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韩靖昙的伤在慢慢变好,书馆的事也逐步走回正轨。
有了楚焰的帮助,那些学生也没什么异议,况且梅荷清在县里也小有名气,又是韩靖昙的密友,代馆的事很快就协商好了。
韩靖沧置了一桌酒菜,专请了梅荷清还有楚焰。
楚焰戴着儒巾,穿着青绢道袍,脚上一双皂靴,手上拿着两盒新鲜的水果,慢慢走了进来。仍然是先看望了自己的老师,把盒子放下,才到了前厅。
韩靖沧叫他和梅荷清在上席坐了,自己打横,不免说了些客气的话。
梅荷清嘻嘻笑道:"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既然韩大哥请咱来吃酒,咱们就要以吃酒为重。我先自罚一杯。"说完,把面前的一大杯酒饮尽。
楚焰和韩家的关系远远比不上梅韩两家的牵连,他不太放得开,多数时候是默默吃菜,听韩靖沧和梅荷清说话。
"不知道楚兄今年贵庚?"梅荷清见他不大言语,不禁问他。
"虚岁已经到了加冠之年。"
梅荷清仔细打量他两眼,笑道:"你今年二十岁,生得老成多了。我记得雪蓬二十岁的时候,长得还像个刚换牙的小娃娃。"
"先生脸嫩。"楚焰低头说道。
"他呀,"梅荷清扬起头,眼睛半眯着,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东西,说道:"那个时候,他的脾气可比现在好,是这乡里数的上号的乖巧的人,可加冠之后,不知为什么脾气慢慢变了。"
"真的吗?"楚焰问,他跟韩靖昙学了三年,去年入的泮,他记忆当中先生一直是那种淡漠孤傲的人。
"真不真,这里有一个人最清楚。"梅荷清指了指韩靖沧。
楚焰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在了韩靖沧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楚焰觉得韩靖沧两颊泛着红,眼睛里有些许的水雾,俊挺的面容在杯盏之间显得不太真实。
他上次见到韩靖沧的时候,那个男人一脸疲惫,消瘦地十分明显。
但今日见到韩靖沧,虽然消瘦依旧,但眼睛里有光,脸颊也红润了不少,就在刚刚,梅荷清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韩靖沧还不知想到什么而低低笑了一声。
他知道那个笑容不是因为他。
这个男人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先生吧。先生的病慢慢在转好,书馆的事又解决了,所以他才变得开心了是吗?
他对先生,未免太好了。
楚焰紧紧攥住酒杯,一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美酒入喉,却像一团火,火辣辣地烧到他的心里去。
一只手斜里伸了过来,夺走他的酒杯,梅荷清笑吟吟地说:"好的酒,要慢慢品才有味道,像你这样的喝法,就是牛嚼牡丹。"
他重新给楚焰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是韩大哥收藏的天仙醉,上次我讨了半天,韩大哥都没舍得给我,你来了,他就拿出这样的好酒招待你,你见过天下有这么偏心的人吗?"
楚焰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我说,楚公子。"梅荷清蹙着眉:"以前雪蓬提到你,说你是个风流人物,怎么今天嘴像被缝住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啊?来,罚酒三杯!"
楚焰闹不住他,只好喝了三大杯。
天仙醉后劲大,刚喝完不觉得有什么,过了一会,酒劲上来,楚焰脑子昏沉沉的,脸颊发烫。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韩靖沧的筷子伸到他面前,似乎要夹菜,脑袋突然轰地一声炸开,手已经不听使唤地穿过桌子,隔空抓住韩靖沧的手。
韩靖沧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楚焰:"楚公子?"
楚焰只觉得接触到韩靖沧皮肤的那只手不正常地发烫,一种苏苏麻麻说不上来的感觉沿着那只手爬到了他的心里。
几乎是没经过大脑,他的话已经问出了口:"为什么对先生那么好?"
韩靖沧不明所以:"什么?"
"为什么对先生那么好?"楚焰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一样干涩。
"楚公子?"韩靖沧把他的手拿下去,"你莫不是醉了?"
楚焰扶着酒杯,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回想起刚刚的举动,浑身一个激灵。他垂着头,心里十分后悔,也知道他刚刚的行为很难收场,只好顺着韩靖沧的话往下说,假装酒醉道:"好酒!我再饮三大杯!"
