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零点零零

1、全文

　　她是一个特别现实的女子.无论是情感还是物质.

　　却并非那么唯物主义.只是在车水马龙里.倘若不能从中获取某些物质性的东西.那如此多的人颓丧.堕落着去做那些不甘愿的事情本是无关紧要的.生活应当适应性地继续.所以我们必须不停止地寻找.所以幻想和白日梦不被允许.所以当你看天的瞬间别人已经在那零点几秒的间隙拥有了我们一辈子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我们不可以.也没有权利选择.应当这么游荡的.

　　我遇到她是因为网络.她似乎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挂着她的彩色头像.没有目的.只是一种寂寞.她似乎二十四小时都在线上.不下线.不隐身.不离开.她一直都在.却仿佛一片空白.每次在午夜我准时上线的时候.所有黑白和显示离开的头像之上.彩色的存在显得如此无上.

　　我不知道她在电脑的那头是做什么.工作.年龄.还是性别.这都是一个未知.但我坚信我们都是相同的.享受孤独的人.没有陌生的.通通都是熟识的.因为我们之间有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无言.同样的寂寥.和无声.

　　那天晚上我打开她的对话框.她的资料和留言里写的都是一些能够让人有所感触的文字.我喜欢这样的女子.低调又不失华丽.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她.这是某种内涵变得无与伦比的表现.每个人都希望在别人面前释放迷雾.没有人能够看穿自己.只是有些人魅惑地演戏.认为自己能够打扮得纯真无邪.到后来的见面也在我所料之中.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使不需要武装.也能显得危机四伏的女人.

　　这种女人是绝对值得男人去爱的.并且不愁没有男人的爱情.对她来说.只有孤独是奢侈品.

　　我对她打了个招呼.她回过来的信息像一只幼狼.直接而毫无试探.
　　你是谁.
　　我说.你在论坛上面发了帖子说要找室友吗?我在深圳.我也正在找房子.但是也是暂时性的.我想我们比较相似.所以想直接找到你.
　　明天下午三点在名典咖啡厅.

　　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超过三点十分钟了.她和我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一套BALENCIAGA的黑色职业套装.Louis Vuitton名贵手提袋.纯黑色大卷发.毫不犹豫的踩着高跟鞋在我面前坐下来.拿出一条Marlboro的红色烟旁若无人地开始抽.

　　我们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答.她看起来是一个特别冷酷的女人.商业化的.没有爱情的.我了解到她是在一家跨国企业工作.二十八岁未婚.是一个看起来极难相处却极会交际的女人.但她后来说.要以这样的形象对待将要同自己住在一起的人才能够合适.毕竟在家里.女人都是会把面具通通除下来的.所以不用客气.也不用矫情.

　　她的势力并没有让我感觉不舒服.相反的让我越发有和这个女子同居的冲动.这样的烈性和不羁.独立而又脆弱.她的坚强可以是我的榜样.虽然她同样是多少男人女人痛恨的对象.原因是因为她的魅力无法抵挡.有一些气质是需要锐利而□□的.烈性.

　　然后我们去看房子.两个单人房.有二十八楼的阳台.宽敞而淡雅.我考虑在这上面种一些攀援植物.这种植物的生机是因为别人的强势而得来的.这样的狐假虎威让它们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和毅力.所有的这些珍贵的品质也不就是自己骗自己.它们告诉我们这个道理.生活本身就是一场盛大华丽的骗局.我们在里面周旋.寻找殊途同归的宿命.

　　有共用的厨房和洗手间.洗手间很大.后来她说她喜欢特别宽敞的洗手间.有一片特别大的落地镜子.镜框是金属的华丽.有舒适的浴缸.为此我们在选购浴缸的时候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让辛苦的工作人员想方设法从一楼弄到二十八楼.她为此轻轻地甩了一句.我会加钱.

　　除此之外.她对床和衣柜的要求可见一斑.购买家具的时候我对她说.我也只是暂时住着而已.她说.我的一生里面没有多少个暂时.一句话把我的嘴巴塞得紧紧的.不再出声.毕竟钱不是我出.我只是买了便宜而普通的日常家具.她打趣说.你这样怎么过日子.奢靡的南方女子.没有多少个暂时能够浪费.要极尽全力地爱自己才是真正好好珍惜和挽救青春的根本.她的道理总是让我铭记.

