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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南宣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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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宣王?又来个皇亲国戚?她今天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涨姿势、涨见识啊!
林满刚想看看这皇亲国戚长啥样,一抬头便感觉一堵肉墙迎面而来。
他大概没料到小珍身后还有人,身体前倾了一下,又狠狠稳住。
林满只觉周身被一股低气压包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底云纹的靴子,再往上是一身做工精细、质量上乘的藏青色袍子,玉带缠腰,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半披着……
这样的身姿、气场下,该有着怎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林满有些好奇,当她迫不及待抬头看向脸部时,酝酿着期待的表情不由一僵。
这这……这皇亲国戚……长这个样子?这脸看着,有些吓人啊!右脸还算完好,左脸竟像陈皮一般狰狞地萎缩着,阴森的目光,配上他那可怖的左脸,非常诡异。
“大胆!见到南宣王竟敢不行礼?”他身后的小厮喝道。这丫头,竟敢盯着爷看,不知道这是他家主子天大的忌讳吗。
因为看得太认真,林满还真被那一声大喝吓了一跳,随即九十度鞠躬充满诚意道:“南宣王好!”语毕,直起身罔顾一边吹胡子瞪眼睛的小厮,退到一边准备逃之夭夭。
这个南宣王一看就不好惹,还是走为上策!
“站住!”
一道阴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满立刻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刹住步子。
这声音的威慑力跟那张脸不相上下。
声音的主人缓步走来,居高临下审视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竟没死?”
没死?他希望她死?看来那个‘阿满’的失踪八成跟这个南宣王脱不了干系啊。不过话说回来,他顶着王爵头衔,不在自己封地好好待着,来这将军府凑什么热闹呢真是。
林满小心翼翼打量他:“没,没死。”
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低头呵了一声,而后,毫无征兆地伸出两指捏住她下颌,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信不信本王剜了你这双眼?”
林满倒抽一口凉气,忙收回视线,她现在或许应该求饶,但是情急之下,竟然一个词都想不起来。这个南宣王简直残暴,挖眼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怎能说的如此轻巧!
倒是小珍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下,急急道:“阿满前些日子摔了脑子,忘了规矩,请南宣王恕罪!”
他丝毫不为所动,背对阳光,眼角眉梢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暗影,面上愈发惊心动魄。
林满下颌被他钳制,头部以非常诡异的角度半仰着,她现在不是面朝大海,而是面朝太阳,所以没有春暖花开,她只知道,自己那张多日没洗的脸,此刻正暴露在朗朗日光下。
他阴森森的眸子触及到她面部的秽物时,眉头倏地皱了起来,钳制着她下颌的手指,也跟着越收越紧,紧到林满觉得两腮发酸、齿间生津,然后他抬手一挥:“滚!”
林满被甩得后退了两步,狼狈地稳住身形:尼玛,给个信啊。
他抓过身后小厮的衣物,仿佛接触了致命病菌一般,狠狠擦拭着白葱似的指头,擦了两下,察觉到某处不和谐异动,突然停下动作,抬头扫了她一眼……
林满一惊,嘴角抽了抽,忙将不满、不服、不爽等情绪掩盖在匆匆堆砌起来的讪笑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股蛮力往下拽去,膝盖一拧,下一秒已经妥妥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来的罪魁祸首小珍,此刻正趴伏在地上,用额头抵着地面,另一只手按着林满的头,恭恭敬敬道:“奴婢们告退。”而后哆哆嗦嗦爬起来,低着头拖着她逃命似的离开。
林满行尸走肉一般被她生拉硬拽着:尼玛啊,节操呢!怎么就跪下了?怎么就跪下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怎么就跪下了?怎么能这么没有原则呢?这才初来这个不知是什么朝代的第一天,就拜倒在这封建社会、君主制度的淫威下了吗?虽然命很重要,但是节操又岂是能随便舍弃的呢?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小珍的错!魂淡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只跪父母、只跪该跪之人啊,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啊……女儿膝下有黄金啊!不管怎样,我不会感激你的啊,虽然你救了我一命!
走出一段距离,小珍回头看了看,这才拍着胸脯压低声音道:“吓死我了!阿满,你一点都不记得了?此前你就因为私下议论南宣王的脸,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今你竟还敢……南宣王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我可真是为你捏了把冷汗!”
林满揉着下巴,哼了两声:“记他干嘛啊!妈蛋混蛋王八蛋,下巴差点没脱臼。”
话一出口,吓得小珍跳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快别说了姑奶奶,趁你这条命还在,我得赶紧带你去见阿玉嫂!”说着拉起她就走。
话说这小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朋友叫姑奶奶,这滋味……诶。
林满跟着小珍走进一处院落,说不上破旧,跟前院比起来,就像没有着色的画,应该是下人的住处了。
小珍推开其中一间房。
屋子内,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躺在床上,床边的年轻女子正侧身坐着,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稀疏的白粥,勺子一来一回间,频繁发出沉闷的瓷器碰撞声。
小珍踏进屋里,喊道:“阿玉嫂,你看谁回来了!”
听到声音,屋内两人相继看了过来。
年轻女子——也就是‘阿满’的姐姐阿伶,看着傻站在原地的林满,征了一下:“你……”
阿玉嫂也迟缓地看过来,看清来人后,激动地抖动了半天唇,才发出声:“阿满!”
眼看阿玉嫂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努力想下床,却虚弱地使不上力,几乎要摔下来,林满连忙过去,将其扶住。
阿玉嫂哽咽着将她搂紧:“阿满,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呃……”林满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要抱这么紧啊,不能愉快地透气了啊。她扭头看向门口,本欲向小珍求救,却发现她早已离开,或者一开始就没跟进来。
意识到林满的不适,阿玉嫂这才放开她,颤抖的手紧紧抓着她手臂:“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娘好想你啊……”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阿伶打断,“你的脸怎么回事?”
