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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突然出现在四人面前。为首那个便是说话的雩风,只见他身着流月城白绿相间的祭司长袍,颈间挂着金饰,头发被发油抹得油光水滑。
"流月城!果然是流月城的!"乐无异立刻举起剑,被百里屠苏按住肩膀。
"……雩雩雩风大人!!大事不妙,矩木枝彻底毁了哪,这可怎么办?!"雩风身后的一名祭司急道。
"急什么?不就是个树枝吗,又不是天塌了。"雩风漫不经心道。
"可可可是……大人--"
"闭嘴,本座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本座的话,你也有异议?"雩风拿腔拿调地怒道。
"……属下不不不敢…………"
那名祭司不出声了,雩风满意地转向四人。
"喂,你们几个什么来头,居然知道流月城?"
"……你以为我们会说么?"闻人羽冷声道。
"哼,不说也罢,反正一会儿你们也就都成死人了~"雩风一边说着一边查看自己的指甲,"啧啧,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看着便叫人心烦。就不能洗干净些、打扮齐整些,再出门惹事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乐无异十分反感雩风,道,"我们路过看不过去,才--"
"罢了罢了,本座没耐心听你长篇大论。"雩风懒懒地打断乐无异,"本来本座好端端在玩赏游鱼,这下兴致全被搅了……明泉、禀岩,你们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雩风身后方才说话的那名祭司和另一名祭司劝雩风活捉了乐无异几人向大祭司将功折罪,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可千万不能惹大祭司生气哪!他看着平和,可一旦动起怒来,那叫一个势如雷霆!想当年破军祭司--"
"禀岩,住口!"另一名年长些的祭司立刻打断他,"破军之事是你能议论的么!"
"……哎,我,我失言了……"那名祭司连忙改口,"总之,咱们快带这几个人回去,跟大祭司告个罪,十之八九还有救……大人您意下如何?"
"哼,本座偏不--本座亲眼看这几个人冲破你们看守,拼死毁了矩木枝。至于他沈夜信不信~"雩风冷笑一声,"矩木枝总之是没了,犯人尸首也已带到,他就算不信,又能如何?"
"还请大人三思。"年长祭司劝道,"大祭司如今乃是万人之上,何必开罪于他?"
"可笑!说到底,他沈夜不过是沧溟城主的一条狗。"雩风哼道,"而本座是城主的亲堂弟,他能奈我何?"
"大人,请慎言!"那名祭司惶恐道。
"哼!怕他不成?上回筵席上,本座要华月弹琴助兴,他静了会儿,不还是点头了?"雩风不屑道,"都说华月是他的女人,可怜堂堂大祭司,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是,巨门大人……"
那名年长祭司还想继续劝,乐无异却已听得不耐烦。
"……你们到底说完了没?再不开打,我们就动手了!"
"呵,就凭你们?"雩风轻蔑地看了乐无异等人一眼,突然注意到闻人羽,"咦~仔细一看,你好像是那个天什么……天什么来着…………?"
"我是百草谷天罡。"闻人羽厉声道。
"哦对,就是天罡~"雩风慢吞吞地说,"将近三个月之前吧,有个天罡妄想潜入无厌伽蓝,结果被大祭司沈夜逮个正着,后来丢给瞳料理去了~"
闻人羽大惊:"你说……什么?!"
雩风露出得意的笑容:"呵,好话不说第二遍。"
"……那个人,是哪一部的?"闻人羽一字一句地问。
"嘿~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本座就开恩相告~你可得支起耳朵,一字一字听仔细了~"雩风拖着长腔道,"那个天罡,好像是什么星海的人~"
"……星海……部……?!"闻人羽死死地瞪着他,"星海部……直到我离开之前,只有一个人……行踪不明………………"
百里屠苏攥紧佩剑。
夏夷则立刻说:"……此人意在扰乱我们,他的话不可轻信,那人未必是你师父。"
"……你说得对……我相信师父不会那么轻易就……"闻人羽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么~本座不如大发善心,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雩风斜着眼睛,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你的师父~他还活着~"
"你说……师父还活着……?!"闻人羽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他在哪儿?快说,那个无厌伽蓝到底在什么地方?!"
