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蛇叔BG]一刹荼蘼》奈晚歌

2、两生花

　　世间万物由规则存在，没有什么一直永恒，也没有什么一直改变。
　　而掌控生命之人，就等于掌控了那广袤无垠的时间。

　　4.
　　这是水方荼弥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身上隐藏的力量。

　　逆流与分解，触及生命体最本质的源头。以瞬间透支为代价，抹杀所有被其所否决的对象。
　　也就是说，静止生命个体的时间，然后分化，直至世间再无它留存的痕迹。

　　——掌握规则之力。
　　至高法则面前，一切存在皆为蝼蚁。

　　那的确是无与伦比的强大，但却也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每次使用，执行者自然要付出远比想象更大的代价。

　　生命衰竭，不过是个开始。

　　事实上，荼弥很清楚自己未来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早在莫名其妙出现在异世时就已然知晓——这个世界，其实根本容不下她。

　　不该存在的人，背负着不该存在的血继限界。

　　所以，她会以这个世界的方式被慢慢排除。血继病的爆发自从觉醒之日起就无可避免，连同身上与生俱来的顽疾，将会一点点把她拖入死亡的深渊。

　　正所谓得到，就必定要付出同等的失去。

　　若空有如此逆天的力量却无限制，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这个世界的智商是否健在。但显然，平衡二字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是不容破坏的真理。

　　——命运很现实，铁面无私，其实却也不公平到了极点。

　　睁开眼，看着医院充满消毒水味的天花板在视野中渐渐清晰，那一瞬间她的确这么想着。

　　凭什么，它从不问我的意愿，就强加给我做出这样没有选择的死局。

　　——明明，她是那么想要活下去。

　　“时间无止，生命短暂。以已生之因，铸未生之果。万物为初，也为终。”

　　‘啪’一声合上手中的黑色古书，眼见病人终于清醒，他缓缓走近，倒映在荼弥不甚清晰的黑眸中，苍白如纸的脸上悄然划过一丝玩味。

　　“昏迷了整整七天。感觉怎么样，水方？”

　　“糟糕透了。”
　　慢慢尝试着坐起身，嗓子因为缺水疼得发紧。她看着身边那个明显不打算帮把手的家伙，实在没有心情陪他在这里扯淡：
　　“你很闲？”

　　“当然不。”
　　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事实上也从没打算掩饰。大蛇丸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根本不必绕什么圈子：

　　“要跟我合作吗？让我研究你的血继限界，我可以帮你开发出更多的潜力。”

　　“不必了。”
　　挑挑唇线，对于大蛇丸的打算荼弥心知肚明，却并不买账。

　　和他不一样，她不需要什么力量，也一点都不想要。

　　“是吗？”

　　淡淡打量了那人几眼，对于毫无犹豫的拒绝，大蛇丸也并不惊讶。
　　但是，无论怎样的人都有执念。不管承认与否，它总是盘踞在最深的心底，流淌出铮铮清响，在所有不经意的瞬间腐骨蚀心。

　　水方荼弥厌恶自己的血继限界，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实。那是她一生都无法打破的魔咒，注定要因为这种力量失去一切，拥抱满目荒芜的孤独。

　　她会像路边最普通的野草一样死去，这是命运所安排看似无可更改的结局。他毫不怀疑，她会如此死在日复一日的寂寥中，虚弱得没有人停留，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铭记。就像大海中无关紧要的一滴水，天地间空落落飞舞的尘埃，都不过是这个世界只留存一秒钟的痕迹。

　　命运不容怜悯和更改。可不知为何，他却偏偏不愿看到她这样平淡的离去。

　　“水方荼弥。”

　　静静念出她的名字，大蛇丸俯瞰那张并不起眼的容颜，清冷如斯，突然很想看到她热切燃烬生命的模样。

　　开到最灿烂的时刻，燃烧璀璨辉煌，然后在最繁华处凋零。
　　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惨烈，也是绝无仅有的美。

　　——末路韶华。
　　——她明明，就该是那极盛的荼靡，而非天涯可望而不可及的月光。

　　所以……

　　“你不想活下去吗？”

　　凝视着她微微错愕的脸，大蛇丸慢慢笑了，笑声中满满都是危险的诱惑。明知前方即为深渊，却被不自觉吸引，心甘情愿沉迷在他所给的幻梦中。

　　“如果，我说我能让你活下去呢？”

　　看着那双金色竖瞳，眸光里倒映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虚影。荼弥清楚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胜率不及百分之一的豪赌，她却被那个高坐于孤独王座之上的灵魂所蛊惑，几乎压上了自己的所有。
　　那般自由坦荡的气魄，挣脱枷锁的肆意，的确瞬间就让她折服。

　　荼弥，迷途，荼靡。

　　大蛇丸说的没错。
　　她本该为盛冕，而非蝼蚁。

　　——就算死，也要在最耀眼的时刻凋落。

　　5.
　　对于敢将自己提供给大蛇丸研究这件事，荼弥在很久以后把这种突发性脑残归结为——无知者无畏。

　　就像你明知道玫瑰有刺，但经不住它美貌的诱惑。无论有多少人警告提醒过，却还非得在扎了一手血窟窿之后，才能亲身体会到‘美丽的东西都采不得’这一真理所为何意。

　　——老娘当年绝对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面无表情摸着手背上五个触目惊心的针孔，荼弥抽抽嘴角，强忍着不要让自己去想，那个现在一脸满足抱着实验不撒手的混蛋，究竟又抽了自己多少可怜的血细胞。

　　“你就没有一点点人性的愧疚吗？”

