劝你最好不要白费力气。须佐之男在这里是不能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同为一族,我对你的瞳术很了解,要比拼的话我未必输给你!”佐助的口气很冷。
“如果这不是我的忍术呢?”
佐助眯起双眼:“什么意思?”
鼬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的身影浮现于红色背景。
他的身边出现了那个人。
于一片红艳的背景中,她竟还是简单到如此的纯粹,仿佛周围的妖媚与她无关,一切的华丽都是虚幻,而她才是这个世界最根本的本源,一切的艳丽只为了能突出她的质朴,让她身在这个空间又跳脱于这一切。
她悬浮于半空,一抹红色到耀眼的烟雾将她一身单纯的白染成淡紫,褐色的眸子反映血色世界有了琥珀色的光晕。
她站在鼬身边,双眼透露迷茫。
“这是哪里?”毫无掩饰的讶异之色出现在她脸上,左右望望,不知所措。
周围陌生的红色世界让她生出了怯意,伸手又去拉鼬的衣裾,最近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动作,然而此刻这个行为无疑大大激怒了站在对面的佐助。
“放开他!”
这句话真是反效果,卓越然被他一吼更怕,于是拽得更紧,赌气道:“不,不要!”
“你没听懂我的话么?”语气放轻放柔,那是佐助特别的威胁语气,仿佛野兽扑食前的低吼,预示着无法想象的巨大危险。
他的语气刺激了她的神经,她也不明白自己算是抽得哪门子风,当下产生了逆反心理,越发让人火大的理直气壮:“不要!谁会听你的啊!你一天到晚要跟我发神经,我……”我怕!
“很快你连怕都不会感觉到了。”剑晃了一晃,剑光十分扎眼。
“鼬!”她语气无异于哀嚎,这次是拽住他手臂,抱得死死的。
“你……”
她对佐助是有一定了解,知道他越是沉默就越是火大,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拉都拉了,抱也抱上了,就一抱到底得了。这里只有鼬能救她,哪有放手坐以待毙的道理!
“鼬,你看看你弟弟……他,他又凶我!”她低头不看佐助,只是努力靠向宇智波鼬,如救命稻草一般,死抱不放。
余光看到佐助在一边气得发抖,她手指发颤,心里有些自责——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啊,好像向老师告状的小学生,我真的好差劲!
这一刻,鼬实在是哭笑不得——身前是燃起妒意的委屈弟弟,身边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卓越然。而他竟然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得不战斗。
佐助的瞳色与瞳纹变得十分可怕,他知道他是想用“天照”了。
“我是绝对不会认同这个女人的!”
她将脑袋往鼬身后靠了靠,很小人地越过他肩膀朝他冷哼。
“越然,”他抽出被抱得快没有知觉的自己的手臂,忽略眼前愤怒至极的某人,“忍着点。”
她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他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她眉心,右手抓住她的一只手掌,快速结了一个印。灼热的感觉从他手掌传出,流经她手臂,肩膀,直达胸口。这就是他们说的查克拉?那是伊贺钦和鼬的忍术?能感觉到细微如柔风的力量从他的身上吹来,传达到她的身上,它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变得灼热,隐隐刺痛,继而循环到了全身。
好像点燃的火苗向百骸蔓延,呈汹汹之势。
她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她忍。
能清晰感觉到,最后所有的力量汇聚在她的心脏,随着心室的震颤,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有鼓点沉重落在她胸口,一击狠过一击,又仿若是从高空坠落,毫无防备猛然撞击到大地,痛极而无法阻挡!
起先可以忍耐的痛感,不断加强到让她弯起腰,伸手只想捂住胸口。
“别动。”他说,“否则会死。”
他握紧与她结印的手,眼中红艳的瞳色渐渐黯淡下去,冷却为深沉的瞳仁里反映出她自己的身影,瘦弱,痛苦,形同陌路的容貌……
于是闭上双眼,情愿什么也不看。
嘴角有温润的液体流下,她不去想那会是什么,现在要站着都很费力,实在没空顾虑那些东西了。
佐助顿在原地。
不仅仅是周围红色波涛瞬间涌起十几米高的浪花笼罩在他身上,也不仅仅是金缚之术将他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鼬的双眸,原本红色勾玉的写轮眼打开成鬼魅的万花筒,眼中红色的火焰弥漫流转,几周后,红艳渐渐冷却失去光泽,变作了他原本黑色的眸子。
写轮眼合上,而幻术不止。
就在那一瞬间,世界变了。
红色的苍穹划破一个缺口,有金黄色液体从头顶流下,这里那里,如雨,又如雾,洋洋洒洒,成片成流。整个天顶在塌陷,红色烟雾被液体吞噬,渐变作了粉色、淡粉色、淡色……大地在沦陷,脚下泉涌般蓬勃而出相同不知为何物的东西,灼热,泛光,涓涓成流。他凝聚力量企图用“天照”,然而那金黄液体攀附到他的身上,竟抑制住了他的力量,他无法再制造查克拉!