"慢慢来,急什么~本座正要说到精彩之处呢~"雩风轻笑道,"瞳这个人呢,是个天生的怪物,身上豢养了无数毒蛊。听说他有种蛊,能吊住人一口气好些年,让人眼睁睁看着手脚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烂成黑色的脓水~"
闻人羽脸上立刻变得惨白。
"住口,不准欺负闻人!"乐无异喝道,"玩弄人心,算什么本事!"
"你们--!居然这样--这样对待师父……!"闻人羽咬牙切齿地指着雩风。
"闻人,莫要中计。"百里屠苏出声提醒。
夏夷则也道:"闻人姑娘冷静,不可轻易中他的计!"
闻人羽紧紧抿住嘴唇,片刻后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无趣。"雩风见闻人羽始终不上钩,冷哼一声对他的属下道,"本座玩腻了~来,你们一起上,明泉你们退远些,不许碍手碍脚。"
"哎,大人,您这身新做的霞绡外袍,被血污脏了岂不可惜?"一名祭司道,"属下们乐意代劳!"
"让你们退下,没听到吗?"雩风厉声呵斥,"本座拿他们逗逗乐,你们少来碍事。"
"……属下遵命!"那四名祭司退后几步。
"阁下竟如此自负?"夏夷则凉凉地问。
"我烈山部天赋灵力强盛,超过凡人百倍~而本座位列高阶祭司,与你等贱民更是悬若霄壤。"雩风轻蔑道,"说明白些,你们连一点、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多说无益。"百里屠苏把剑一横,冲了过去。
雩风法术果然不可小觑。如他所言,烈山部灵力强盛,所用术法更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四人之中只有夏夷则擅长法术,其余三人中百里屠苏虽也会使用法术,却不如夏夷则用得精熟。
不过四人配合紧密,闻人羽大局观十分出众,时不时指挥两句。百里屠苏剑术超群,凌厉的剑势逼得雩风接连后退,最后招架不住被夏夷则的水生骨打落在地。
"巨门大人!你受伤了?""大人……哎呀,大人流血了!"
祭司们连忙大惊小怪地围过去,被雩风气急败坏地赶开。
"胡说!本座怎可能会输,怎可能受伤?!"雩风嘶叫道,完全不见之前那副从容面貌。
"……对对对,大人身上这一定是他们的血!属下这就为大人擦干净!"一名祭司连忙伸出袖子,被雩风一把推开。
"废物,擦什么擦!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雩风吼道。
"属下得令!"
祭司们向四人围过来,百里屠苏和闻人羽忙挡在最前面。方才乐无异与夏夷则为铲除断魂草几乎力竭,强撑着一口气与雩风一战,此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百里屠苏暗自盘算如何取胜,倘若这四人联手比那雩风还强的话,就只有使用煞气了。
如果可以的话,百里屠苏并不想用煞气。
"我,我不成了……你们快逃,别管我……"乐无异喘息着道。
"你说什么啊!我们天罡怎么能撇下同伴逃走?!"闻人羽坚决不同意。
"……在下尚可再战,切莫轻言放弃。"夏夷则道。
"一战便是。"百里屠苏道,看一眼乐无异,"我们未必会输。"
"……"听百里屠苏这么说,乐无异心下稍安。百里屠苏向他伸出手,乐无异咬牙握住他的手,努力站起来。
"都住手。"
一个声音骤然出现在空气中,随后一个白袍面具人带着一只偃甲蝎出现在众人眼前,用法术牢牢锁住了那几名打算动手的祭司。而那只偃甲蝎则用它的大鳌制住雩风。
"可恶,挣脱不了!雩风大人,快帮帮我们!"一名祭司叫道。
"废物,看不出本座腾不出手吗!"雩风又急又气,偃甲蝎的尾刺就顶在他后心上,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好强………………!"乐无异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到底是谁,竟敢坏本座的事?!"雩风质问道。
白衣人并不理会他,问乐无异:"你们为何遭到流月城围攻?"
