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端

1、序文（可舍）

　　窗外的杨树还是瑟瑟，天气倒是暖了些，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即时立了春也褪不去身上那繁重。照例，今年还是迎来了一场小雪，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爸爸说，我要从a城和b城选一个，我的理想高中在b城，但中考结束后，我们便要搬去南方的a城，那里是妈妈的故乡，是比这里暖上很多的小地方。
　　“我还是希望你考去a城，毕竟你还小，不好照顾自己。”
　　我抬头望向窗外，嗯了一声，也再无下文。
　　不是我无心，自妈妈去世后，面对今后，我时而迷惘。因为叛逆，我再也定不下心来。
　　我摸了摸鼻梁上的黑色眼镜，冰凉的温度从指腹传来，初三下学期，不知怎么，我也加入了眼镜族，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我也明白从此以后陪爸爸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是我的理想还很年轻想要去拼搏。但，到底是放弃理想，还是接受，我心中终没个定数。
　　春节前，金鱼来拜访爸爸，他比我大一岁，但与我同级。
　　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爸爸的画，白布后的黑发女子，他说，很美，比玛利亚还要神圣。但我总笑他什么也不懂，他却越来越痴迷那斑斓万千的色彩。
　　“一倾，你能帮我把桌角的黑盒子拿来吗？”
　　金鱼正将他背包中的调色板拿出来，额头的几缕碎发在空气中摇了摇，墨绿色的衬衫，沉稳，安静，却又令人疯狂。爸爸爱的是素描，金鱼却爱油画，明明不是一种，他们却能志同道合，这下又换做我不懂，只能默默的看着。
　　“不是绿色的用完了吗？你哪里来的钱买的。”我把那小小的黑盒子递给他，问道。
　　他咧着嘴道：“我在不远处的咖啡店帮忙，攒了几天工钱，正好够买。”
　　“你才多大，就去打工，你奶奶知道又要伤心了。”我用手托住下巴，看着他：“对了，你有想要考艺校的决定吗？”
　　“艺校？没考虑过，我只是对油画感兴趣，又不精通，空凭一些小计俩罢了。”
　　只是，感兴趣吗？
　　“不考虑看看？”
　　“是可以，不过我的文化课并不弱，如果中考的话，说不定...”
　　我与他注视，或许是我的注视吓到他了，他没有继续下面的话。
　　这让我却怔了好久，同是两种选择，为什么？那么难去决绝。
　　外面的雪早停了，风钻进脖子时，有些冷，我蹲下搓起地上有泥土沾染的雪，冰凉的触感，就像那黑色的眼镜框，不小心哈了一口热气，就这样被融化了。
　　我抬眼看向前面，远处还有金鱼的脚印，不深不浅，不大不小。许久，直到那凉意从脚底传来，我才跺了跺脚，回了屋子。
　　以前，我总是很好奇金鱼的油画，今天却没了兴致。
　　“你父母，今年回来吗？”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忌讳这个问题，用一句话说就是：爱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爸爸很不自在我问的话，金鱼也低了头。
　　“不来的话，今年我们还是一起过年吧！”
　　我、金鱼和爸爸，若看作一家人，总有些违和感，但是我和爸爸是真心把金鱼当作家人。
　　金鱼是本地人，家里有些拮据，他的父母生下他不久便离开了，养他的是他的姥姥，我六岁随着父母搬来这里，与他虽不是发小，但是感情很好。
　　金鱼从不过恨他的父母，他很期盼，有一天他们会来接走他，带着他走出可怕的贫穷，带着他去看更大的世界。
　　我总会把他看成莫泊桑的父母，除了这样金钱关系，我想不出其他。但是金鱼啊，这真的是你所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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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下学期，时间过的很快，黑板上的倒数，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又到一位数，可能是太过于紧张，每个人脸上看到的不是离别的伤悲，而是一种成长的艰辛。
　　金鱼说过，抉择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并不想向前走。
　　那么金鱼，你是否也早已做了选择？
　　除夕那天，金鱼并没有来我们家，我知道他的父母来了，莫名的，我竟然有些恐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金鱼的父母，他们很富贵，但是当我看到金鱼眼里的慌张，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金鱼的选择，而是早有人替他安排了一切。
　　金鱼说：“他有了一个弟弟，很小。他的弟弟比他幸福。我不应该去破坏他的家，去夺走他的幸福，我不能这么自私，对吗？”
　　可是你不是说过，要等他们来接你吗？不是期待着另一个全新的人生吗？
　　我红了眼眶道：“金鱼，你怎么那么傻？”
　　金鱼笑了笑，却是少有的忧伤：“这次他们来却不希望我回去，我也随了他们的愿，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了。”
　　唯一能做的，那么深切的愿望，就在这唯一中泯灭。
　　“我想向前走，可是前方并没有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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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后三天漫长的等待，在蝉鸣的嘶哑中度过。
　　金鱼拒绝了他父母的建议，不愿意出国，留在了这里。
　　而我也终于在那个选择中提起了笔。
　　那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是一个没有你们的天空。
　　进校那天，金鱼和爸爸一起送我来，金鱼开学晚些，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城市，一个有名的高中。高中的学校大都是寄宿制，我的也不例外。因为远，通常一个半月回家一次，但是因为b城离a城太远，便很少回去，就寄住在爸爸的一个远方亲戚家。三年，我也算懂了寄人篱下的感觉。
　　然而一个半月？那是多长时间？45天？还是1080个小时？
　　爸爸和金鱼回去的时候，我们在火车站送别，熙熙攘攘的人，却找不到朱自清先生所看到的背影，只是模糊了眼眶，那眼泪坚强的没落下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金鱼只在爸爸的肩膀处，爸爸的背也是直挺挺的。
　　回校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这里的陌生，没了你们的空气，真是拥堵的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