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雪暮沉沉》蓝依碧

16、父仇

　　若月日夜兼程地赶路，终于来到金陵附近父母新搬的家。她娘已经奄奄一息，不时发出微弱的声音，要水，若月的爹便用棉花蘸了蘸清水涂到她的嘴唇上。她已经无法起身喝水了。若月看到在路口等自己的爹两眼通红，似是熬的满眼血丝，已经心觉不好。等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的样子，已经知道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时刻已经来临。她陪着爹爹照顾娘亲，日夜守护着，但是娘的精神越来越差劲，她受着极大的痛苦，她说她想出去，若月看向爹爹，爹爹告诉她，出去受了风只怕会加快病情恶化，可是母亲听了这话却拼尽力气地摇头，她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活着于她已经等同于受活罪。她想出去便是希望死亡能来临地更快一些，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母亲知道哀求父亲没有用，就一直哀求若月，若月本来十分害怕母亲会死，她多活一天她心里便多一天的安宁，可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罪，她的心态发生了强烈地变化。她恨不得自己立马将母亲的痛苦结束掉，可是父女两个怎么商量，却也无法狠心下手，可是看着母亲那样痛苦地留着最后一口气，也是极为残忍的。若月虽然已经长大，但是在爹娘面前依旧是个孩子而已。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罪，居然真的狠下心来，点了母亲的死穴。可是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早已溃堤。莫承平都下不了手，他看着她，猛然发现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父女两个已经哭成了两个泪人。
　　他们守了母亲的灵柩一个晚上，第二天两个人合力帮母亲挖好了墓穴，将母亲安葬了。两人泪眼婆娑地往回走，这世界上，从今往后只有他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了。方进的家门，便发现中了埋伏。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武功极高，若月和她爹两人屏气凝神，不敢有一丝懈怠。黑衣人竟下的都是致死的招数，竟是想让他们父女二人今日丧命于此。
　　莫承平对若月道“快走”，爹爹为她拦下黑衣人的攻击，竟是连命也不要了，她又怎会舍得爹爹而去？这几日她心中已经十分悔恨，如果自己不那么听爹娘的话，说不定能在娘的身边多陪陪她，那该多好，她还是太天真了，如今爹爹让她走，她如果真的走了那才是真的傻了。她不但不走，打得更为激烈，她抱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想法，所以竟是心无旁骛，出招更狠。黑衣人人数众多，要想二人同时脱身何其困难？莫承平看若月如此，心中着急，一时出招不利，竟被黑衣人得手，一刀从背后捅入，若月听到声响，看到爹爹焦急而逐渐涣散的目光，她心中如遭雷击。这时的她突然发出一声长啸，耗尽了整个胸腔中的悲愤，她提起剑，决心为父报仇！今日即便命丧于此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黑衣人见她满目悲愤，勇不可当，一时不敢近身，但是仗着人多势众，不一会儿又攻了上来。若月虽然身手不凡，但是这些黑衣人的武功也是出奇的高强。不一会儿，她的衣服上便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她的肩膀中了一刀，但是却丝毫不觉得疼痛，此刻心痛已经让她麻木了，身体上的疼痛甚至能让她觉得减轻心上的痛苦。只是力气越来越撑不住，又因为失血，头开始有些发晕，眼见敌人的刀从膝下扫来，她想避开，却反应终是慢了，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是那一瞬间若月想到了死去的娘，还有爹，六岁时候二狗家门前的一树梨花，还有在石鼓山上这十年来的时光都一闪而过，她知道自己也是要死了，也好，就这样去另外一个世界陪爹娘吧。
　　“铛”地一声，长刀还没有碰到她就已经脱手，她也在一瞬间清醒了很多，生的意志又胜过了向死的妥协。
　　黑衣人首领本已得手，被人偷袭，看那暗器，不过是一个寻常小石子而已，不由寻找发暗器的人。只见远处一白色身影如鬼魅般瞬间移动到那红衣女子身边。这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而且病病弱弱的，可是一想到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居然能使石子弹开他的刀，觉得来人功夫了得，也示意手下不要轻敌。
　　来人正是石逸岚，他没有告诉她逍遥散之毒已经解了。他看若月走的非常着急，连每月的解药也不来拿过，想来一定出了极为重要的事情。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前来看看。他只知道大概的地方，所以这一找也花费了不少功夫。谁知，他刚来便看到了那惊险的一幕，离得太远，心中大急，只好捡起地上石子丢了过去。