百里屠苏与闻人羽交换一个眼神。此人突然出现,修为极高,又一眼认出雩风等人来自流月城,不知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乐无异却没注意到这细节,已经开口道:"他们在这儿种断魂草害人,被我们路过撞破,就要杀我们灭口!"
"……断魂……草?"白衣人看了一眼地上四散的木块树枝,转向众祭司,"想来诸位也是奉命行事,无谓枉送性命。还请知难而退罢。"
"我等受命于大祭司,若就此回去,如何向大祭司交代?"其中一名祭司叫道。
"……大祭司…………"白衣人似乎陷入沉思。
"哼,你这家伙,真是好大口气啊~惹恼了本座,当心死无葬身之地!"雩风厉声说。
白衣人冷冷地道:"……还请阁下莫要妄动,不妨留些气力去与那大祭司周旋。"
"你!混蛋,竟敢小看本座?!"雩风气道。
"几位形容狼狈,想是吃了些亏。可都还能走动么?"白衣人问四人,语调柔和。
"……没,没什么……"乐无异怔怔地打量他,道,"那个,你是谁?我认识你么?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衣人摇头:"素昧平生。我并未见过小公子,不知小公子又在何处见过我?"
乐无异挠挠头:"我也想不起来,但我们一定见过的!我一看你,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雩风从方才起手中一直暗暗捏着法诀,此时见那白衣人在与乐无异对话,便将手中法诀向着白衣人丢出去。百里屠苏从方才白衣人出现时起就一直戒备着那几名流月城祭司,见雩风趁机偷袭,便出剑挡住他的法术。雩风见偷袭不成,竟从偃甲蝎大鳌下逃走了。
"巨门大人!!!"祭司们一见雩风竟然自己跑了,全都叫了起来。
"罢了,你们去罢……"白衣人摇头道,"但愿那大祭司能饶你们一命。"
百里屠苏一愣,看向白衣人。
"这位义士,这几人行事狠毒,且并无悔改之意。"夏夷则连忙劝道,"若不尽快处置了他们,只怕会后患无穷。"
"……上天亦有好生之德,让他们去吧。"白衣人道,又对那几名祭司道,"还不快走?"
"你们站住!那个无厌伽蓝,到底在什么地方?!"闻人羽追了两步问。
那几名祭司没有理会闻人羽,迅速离开了。
"……"闻人羽恨恨地对着空气挥了一下拳头。
"这人没安好心,多半是故意这么说的……"乐无异安慰道,"说不定你师父潜入那个什么伽蓝之后,早就脱身逃走了。"
"不错。"百里屠苏道。
"闻人姑娘,何谓兵不厌诈,你应该比在下清楚。"夏夷则也安慰道。
闻人羽谢了二人,四人转向那白衣人。
"几位受惊了,所幸有惊无险。可缓过气来了么?"白衣人问。
"我、我们没事,那个,请问你究竟是……?"乐无异问。
"我居于朗德左近,因今日察觉似有异状,故而前来此地,不想来得却巧。"白衣人道,"断魂草被毁,流月城恐怕不会放过四位。我这就带你们去一安全之处暂避,你们意下如何?"
"多谢义士。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夏夷则对白衣人一抱拳,"不过我们还要去看看寨中一对母子,可否请义士稍待?"
白衣人同意了,四人便去看巴叶。
巴叶正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看到四人,连忙飞奔过来。
"大哥哥,你们已经把妖树除掉了?"
