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雪暮沉沉》蓝依碧

19、石痴的礼物

　　再说这南宫珏，他之前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了，一直纠结痛苦，如今再见若月，只有满腔欢喜，再也不纠结什么了，他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他想就算他是女的他也一样喜欢，他想起自己用的假名字，如何跟若月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一旦一个人真的对另外一个人起了真心，便想把自己的一切掏心掏肺给那个人看，这种真诚是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可是如果坦白了莫兄弟会不会因为自己之前骗他而生气呢？
　　想着想着睡不着了。这南宫珏是个石痴，他也是把玩石头的好手。他掏出自己一直放在内衫的那块石头，这块石头看起来是灰褐色，而且很多裂痕，极为普通，可是转到某个角度便会发出蓝绿色的光彩，就像孔雀开屏那样美丽。虽然是块不值钱的石头，可是淘到它的那天他便视若珍宝，他从小生长于皇宫之中，什么上好的玉石没有见过呢？那些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完美的，通体无裂，种水都极好的，只是再美丽的东西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的。那样的美太雕琢的太厉害，太没有个性了，这块虽然只是一块未经打磨抛光的矿石，但是美丽的光泽已经有所显露。他决定将这块石头进行抛光之后便送给若月，只有他就像这石头一般，有着自然的美丽。
　　若月看着月光映在石逸岚的侧睡的背影上，一时有些恍惚，他就在地上睡得这么安然。想到短短几日来发生的变故，她猛然觉得原来从前都是生活在幸福中而不知道幸福为何物。此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她便和衣睡过去了。
　　早晨吃过饭，怜玉悄悄拉若月到外面说有话要单独说，他便决心下定，告诉了若月他是太后的养子的事情，又说了自己其实叫南宫珏。若月非常吃惊，想不到他的身份如此尊贵，而又如此真诚，自己来凌国的目的差点说出口来，但是还是忍住了，怜玉看她犹豫的样子，以为她不愿意和自己来往了，便非常伤心，若月便道“富贵由天，就像一树梨花，有些花瓣飘到了马路上被人践踏，有些落入了水塘逐流而去，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终究是你，就像在哪里的花瓣都只是梨花一样，你还是我的朋友。”怜玉听到她的话，两眼放光，果然他没有看错，若月当得起他的喜欢。
　　若月问他道“你的身份可以让我堂哥知道吗？”怜玉想了想“你若信得过他，我也信得过。”若月点点头，两人便将此事跟逸岚讲了。逸岚刚刚喂了马回来，听了他们二人的话，再看看南宫珏，也为他的真诚所打动。只是他终究不敢讲出自己是质子的事情，就算南宫珏不会告诉别人，可是多一个人知道总是多一份风险的。他眸光微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南宫珏问道“那温惜瑾是你什么人？”南宫珏道“他是我哥哥，当今皇上。”“南宫瑜？”“正是”。逸岚道“南宫兄胸怀坦荡，以诚相交，在下惭愧，我并非若月堂兄，我其实是石逸岚。”南宫珏知道石家在凌国的地位，石这个姓便让他想到了很多，“你可是石侯的儿子？”“正是。还请南宫兄弟帮我保密。”南宫珏十分吃惊，原来他竟是当了二十年质子的石逸岚。他答道“放心，我死都不会说的。”逸岚笑道“真是爽快之人。”南宫珏道“在下冒昧，敢问石兄冒着风险来此所为何事？”逸岚道“只是来看看罢了，我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自己爹爹长什么样子。”南宫珏听了，颇为他感到痛心，他平日被太后宠着，还嫌宫里闷得慌，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的日子有多么不好受，一时竟对石逸岚比对若月还要亲切万分。
　　逸岚决定先去侯府见自己的父亲，再让他帮忙调查若月的仇家。可是侯府戒备森严，南宫珏便决定由他出面，带两位义兄前去。
　　三人来到侯府，南宫珏掏出令牌给门口通报的仆人看了，一会便有人将他们迎了进去，好茶好水奉上，但管家却道“请公子恕罪，我们老爷今日不见客。”南宫珏等人十分吃惊，便问道“这是为何？”那管家却道“老爷他悲伤过度，已经晕了过去。质子他，他被人杀了！”说完这老管家也是涕泪四横。听闻此言，石逸岚惊觉凌国那边恐怕出事了，可是无论是谁做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杀错了人。这时候他自贴身衣物内取出一枚玉佩，石痴南宫珏一眼看去那只是一块天山出的普通寒玉做成的玉佩罢了，而且还缺了一角。可是那老管家见了玉佩，大惊失色，忙道“公子借一步说话。”便屏退了众丫鬟仆人，关上门来，“难道我们公子没有死？”老管家颤颤巍巍地问道。石逸岚揭下脸上的面具，老管家看着那和侯爷年轻时候极为相似的面容，不由涕泪满衣裳，跪于地下叩首道“老奴见过世子。”
