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季节》枫林晚霜

10、第10章

　　我一甩手想挣开唐家修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

　　我偏头看他，他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潮红，眼睛迷蒙，转着滢滢的水波，流转着异样的神采。我略一迟疑，还是用力推开了他。也许太用力，他居然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我不得不又扶住他，他低声说：“谢谢。”声音暗哑。

　　他一手搭着我肩膀，我搀着他手臂，我们就这样姿势怪异的，牵牵绊绊地乘电梯下了楼。走出大门，冷风一吹，室内暖和，外面却是遍地的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辆车无声无息的滑过来，我定睛一瞧，正是唐家修的那辆迈巴赫。

　　车上下来了一中年男子，大概是司机。打开了后座门，然后赶上来从左边扶住唐家修，我立即松开了搀住唐家修的手，不料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紧紧的，握得我的手腕隐隐发痛。当着司机面，我发作不得，只有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唐家修放开了我的手，头往后仰，整个人陷在座上，双目紧闭，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种阴郁之中。

　　“唐总，回酒店还是……”不等司机说完，唐家修插话，“先送她回家。”

　　我赶紧报上方位。

　　车子平稳得开着，司机不发一语，一看就是经过良好训练的。车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两只手绞着大衣的衣边，扭过来，又扭过去，顿时揉成一团皱褶，就象情绪的起伏，泛起了层层波纹，却终是平静如水。

　　“今天差点着了杨德昌这老滑头的道！”唐家修忽然开口。

　　我吓了一跳。

　　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仍然是刚才上车后的姿势，连眼睛也并未睁开。我又看看司机，沉默不语，我也就没有搭腔。唐家修说了这话后就不再言语，似乎是盹着了。

　　车子在路口停下，等待红灯过去。我看看窗外，模糊看到旁边车道前头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车牌数好象就是那个很牛的“16888”。因为有段距离，前头又有两三辆车，隔着玻璃窗看不真切，我按下车窗，风呼一下吹进来，冷得刺骨，我的头发立刻飘乱。

　　“怎么了？你不怕感冒啊，居然吹冷风！”唐家修皱着眉，厉声说道，一边呼地关上车窗。

　　“抱歉，我有点头晕，所以想吸点新鲜空气。”我低语。

　　再转头看窗外，那辆奔驰已经右转，闪着转向灯疾速远去。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很快，就到了我家小区，“就停这吧，我自己进去得了。”

　　“开进去。”唐家修不容置疑的说。

　　我左指右指，车子开到我家楼下。“再见！”我头也不回，就下了车。

　　车窗摇下来，唐家修探出头来：“头晕的话，临睡前记得喝杯蜂蜜水。”说完，嘴角向上挑，笑容徐徐绽放，梭角分明的脸庞显得特别柔和。

　　我怔忡了一下，转身就走。心里想，这家伙真是俊美得连女人都要自卑了！

　　车在我背后呼啸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先回了趟公司。因为酒店审计项目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了，按照惯例，得向上头汇报一下进度。

　　照例，已经写了一个进度报告交给上司王女士。我知道，每次交上去的报告，王女士都像姨太太做旗袍，是非改不可的。经常是追着屁股一叠声的催缴，然后束之高阁，再没下文。做得好是应该的，一有错处，逮住就是把柄般，非得将你修理得低头三尺才肯罢休。

　　上午九点半，工作小组会议，老板要听取一下各个项目开展情况。我这次作为酒店项目组主要成员，随着王女士参加。轮到我们的这一组汇报了，王女士演示了一下PPT报告。

　　王女士是个相当精明的女士。不再年轻的身体保养的很好，只是腰身比较粗，戴一幅绛色细框的眼镜，穿着长款的香奈儿风格的绛紫色花呢套装,，镶金的袖扣很是惹眼，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在我没有到审核部与她共事之前，我甚至有一点暗暗的仰慕她。

　　开口回答老板提问的时候，王女士的声线放得极之温婉，目光流转。我想，所谓放电，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了。

　　老板却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王女士的话头，“实际帐户不对应，怎么通得过？”

　　我脱口而出，“虽然业务上都能支持，但只有和实际帐户对应，才合规。”

　　大家一时把目光都投向我，包括王女士。

　　老板说：“大家不要小看了这个项目，我们志在华远集团将来更多的业务，因此这个项目不能出一丝差错。唐家修是个狠角色，杀伐绝断，年纪轻轻就成为华尔街金童，并不是传说，也不是靠他家族的余荫，与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很有些手段。不要妄想用些鸡零狗碎的方法蒙混过关。象他这样精明的人，我们错一次就会永远被打落下风，永无翻身机会。”

　　会议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去。我想起小郭提及的一个涉及法律的的问题，便顺便向王女士提一提。王女士聪耳不闻，只顾往前走。

　　我顿悟，王女士又被得罪了。显然，刚才我的一句话，已经冒犯了她。从小我就是个后知后觉的人，母亲经常说我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我重新回到酒店，小张他们正在埋头工作。我将老板对工作的指示做了个简要传达，当然省略了老板对唐家修的评语。

　　之后的几天，我们着手将之前的工作进行整改。

　　这天午休时分，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十分的不悦，我最恨睡眠被人打搅。看了一下手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就随手把手机按了。但只隔十几秒，手机又不屈不挠地响了，我只得接了。

　　“是我。”一个悦耳的男声。

　　“哪位？”我还没完全睡醒，一时听不出是谁，只觉得十分熟悉，却又叫不上来。

　　“小师妹，是我。”对方呵呵笑了，“还在午睡吗？”

　　“是啊，一席好梦被你打破了。”我没好气的说。

　　“那天晚上谢谢你解了围。有空见个面吧。”

　　他说的十分技巧，如果直接说请我吃饭之类，我必定立马拒绝。我婉拒，“我最近好象都没空。”

　　“你们的工作不是快结束了吗，见个面的时间也没有？我还约了教授。”

　　他居然抬出了教授，使得我无法再推脱了。

　　我沉吟，短暂的沉默。

　　他立刻在电话那头说：“周六晚上六点，我来接你。”

　　“好吧。”

　　我挂了电话，手机却又响了，我看一下号码，是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