“这是什么?”他皱眉。
金色炫目的光晕里,宇智波鼬睁开黑沉毫无波澜的双眸,成为渐趋亮白的宇宙中唯一一抹夜色。周围的金光反衬出他黑夜的轮廓,俊逸的脸颊无怒无喜,他站在这,凌驾于一切之上,驾驭着这变化纷繁,而又渐趋纯粹的世界。
又一次,他感受到了他的强大,那是从内心开始而形之于外的强悍,不容任何忤逆,也不听任何哀诉。
“佐助,这个术将封禁你的写轮眼。”他只是淡淡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你休想!”他越是镇静他越是生气。难道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内心的平静么?就算是他自己的亲弟弟站在面前,他还能维持一般的波澜不惊么!
他不甘心,不甘心!
内心泛起了涟漪,传达开后化作波涛,继之成为浪潮,他用力挣扎,企图用力量为自己拼搏出一丝契机,然而环绕周身的金色流质让人使不上力,他越是挣扎越是被这份绵软纠缠环绕,它们无孔不入,无微不至,悄悄在他脚下滋长,向上攀沿,最后如一层薄衣,将他包裹在内。
“这不是宇智波一族的术!”他透露惊异,对他怒目而视。
鼬沉吟,看向身边女子,“这是钦的封禁术。”他说得很简略,一如既往无心解释。
“你们……”佐助双眉紧锁,戾气渐浓。
力量被抽离,此刻,他感到了恐惧,他说要封禁他的写轮眼,他是真的会那么做么?
握紧手中的剑,利刃反射周围金光,耀眼让人无法直视,他孤注一掷,沉声低吼:“别指望我放弃!”
意识渐渐模糊,她觉得自己随时会晕过去。
鼬在她眼前模糊成了一片,视力被疼痛弱化,听力受损,触觉不再灵敏……
唯一留下的,仅仅是痛,痛感,超越了一切。
意识凝滞,潜意识抬头,脑海不由控制翻腾无数画面,时间变成虚无,生命中流经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放映……
眼前黑暗降临,耳边谁在轻轻呢喃……
我会死吗?她问自己。
不知多久,胸口不再如之前般疼痛……好像回到了过去的那些日子。
不知道是身体习惯了伤痛,还是伤痛麻木了身体。
是的,她总是很能忍的。
越然,你忍一下,很快就会好了,打了针就会好的。
越然,针都不怕了,还怕吊盐水吗?
越然,可能要动手术了……
越然,今天第一次化疗,一开始有点难受,等习惯了就好。
习惯就好了。她一直都试图忽略的情感在这一刻纷至沓来,原来这才是她心中最深刻的记忆——
忍耐,一次又一次;疼痛,一波复一波。
耳边谁在说话,是回忆么?回忆也会是有声音的么?
渐渐能分辨了。
奇怪,这个少年的声音好陌生,会是谁?
钦,很疼?那就哭吧,如果觉得实在忍不住的话……
可是为什么要哭呢?哭会有用么?
心堕入很深的地方,不停地下坠,她只觉得累,累得无法抬头,累得无法挺直腰板,累得不想再忍耐了,好几次她这么对自己说,是不是死会好一点,不会再痛,也不会再忍耐,一切都终止了。
眼前掠过一张笑脸。
越然,越然,你忍一忍,我陪你啊,我在你身边,你要是死了,说不定我也会明天就死了……
是啊!还有徐旭呢,她对自己说,还有那个胆小鬼徐旭,和她一样留在重症病房……
徐旭……
耳边划过冷冽的声音,手掌却传来温暖的感觉。那个沉稳低沉的男声她认出了,是鼬。
睁开双眼,他就近在眼前。
“钦,就快好了。”他望进她眼睛轻柔说道。
难以名状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很想纠正他——不,不是钦,是越然。只是力竭而无法开口。
“炎魔万象镜·反天。”
一刹那,天地迸发出光辉!
好似有一万盏灯火同时在天宇间点亮,即使闭上眼,佐助都能看见金色流质泛出夺目的光辉向虚空铺陈而远。而鼬的身影已然模糊,只有那个女子,分分明明站在他眼前。
白色的光辉结成光快,凝聚成了镜面,一块又一块,从地下升起,将他和她包围在其中,每一块的镜面都映着她的身影,虚像千万,向着无尽延续,镜面焕发出缤纷繁杂的光彩。
那是何等的五光十色,绮丽万千的景象!直教人无法闭目而让人瞬间窒息!
万籁俱寂,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就在他眼前,额间有淡紫色的印纹,呈现火焰的样子。
他终于明白,那是她的血继,原来伊贺钦也有着血继限界。
双眼闭上,他无法再直视这亮到刺痛双目的光辉,四肢早就不听使唤,右手一松,草雉剑落入身下万丈深渊。
最后那一眼,似乎看见她眼角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