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关》宁九九

9、第九章

　　“想什么呢？
　　周卓打完电话，回到办公室，看见董桉桉正看着窗外发呆。
　　她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你打完电话了？”
　　“打完了，”周卓说，“本来打算晚上我们一起请我那个哥们吃个饭，但他突然有事。”
　　“没事，”董桉桉说，“下次好了，反正还有机会。”
　　周卓点头：“也是。走吧，我们两个吃完饭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董桉桉笑道：“好啊，我听说最近有个华语大片很好看。”
　　两人商量好之后就往外走，周卓忽然牵起董桉桉的手。
　　董桉桉怔忡了几秒，反握住他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这些年第一次有人以保护的姿态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
　　董桉桉眼眶微湿。

　　接下来的几天，周卓又约了他哥们几次，但不是她临时有事，就是周卓和他哥们临时有事。这顿饭一直没有吃成。
　　“反正还有机会。”
　　大家都是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
　　直到一天下午。
　　董桉桉上午的时候为了南理商业银行一单资产保全的案子，带着夏筱去中院开庭，开完庭回到律所已是下午一点多钟。
　　行政的小余一见她，忙说：“董律师，有人找。”
　　“什么人？”
　　小余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卓越软件研发公司COO——章明安”。
　　董桉桉问：“这人在哪里？”
　　“会客室。”
　　董桉桉到会客室时，章明安已经等了一会儿。
　　他对董桉桉很客气：“董律师，冒昧来访，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董桉桉无端紧张，“让您久等了。”
　　“我是周卓的朋友，”章明安说，“这几次很不巧都没跟董律师吃上饭。”
　　“会有机会的。”
　　章明安笑：“是啊。”
　　两人寒暄了几句，转入正题。
　　“我今天来...”章明安犹豫了片刻，“周卓并不知道。”
　　董桉桉不解其意，只觉得心脏一阵乱跳，仿佛有什么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屏息等着章明安往下说。
　　章明安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抬起头，语气果决：“这样吧，董律师现在方不方便，我请你去喝杯咖啡。”

　　两人到二楼的一家星巴克。
　　这个时间星巴克的人不多，只有靠窗能晒到太阳的几张台子有人。
　　章明安一路走到很里面的位子。
　　“董律师喝点什么？”
　　“拿铁，拿铁就好。”
　　章明安给她要了一杯香草拿铁：“我听说女孩子一般喜欢香草味道的东西。”
　　董桉桉轻声道谢，低头安静的抿了一口。
　　章明安自己要了一杯白牡丹茶。
　　“董律师，”他喝了几口茶，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大概知道，我们公司有一款主推的产品，是企业财务管理系统。”
　　“我听周卓说过。”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款系统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客户，登鼎基金和骏驰物流？”
　　董桉桉摇头。
　　“这两家公司都是安峰集团旗下的。”
　　一听到“安峰”这两个字，董桉桉脑中的弦顿时绷紧。
　　章明安艰难的组织语言：“前几天，我们收到通知，他们不打算和我们继续合作...还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天使基金叫嘉桉投资，他们原本看好我们，准备给我们注资五千万，但是，前几天他们忽然撤回了方案...我这两天都在跑这两件事，得到的答复虽然不明确，但都隐隐指向董律师...”
　　董桉桉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我不清楚你与这几家公司有什么恩怨，”章明安说，“但想请董律师帮助出面解决一下。”
　　“这间公司是我和周卓的心血，如今也关系到三十几人的生计，”章明安显得很为难，“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可是...”
　　“我理解，”董桉桉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掩饰情绪，“我理解，我会去想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章明安似乎松了口气。

　　董桉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她浑浑噩噩的发了很久的呆，脑中一时一片空白，一时又千头万绪。
　　良久，她拿出手机给庄嘉树打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那头无人接听。
　　她没办法，又想跟杨峻峰联系，可是她连他的号码也没有。
　　只好先打给他的助理。