果真又倒了三大杯酒,接连喝了。
梅荷清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时不时看一眼一旁的韩靖沧,眼睛里藏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楚公子,你再喝下去,恐怕要醉倒了。"梅荷清笑眯眯地提醒道。话虽这么说,仔细看他的表情,却一点要提醒人家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说楚焰刚刚的醉意是三分,那么现在已经到了七分,他眼前模糊成一片,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咧开嘴,傻笑道:"韩大哥,我……没有醉,我……还能再喝……三大杯。"
梅荷清瞅了韩靖沧一眼,捂着嘴笑了起来。他站起来,凑到韩靖沧耳朵边,声音压得低低地,调笑道:"你看,人家楚公子眼睛里只有韩大哥这个主人。可怜我好心好意劝了半天。"
楚焰又去拿酒壶倒酒,一抬头,就看到梅荷清俯在韩靖沧身上,两人头挨着头,动作十分亲昵。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烧红了!
一个先生还不够,为什么现在又来了一个梅荷清!
醉眼中,他仿佛真的看到韩靖昙和梅荷清围绕在韩靖沧身边,韩靖沧左拥右抱,梅荷清忽然抬起头,朝他挑衅地一笑。
"走开!"楚焰大喊一声。
乒乒乓乓!是杯盏碎在地上的声音。
梅荷清和韩靖沧诧异地看着楚焰。就见他紧握着拳头,全身都在颤抖,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楚公子?"韩靖沧连忙走过去,"你这是怎么了?"他扶着楚焰坐下,没想到刚坐到椅子上,楚焰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楚公子?楚公子!"韩靖沧摇晃着他的身子。
楚焰微微睁开眼睛,叫了声"韩大哥",又栽进他怀里睡了。
梅荷清过去看了看:"韩大哥,楚公子是醉过去了。"
韩靖沧看了一眼满桌的狼藉,有些歉意:"等我再置办饭菜招待梅贤弟吧。"
梅荷清摇摇头:"费那些功夫做什么?我吃饱了,要去外面走一走消消食。韩大哥,你把韩忠叫来,咱们先把楚公子安顿下来。"
韩忠一直在外面伺候着,听到里面动静时就已经进来了,他看看韩靖沧,征求韩靖沧的意见。
韩靖沧说道:"就把楚公子安放在西边的那间客房里吧。"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楚焰抬进去,替他摘了儒巾,脱了鞋袜,盖上了被子,留下韩忠一个人守着,梅荷清和韩靖沧便退了出去。
楚焰虽说是醉了但醉的根本没有那么厉害,在他大喊了一声,摔了杯盏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自己的举动惊醒了。
但这一次他动静太大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收场,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装醉到底。可躺在韩家的床上,酒劲又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韩靖沧又找了人去给楚家送信,说楚公子醉了,正在韩家歇息,等醒来后自会差人送回家。
梅荷清从韩家出来,顺着街朝北走,边回忆着酒席间的事,边散步消食。不知不觉走到郴铃桥边,远远就看到桥上那个熟悉的人影——张傲欢!
张傲欢正在桥上跟一个珠花匠买珠花,那个珠花匠叫张隐,住在邻村,珠花是他和他老婆穿的,张隐平时就走街串巷来卖。
张傲欢找了几枝中意的,正和张隐讲价,忽然就感到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的后背。他回过头,"紫茸!"
紫茸是梅荷清的字,张傲欢不大通文墨,见韩靖沧经常叫韩靖昙雪蓬,他也改口叫梅荷清紫茸。
他这样做,完全是东施效颦。韩靖沧之所以叫韩靖昙"雪蓬"而不叫他的本名,是有一个小目的在心里的,他纯粹是想和来到北兆县以前的生活划清界限。
梅荷清没有他那么激动,不冷不热地说:"我道你在桥上干什么,原来在买这些女人家穿戴的玩意。"
张傲欢不傻,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反而故意说:"家里有女人才买,有些人想买,还没有送出去的机会呢。"
自从听韩靖昙说张傲欢去求姻缘,梅荷清就在心里郁积了一口闷气,如今看到张傲欢买珠花,就以为是他想送给哪家姑娘用来讨好人家的,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梅荷清的性格,只能在韩靖昙面前输了口舌上的功夫,别人想在这方面赢他,两个字,没门!
他也蹲下身子摆弄着一根寿字花簪,似乎是经意地说:"我也买一枝,上次黄员外过生日,请了院里的秦小娘去弹唱,我那时没有带什么可爱的礼物送她,今日为她买枝花簪,当是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