　　若月看到身边之人，竟是他，吃惊的同时又庆幸，他的功夫不弱，今日逃出生天有希望了。她哪里知道逸岚为了给她解毒，耗损了过多内力，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
　　逸岚从一个黑衣人手中夺过一把剑，他很少出手，但是出手便是见血的。身法之快，让人咋舌。黑衣人首领见了，心下大骇。眨眼之间，逸岚已经将除了黑衣人首领之外的其他人斩于剑下，黑衣人首领见状不好，准备逃跑，逸岚眼见，飞剑出手，如同一条灵龙，直从黑衣人首领背后钻进他的大腿，顿时血流不止，逸岚胸中一口血气上涌，大概是他有些太过逞强。他一步一步靠近那黑衣人首领，留下这个活口他是打算细细逼问的，只见那黑衣人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颤抖不止，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逸岚那一抹轻飘飘的白色身影映在他黑色的充满惊惧的瞳孔中，小小的，却有如鬼魅一般地随着他的靠近一点点变大，那黑衣人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脑袋一仰便倒在了地上。逸岚眼见异样，来不及阻止，伸出手指在那人鼻子底下探了探，幽幽道“没救了。”
　　他回到若月身边，检查了她的伤势，除了肩头的刀伤倒是没什么大碍。
　　他帮她清理了一下伤口，并且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了干净的布料帮她包扎了伤口。他需要去寻一些草药来替她止血消炎。但是又怕黑衣人没有彻底离开。便将她背到自己背上，然后去找草药。若月看到爹爹的尸体，心中大恸，逸岚便将她放到了她爹身边，他默默地看着她哭了良久，终于没有力气了竟趴在她爹爹的尸体上睡着了。他想起一事，便将死去的黑衣人的面纱扯了下来，再将他们的衣服脱了下来，这些人身上并没有能表示身份的东西，只是他在他们的手臂上都发现了那褐色的痕迹，来人竟都是凌国高手。
　　他将昏死过去的若月重新背了起来，又怕她会掉下来，便用衣服绑在自己背上，这才去找了草药来帮她换上。
　　等到若月醒来，她正躺在床上，正是在这张床上，她守护了母亲两天两夜。她抬眼看见逸岚，他看着外面若有所思。她好半天没有讲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梦，她希望自己快点醒过来，可是看了好久，梦境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她一下子就又哭了，她哭的时候是一点点声音也没有的，只有眼泪一滴滴无声地落下。
　　逸岚回头看她，便看见一双泪眼，知道她已经醒了。“你母亲已经去世了吗？”若月点点头，终于坐了起来。“你怎么会来？”逸岚第一次撒谎，他道“你这个月的解药还没有吃，我不放心便看了你留下的书信赶来了。”他本来想实话实说的，只是如果告诉她她的毒已经解了，自己追过来显得有些多余，而且以后又有什么理由见她呢？便掏出一枚药丸递给了她，其实那只是一颗补药而已，有助于内伤恢复，是他这些天经常吃的，所以随身带在身上。若月不疑，接了过来。“那些人是什么人？”逸岚问道，若月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凌国人，我父母在本是凌国人，为了躲避仇家才来到银国的，只是我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知道。” 逸岚点点头，道“我刚搜了他们的身，确实有凌国胎记。”若月道“我要将我父母合葬。”逸岚道“我陪你一起。”若月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中毒实乃不幸中的大幸，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便是母亲去世时候她奔溃了要怎么办，如今父母双亡，她的神志已经虚弱极了，好在身边竟有他陪着她度过这一切。
　　等到安葬完莫承平，二人便打算离开此处，若月道“谢谢你，我不打算回去了。”她已经拿他真的当朋友了，不等他问，便解释道“我娘以前说让我此生不要去凌国，只是我爹死的这样惨，我一定要查清楚。所以我打算去凌国。只是我不会就这样去的，我会装扮成男子。”逸岚看着她，半晌竟说道“来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娘说的对，你现在去无疑等同于送死。你可以先随我去见我师父，他武功高强，说不定能帮你。即便他不帮你，也需要先将伤养好再走，你这样带着伤前去，一来引人注目，二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这一时？”其实逸岚也不知道师父还在不在，他想先回去看看，求师父帮忙，如果师父不同意，他便自己想办法。若月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太过于急切了，如果自己白白送死，那么爹娘从小送她去石鼓山等等一切努力便都白费了。两人决定赶回石鼓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