林满回头,看向咄咄逼人的阿伶,下意识道:“好了呗怎么回事。”
她对阿伶的印象不太好,尽管她长得小家碧玉,并不像蛇蝎心肠之人,但她那眼神一盯在自己身上,她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阿玉嫂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抚上她的脸:“你的脸好了?”
林满点头。
阿玉嫂反复确认之后,喜极而泣:“真的,真的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林满有些心酸,虽然这是另外一个不知现在身在何方的阿满的娘,但是母爱的伟大还是感染到了她,看着脸色蜡黄、消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的阿玉嫂,不由想起了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妈妈,她妈也像阿玉嫂这么瘦弱,看上去非常弱不禁风。四年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林满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您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
阿玉嫂抬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发,安慰道:“娘没事,小风寒,公子开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接着似是注意到她那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服,又一脸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林满觉得庆幸的是,因为天长日久的关系,她那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所以除了破烂,倒也不显得有多怪异。
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说不完,林满也从阿玉嫂的话语间,侧面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以前的阿满以及将军府的事。
阿玉嫂拉过林满和站在一边问了一句‘你的脸怎么回事?’之后便一直置身事外的阿伶,像交代后事般断断续续道:“再过两年,你们便可以出府了,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眼看话题越来越沉重,林满故作娇羞道:“到时候娘可得给我许配个好人家啊!”
这话倒是成功把阿玉嫂逗乐了,原本憔悴的面色因笑意增添了一丝气色,她轻叹一声:“是啊,阿满十八了吧,是大姑娘了啊……”
十八?她才十八?林满掐指算了一下,怎么算都二十好几了啊!不过病人为大,她说十八就十八吧!反正她也希望自己才十八!永远十八!
虽然在这个年代,大概十八也已经是大龄剩女了。
阿玉嫂的视线停留在墙壁的青砖上,像是陷入了沉思,而后突然道:“阿伶,你先出去吧,娘有些话想跟你妹妹说……”
阿伶应了一声,出门前,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林满一眼。
看什么?难道发现她是冒牌的了?
阿玉嫂微微叹息着,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寻思片刻,还是选择继续刚才的话题:“阿满,出府以后,去找马招吧……他虽然行事莽撞了些,但心地不错。”
林满不清楚阿玉嫂为什么欲言又止,只是下意识问道:“谁是……”话一出口便发现说漏了嘴,于是‘谁是马招’几个字,硬生生被她说成了:“谁是……呃那个,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在东街的如意客栈。”阿玉嫂一脸慈爱,完全把林满的吞吞吐吐当成了羞涩。
“哦……”如意客栈?
“如果你想回公子身边,娘去求赵管家,求他安排你继续侍候公子……”
来后院的路上,林满就从小珍那得知了一些关于莫承之的光荣事迹,说他如何医术了得、妙手回春、风华绝代、名满天下,多少大家闺秀对其芳心暗许、自荐枕席、非他不嫁,而将军府的丫鬟们呢,更是争着抢着去前院侍候,这其中便以阿满和阿伶为首,阿满更是为此做过诸多丧心病狂的事,因此当初才得以如愿近身侍候他。但是多行不义,难免触众怒,顶着原阿满的名号,林满直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啪!”
正当林满失神时,重重的推门声突兀地响起,扭头便见阿伶一脸怨恨的站在门口,而后一步步走了进来,泪水随脚步滑落:“娘!你怎么能这样?从小到大你一直偏袒她,你觉得这样,对得起我吗?”
看着闯进来的阿伶,阿玉嫂艰难地坐了起来,满面悲伤,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对不起,阿伶……娘对不起你……”话落已泣不成声。
阿伶瞪向林满:“你还回来做什么?既然走了为什么不滚远点还回来做什么?”
林满知道阿伶介怀什么,她觉得大可不必担心,对于这贴身丫鬟一职,她半点兴趣都没有,还没等她开口表达自己的立场,阿伶已经转身,摔门而去。
阿玉嫂看着阿伶离开的方向,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润,还不忘安抚林满:“别怪你姐,她说的只是气话,都是娘不好,是娘亏欠你们的……”说着情绪又开始失控,掩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林满忙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您没有亏欠我们,我不怪她,这些以后再说,您现在养好身子才是关键。”
看到阿玉嫂这个样子,林满也不忍心表明自己的身份让她失望,于是,整个下午都在安慰,被自责情绪围绕着,痛苦不堪的阿玉嫂。
待她好不容易睡着,林满帮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刚将门掩上,转身便看到抱着一叠衣服,匆匆走来的小珍。
小珍用嘴努了努屋内,小声道:“阿玉嫂睡了?”
林满边甩着手臂伸展肢体边应道:“睡了。”
小珍将手里的衣物递给她:“这是你以前的衣裳,去梳洗一下,换上吧。”
哇哦,有干净的衣服换,可以冲澡,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她有多久没好好冲澡了?虽然她已经非常习惯这么粗糙的过日子了,但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想做个干干净净的软妹纸呢?她满心欢喜地将衣物接了过来。
尽管这个时代的沐浴条件,不如二十一世纪方便快捷,但总的来说,却也可以接受,将军府甚至有专门供下人使用的洗浴房,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但也不至于简陋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话说回来,不洗她都能忍受,环境神马的还有什么好讲究的呢?
梳洗完毕,林满低头抚了抚身上的丫鬟服饰:嗯,虽然颜色略显单调,且稍稍短了点,但是聊胜于无,至少不那么像乞丐了,还是给个五分好评吧。
然而,就这一身衣服,不仅让她坐实了阿满的身份,地位也彻底沦落成了将军府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