　　李助理这几天有些战战兢兢的。
　　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跟着他老板混，对他老板算是很了解。
　　首先，杨总是个很有能力和远见卓识的男人，他从一家只有十个人不到的小物流公司起家，几乎是以神话般的速度发展出庞大的安峰集团，财经杂志评价他为天纵之才。
　　这样的男人一般都很有魅力，能轻易叫下属死心塌地。
　　至少李助理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老板。
　　其次，杨总很大方。他的大方荤素不忌，可以表现在年终奖派的超壕大红包上，也可以表现在夜总会里请所有人泡妞。
　　大家都搂搂抱抱四肢交缠时，只有他和李助理两个好像人群里的猴子，又像猴子群里的人。
　　李助理是因为有一个从高中就开始谈的女朋友，所以不爱在这种场合出格。
　　但他不知道杨总是为了什么，坐在那里安静的抽烟。
　　杨总一安静就会显得周身戾气涌动，方圆几米之内没有人敢来打扰。
　　至于他安静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心情不好，反正李助理是不大看得出来。
　　所以，最后，杨总还是一个叫人猜不透喜怒的老板。
　　很多时候，李助理明显觉得他一定要发怒了，谁知他下一秒就能将情绪全部压抑下来，仍旧微笑镇定。
　　可是，有的时候，完全没有征兆，他会突然发怒。
　　就像前几天，杨总突然让他通知物流和基金停止跟卓越软件的合作。
　　没头没脑。
　　他不止一次听财务部门的人说这款系统很好用，卓越的人也很专业，两方似乎都有长期深入合作的打算。
　　“杨总...”李助理冒死谏言，“这样贸然的终止合作，我们会有损失的。”
　　“我记得和卓越的合作不到一年吧，能有多大损失？”他很不耐烦，眉头紧皱，“再说，就算违约有损失，我认了。”
　　“可...”
　　“让基金和物流马上对外招标，市面上的财务系统这么多，另外选一家。”杨总斩钉截铁的说。
　　李助理心里内牛：这也太任性了吧！不跟人合作总要给个理由吧！
　　但是再多的话，他不敢说。
　　接下来的几天，杨总情绪似乎都十分不好，他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甚至还有漫出来的烟头烟灰掉在地板上。
　　不仅是李助理，杨总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

　　李助理看见项目总监愁容满面的从杨总办公室里走出来。
　　“又被打回来了？”他小声问。
　　“是啊，都第三次了。”
　　他建议：“过两天再来吧。”
　　项目总监摇头叹气的离开了。
　　李助理想起半个小时之前接到的那个电话，他到底要不要跟杨总讲？
　　他刚才一看到手机显示的“正方达信董桉桉”，立刻就想起那个女律师。
　　她长得太漂亮了，他印象极为深刻。
　　跟利昌集团的庭外和解进行的很顺利，他想不出这位女律师找他会是什么事。
　　他诧异的接通：“你好。”
　　“李助理，您好，我是正方达信的董桉桉，您还记得我吧？”
　　“记得。”
　　“是这样的，我有事想找你们杨总，您能帮我跟杨总预约一下吗？”
　　那端顿了顿：“我...没有杨总的电话，所以只能麻烦您。”
　　“你方便跟我说一下是哪方面的事情吗？”
　　“...是关于卓越软件...”
　　李助理的好奇心瞬间激发，他不动声色：“我们已经跟卓越软件终止合作了。”
　　“我知道，我知道，”董桉桉说，“我想，想向杨总争取一下继续合作的机会。”
　　李助理心里已经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他只是回答：“好，我先去跟杨总说一声，再跟你联系，可以么？”
　　“可以可以。”董桉桉的声音总算不再那么紧绷，“麻烦您了。”
　　“不客气。”
　　挂了电话，他沉思了片刻，往骏驰物流财务部打了个电话。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但那天我听到一个说法，是我们孟老大身边的人传出来的，说是卓越软件那边的总经理抢了我们老大的女朋友，好像是一个姓董的女孩子，说是个律师吧？我们老大居然会有一个律师女朋友！你知道我们老大的脾气，女人被抢，他怎么能忍？所以我们老大一气之下，就不跟他们合作了。”
　　这是骏驰的人给出的不算说法的说法。
　　李助理不大相信，虽然骏驰的孟国强是杨总嫡系中的嫡系，铁杆里的铁杆，但是杨总的表现不像是为了兄弟出气，倒像是...自己的女朋友被抢了！
　　他醍醐灌顶，唰的一下站起身，大步来到杨总办公室门前。
　　他定了定神，举手敲门。

　　“正方达信的董桉桉？”办公桌后的杨总面无表情，“她说什么事？”
　　“是关于卓越软件的，具体的她没有说。”
　　杨峻峰眉头紧皱，沉默了很久。
　　李助理悄无声息的在一边等着，这次，他敢打赌，杨总的心情绝对已经down到谷底了。
　　他又想起董桉桉，一时间杨总不经意间的许多表现得到了答案。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