"嗯。你娘亲怎么样了?"乐无异问。
"娘亲已经醒了。"巴叶道,"我本想去看看,可黑衣服的哥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我只好在这里等着。"
"是你们救了我和巴叶?"巴叶娘也走出门来,"谢谢你们。"
"没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乐无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巴叶急着去找他阿爹,四人便与巴叶母子道别,又回到广场上。
"你们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白衣人问。
"很顺利。"乐无异开心道,又问:"那个,请问,我能不能看看那只偃甲?"
白衣人有些意外:"哦?你不怕它?……说起来,常人对偃甲多半敬畏乃至厌恶,为何你们几个见了它,却毫不畏惧?"
"当然不怕,我也是个偃师啊!"乐无异道。
"原是同道中人,幸会。"白衣人十分高兴,"我还道莫非遁世的这些年中,世人对偃甲已不再望而生畏……?"
"没有啦,大家对偃甲也还是那样……"乐无异说,眼睛不住地往偃甲蝎上瞟,"反正偃甲在他们眼里,差不多就是木头成了精,赶紧烧光完事大吉。"
"……"白衣人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怅然,"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想来我有生之年,大约看不到偃术普惠众民的那一天了。"
"……我觉得,大家怕偃甲,也有偃甲长得奇怪的缘故。"乐无异道,"要是能把偃甲做得好看些,也许就没那么多人害怕了……?"
"……或许吧。"白衣人依然深觉遗憾。
乐无异按照白衣人的指点去看偃甲蝎,白衣人转向另外三人。
"……对于流月城,前辈是否知道些什么?"闻人羽问。
"……所知甚少,不过听闻流月城也有偃术流传。"白衣人道,显然不愿多说。
闻人羽又与百里屠苏对视一眼,极轻地摇了摇头。
百里屠苏明白闻人羽的意思,在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另一边乐无异一边看偃甲蝎,一边惊叹连连,直到他看到偃甲蝎大鳌上的那个树叶形纹章。
"……乐公子?你怎么了?"白衣人注意到乐无异有异样,转过身去。
"那……那个什么!"乐无异语无伦次道,"我……我太笨了,简直是笨笨笨笨笨!!"
"……什么?"白衣人一头雾水。
"谢爷……不,谢伯伯……我总算找到你了!"乐无异高兴道。
"!"百里屠苏一愣,此人便是谢衣?
"无异你说什么?这是……谢大师、谢衣?!"闻人羽也是大吃一惊。
"……!!"夏夷则瞪大了眼睛。
"…………乐公子为何要找谢衣?"白衣人问。
"其实我们都在找您……我,我从小就学偃术……小时候娘亲常说起您……我家还有您留下的偃甲……不,不对,其实我是想说,能不能请您看看我的偃甲?……好像还是不对……!可恶!"乐无异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多张两张嘴,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
白衣人温声道:"莫急莫急,慢慢说来。"
"你再颠三倒四的,不如我先说?"闻人羽问。
"可恶,不准抢在我前面,只有这个不行!我先说!"乐无异坚决不同意。
百里屠苏摇摇头。
"……哈。乐公子莫急,慢慢说。"白衣人轻笑。
于是乐无异便把四人如何结识又如何得知谢衣在朗德简单叙述一遍,又拿出团子给他的烟杆。
"哦,原来是叶海随身之物。"白衣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叶海……?"乐无异没听说过这个人。
"就是那位'前团长大人'。"白衣人解释,"他还欠我十斤乌金、二十两连金泥、五十根毕方翎……也难怪躲着不肯见人。"谢衣轻咳一声,"……总之,三位所述事由我已大略知悉。可否请三位移步寒舍?"
"好,怎么都好……谢伯伯说了算!"乐无异开心不已。
百里屠苏瞧着乐无异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上的样子,只觉得乐无异跟个小孩子一样,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莞尔一笑。
闻人羽恰好瞧见百里屠苏一闪即逝的淡笑,愣了一下,发觉又不见了,只当自己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