　　管家便带三人来到了侯爷的卧房。医生开了药已经离去。侯爷喝了药睡着了。大约是太过悲痛，他在梦中仍然眼角渗出眼泪。逸岚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静静地看着，不忍吵醒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极度疲倦，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悲哀。若月和南宫珏守在外面，她不时向里面张望，显得极为担心。
　　看着老人在梦中泪流不止，逸岚掏出自己的手帕来小心擦拭着，轻轻唤道“爹，孩儿来看您了！”侯爷听到他的声音，恍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自己年轻时候极为相似的面目，一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惟愿此梦不醒，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一动不动。逸岚以为他魔怔了，吓得赶紧摇他，眼泪便忍不住滑落脸庞。侯爷看见了逸岚的眼泪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梦。终于坐了起来，急忙拉了他的手，又摸了摸脸，道“岚儿，真的是你吗？爹爹这不是在做梦吧？”逸岚听了一颗心像是在盐水里泡过一般的酸涩难当。忙道“不是梦，岚儿真的回来看你了。”侯爷道“可是他们说你被烧死了。”逸岚道便将金蝉脱壳之事告诉爹爹，问爹爹可会怪他擅自跑回来看他，侯爷抱着他道“爹爹这些年无比后悔，不该送你去银国为质，想来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回来的好，在那里如此凶险，早该回来了。既然他们说你死了，你也不用再回去了。”逸岚心中痛苦，想来质子府人等大概已然葬身火海，想到他们是从小跟着自己去了银国，一时觉得十分悔恨，悔恨自己无用，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他又将若月的事情告诉了爹爹，请侯爷帮忙查明是何人所为。
　　侯爷这才起身，接见了若月和南宫珏。他谢过南宫珏带逸岚他们来相见之事，又请他先不要告诉太后石逸岚回来的事情，质子归国是死罪，便讲了事情的始末，原本石逸岚也只是来凌国看看，不是要私自逃回来的，南宫珏道“放心吧，逸岚兄长在他国为质这么多年，就是回来看看有什么错，只不过碰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泄露他的身份的。”以后若月便和石逸岚在侯府住下了，南宫珏想到自己出宫也有几天了，想到以后可以来侯府找他们，便先告辞回宫了。方才他和若月在门外聊了许多，才知道石逸岚和若月是在石鼓山认识的，而那日的杳杳无痕之毒正是针对石逸岚的。想来逸岚在银国步步艰辛，也是对他十分同情，所以刚才很爽快地承诺。
　　虽然是侯府，莫若月和石逸岚还是决定戴着面具，以掩人耳目。侯府除了老总管和侯爷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二人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们是府上的贵客，侯爷让他们住进了岚院，那是夫人死后，空了很久的一处院落，虽然天天打扫，但是侯爷从来没有让客人在此住过。为了不让人知道，侯爷还是装作悲伤过度的样子。
　　不过去了两天，那南宫珏便又来了。这次他神秘兮兮地要送若月一份礼物，让她伸出手来，若月不禁想到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让她伸出手来，却是一只蚯蚓，那个人他在哪里？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伸手出去，有一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入手中，原来是一块灰不拉几的石头，可是仔细对着光看，某个角度会发出十分美丽的蓝绿色光彩，就像蝴蝶的翅膀一般，虽然上面满布或细或粗的裂痕，但若月觉得这更增加了这块美丽的蓝色石头的神秘感。
　　这石头正是南宫珏这个石痴这两天把自己关起来的杰作，连晚膳也不去吃，只让宫女送到门口，太后听说了这事，倒也没说什么，只要不是出宫去胡闹，他爱做什么便由得他去吧。
　　南宫珏道“好看吗”若月点点头，南宫珏又道“送你的。我专门打磨的。”若月听他如此说，便要还给他，“这怎么当得起”，南宫珏道“当得起当得起，这石头不值钱，只是打磨它用了我整整两天，你可一定要收下。”说着还亲自帮她系在了衣服上。若月一时不知道如何感激他，哪里知道南宫珏道“你若感激，就把我当你的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