　　我只是不想到老死的时候再来埋怨自己没有好好享受过.所以我们该挥霍的时候就得挥霍得像个潇洒的女人.让爱死吧,我只想奢靡而卑贱地活着.她说.

　　但装修的时候却大部分都是我在家里瞎忙乎.她必须要红木地板.客厅必须要铺上地毯.房间也要地毯.洗手间的瓷砖要冷调的蓝色.是有助于思考.厨房随意.于是在我的指挥下.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让我们住了进来.我想这是一次糟糕而颇具乐趣的奇遇.我开始热爱这次的旅程.

　　这个月来第一次启动我的手提电脑.想必Charel的E-mail已经差不多要把我的邮箱挤爆了.里面的N次催稿和多次以死相胁让我微笑到落泪.毕竟有一个人能够为了你以死相胁.这还不够吗.我急忙回了一封短信.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赶稿.这一个月里总共有9篇命题中篇和十几篇书评.音乐评论之类的专栏稿子要写.那么也就是说.在未来的这几天.我将会是没有睡眠的.

　　她每晚都是午夜才回来.然后把一盒泡好了的碗面放在餐桌上面.对我的房门大喊.不要命啦.出来吃饭.然后摇摇晃晃地到她的超大浴缸里泡个舒舒服服的澡.至少要一个小时才出来.我笑着在餐桌上吃面.对她说.还以为你死了呢.她说.我在享受呢.别死死死的多难听.我要做面膜了.你别吓着了.我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村姑.她不顾淑女形象地大笑.也只有在家里才能够这般.

　　我没有思路的时候就从冰箱里面拿出冰得透彻的冷水坐在阳台地板上.坐在我种的攀援植物中间看街景和星空.即便只能看见偶尔一颗两颗.看到头晕晕的.天旋地转.再灌下大口的冰水作清醒剂.凉风飕飕的.在二十八楼的我身上作响.植物的叶片拍打着叶片.发出寂寞的声音.整个夜空坠啊坠啊.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它压迫下来的重力.把我往下压.就像跳楼一样腾空飞起来的感觉.一直下坠.下坠.肆无忌惮.

　　她从冰箱里拿出好几罐威士忌.坐在她旁边.

　　你这样喝明天还用上班嘛.
　　白痴.你写文章写到没脑子啦.明天是周末.
　　喔.是吗.我经常这样的.你不用管我啦.
　　我哪有管你.我只是在喝酒.

　　她一整个晚上都在灌酒.我第一次见识到她的酒量.不愧是要出去应酬的女子.她是这样的口硬心软.应该是一个很难改变的习惯.她必须无论何时显示出一副强者模样.有资本.有学历.有经验.有能力的强者.才足以在这个庞大的商业圈里面立足.弱肉强食的道理.她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你是零吗?是的话我想要告诉你好多好多事情.关于我的事情.然后她开始傻笑.
　　她是这样一个女人.穿着法国巴黎名牌出门.踩着六.七寸高跟.挎着LV名贵手袋的女人.她在公司的职位让她必须在每个客户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极端美好而深刻的.她是这样的完美主义者.她总是会把自己该得到的.想得到的用尽办法得到.现实.王者.强硬.魄力.她有穿不完的名牌.装不下的贵宾卡.却从来没有见她带男人回家.

　　其实刚开始同居的时候就已经说好啦.我不会管你带什么回家.可以养宠物.或者男人.
　　我坚决不会.任何一样都不要.她笑着对着我的眼睛说.我不会带任何男人回家.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我深切记住她的这句话.在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和出现之后.还有结束之时.

　　她依然每天起得很早.漫不经心地洗澡.用特别烫的热水洗.我真不理解她为何如此地热爱洗澡.并且能够在里面呆上一个多小时.甚至二个小时.然后她会开始美容.有时间的话.否则就开始女人的最可怕的运动.化妆.她的皮肤因为酒精和烟还有无尽的熬夜糟蹋得不堪.但她的五官精致.凛冽的美丽.她说.女人.首先就是表面功夫.只有这个能够对男人说话.其余的都是废话.然后就是搭配衣服.这些手续弄完之后.再踏着可怕的七寸出门.

　　对于我来说这是完全不能够想象的.恐怕我踩上她那高跟鞋.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为她在家里做饭打扫.那些地毯和红木地板.只要两天没有擦洗.就显得脏乱不堪.我总是享受着这些生活中的细微的丰功伟绩.微笑着为她做早餐.做她的减肥营养餐.等等.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得过且过.两个人的时候.总是有个人来牵挂.来照顾.那么日子也变得规律得多.

　　Charel在E-mail里说.最近的稿子怎么都阳光起来了.要换风格吗.不过我还是喜欢你阳光一些.我笑笑.阳光总是让人温暖.这是幸福的象征嘛.

　　她却说.幸福是什么.幸福是照射在脸上的温暖阳光.一瞬间就成了阴影.

　　然后我发现她的不对劲.她在那天晚上第一次把一个男人带回了家.她第一次在凌晨回来.是大概四.五点钟左右.她应该是故意在我一定会睡觉的时间把他带回家.我彻夜未眠.预感到某些事情即将发生.也即将改变.我憎恨改变.却不得不去适应.所以我四处旅行.也算是一种逃避.我想我这暂时性的安居也该到头了.因为她说过她不会带任何男人回家.

　　她开始不回家.开始是凌晨才回到.后来隔几天才回到.

　　我在整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寻找寂寞.找她留下的痕迹.曾经的指印.我躺在床上颤抖.嘶声裂肺地哭.总是像哭魂一样盼望她回来.回来轻轻叫我白痴.把方便面留在餐桌上面.霸占着洗手间让我在门外憋得跳来跳去.盼望听到她的嬉笑怒骂.不顾淑女形象的大笑.没有忧愁地享受青春带来的荣华.盼望在清早听见她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和她歇斯底里的喊叫.还有她的Marlboro香烟.没有喝完的威士忌.

　　我躺在她的床上.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来了.她已经永远离开.她没有感情.也带不走任何感情.记忆溜走在空气里.沉甸甸的像是要下坠.我抓不住它们.只能躺在那里让回忆慢慢把我压到破碎.一切失去了颜色般香消玉损.听见她轻轻地说.没有努力.就没有得到.

　　她没有带走一切.我涂上她的口红.并且化妆.喷了浓浓的香水.穿她的七寸高跟在家里不断地练习如同她那样的走路姿态.我的双脚几乎要龟裂.可我没有停止.我终将用我的努力换得一切.我不乐意.可我必须.我穿上她的名牌服饰.招摇过市.

　　那个男人在网络上找到我新开的并且迅速红起来的博客.在那上面我是一个寂寞的.需要男人的小资女人.因为美丽和神秘红透了半边天.这是我的新身份.新的角色需要扮演.

　　他终于加我为好友并且约我出去.

　　我涂上妖冶的冷蓝眼影.电了大卷发.用她去迪厅经常的打扮.没有人知道在一个月以前我只是一个邋遢不堪.从来不曾碰过化妆品甚至口红的网络作家.只是每天面对着电脑屏幕.把自己的寂寞一点一点的解剖来赚钱的作家而已.

　　他带我去吃饭.去很名贵的顶楼餐厅.花钱像流水一样.这让我想起了她.小费一把就是几百大钞.我只是微笑地看事情的发展.他又带我去购物.买一张破布就要好几千的衣服.我只是微笑.微笑.等待时机.

　　终于.他带我进了一家五星级的豪华宾馆.他问我要怎样的姿势.他躺在床上.虽然是中年.但脸依然显得英俊.我坐在他身上.从LV手袋里拔出一把磨得锋利的刀.捅向他的心脏.

　　你就是这样刺向离裳的对吗.感觉还不错吧.?

　　男人的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我手上和身上.脸上鲜血淋漓.整理干净了自己之后换上这个男人刚刚为我买的新衣服.把杀裳那把刀上面的指印文件放在男人身上.并把他的拇指割下.放在文件上.一切结束.

　　裳.
　　你说过不会带任何男人回家.

　　是的.除非他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