　　瞥了她一眼，大蛇丸咧咧嘴没有回话。但当他第二天以开发血继限界潜能为借口，把她从三十多米高的悬崖上扔下去自由落体时。荼弥终于能够确定，这家伙不但小心眼到无药可救，而且根本就没有人性这种东西可言。

　　——没错，压根他连人都不算。

　　很多年以后，早已成为木叶三忍的纲手曾经忍不住吐槽荼弥和大蛇丸的相处模式。明明关系那么好却总搞得跟阶级敌人一样，一个天天想着怎么把对方彻底解剖，一个天天想着怎么砸了另一个的实验室，其缘由大概就是来源于此。而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又出现多少这样那样的欢喜冤家，大蛇丸和水方荼弥都是其中最具魔性的代表，在十几年间都是木叶一道诡异而又亮丽的风景线。
　　对此，大蛇丸笑得阴森森不置可否。斜他一眼，荼弥咧咧嘴，然后一支苦无就照脸飞了过去。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得不承认，他也确实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无论是在禁术研究还是实际战斗方面，几乎无人能与他比肩。即使是她身负的那么麻烦的血继限界，纵然无法克服病变，消耗却也能被他压制在对人体损害最小的程度。

　　是他给与自己活下去的资本和希望，荼弥看得清清楚楚，也同样心怀感激。
　　哪怕动机并不单纯，但在这样一个冷漠而残酷的世界，以大蛇丸的秉性来说，他的的确确为她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木叶32年，第二次忍界大战爆发。

　　作为村子里风头正盛的年轻高手，水方荼弥和火影的三个弟子理所当然被派上了战场。临走前，三代特意关照了自来也他们看护好荼弥的安全——作为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稀有血继者，她的意义和价值远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大。

　　“……不过，老头子真的认为有这必要吗？”

　　抽抽嘴角，自来也目瞪口呆看着某人手指一动，面前数倍于己的敌人就彻底被分解成原子灰飞烟灭，连个渣都不剩，瞬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老师呦，如果连这种家伙都需要我们来保护，估计世界也就离毁灭不远了吧……

　　“干得不错，对规则之‘线’把握很好。”
　　一旁，大蛇丸显然对他的这个“实验成果”十分满意。朝看过来头发又变成雪白的荼弥点点头，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似乎很想就这么把她扛回实验室解剖：

　　“能压缩能量，直接切断因果线，还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晕倒。看来你能承受的消耗极限又上升……”

　　“哐当——”
　　“……了。”

　　“……是你夸奖的太早了。”
　　扯扯嘴角。在昏过去之前，荼弥看着头顶被阴霾遮蔽的天空，光彩渐失的瞳孔中似有笑意一闪而逝。

　　那个瞬间，大蛇丸眉心跳了跳，突然有油然而生出一种“其实她能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打我脸”的错觉。

　　这种场面之后在战场上又发生了很多次。荼弥一次次挑战着自己的血继，也一次次挑战着大蛇丸神经的极限。好在每次透支过后，他总能及时找出力量更合理的使用方法，没过很久，她就已经成了木叶最尖锐的杀人利器。宛如神助，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两年后，水方荼弥被调往更加艰难的战局之中，在西南方向与砂隐交战，并逐渐将战线拖入风之国境内，而大蛇丸三人则继续在雨之国留守。虽然那时彼此隔着几乎一个国家的距离，但他们也并未完全断了联系。至少，从每次寥寥传来的消息中都能了解到对方的情报。尽管多数都是‘又赢了几次战斗逃脱了几次必死的局’这样无聊的讯息，但毫无疑问，他们的名字都正在借由战争这一途径，响彻整个大陆。

　　分别半年后，大蛇丸在敌人身上搜出了对木叶强者的赏金手册，水方荼弥赫然在列，并且价格不低。
　　又过了一年多，西线作战的木叶忍者突入风之国境内，‘逆流者’之名已成为砂隐噩梦。而与她同时扬名的，还有另一个天才青年，银发短刀，被人称为——‘木叶白牙’。

　　木叶37年，雨之国战败。历经五载生死，第二次忍界大战终于落幕。

　　6.
　　当大蛇丸回到村子时，已经是四月末的春暖花开。湛蓝晴空下，他踏着阳光走进木叶大门，脸上却是与满目柔和截然相反的阴沉。

　　对此，荼弥很清楚友人满脸憋屈的由来。事实上，她会放弃难得的懒觉一大清早跑来这里蹲点，也正是为了……嗯，看他笑话。

　　“别这样跟我讲话。”
　　嫌弃看了眼她满嘴满手油光，大蛇丸心知肚明这家伙的险恶意图，当下冷冷一眼瞪了过去。

　　“哦。”
　　倒是对这种死光攻击十分熟悉。荼弥无所谓耸耸肩，把手中当作早餐的包子全塞进嘴里。又掏出手帕整理了下早就已经没有的形象，这才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开口：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消息……”

　　“闭嘴，那时候换了你你也未必讨得上什么好。”

　　手疾眼快截住她的话头，大蛇丸冷哼一声，眼底讥讽之色更甚：
　　“哼，半藏那个家伙，早晚有天我会去杀了他。”

　　“所以在那之前，你就先这样聊以□□把，我亲爱的‘三忍’大人。”
　　摆摆手，眼见他明显濒临发火的边缘，荼弥也见好就收。看够了在心底也笑够了，她拍拍衣服心满意足就要离开，却没成想被大蛇丸给叫住。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竖瞳里似乎翻天覆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透不出半分光芒。连语气也平平淡淡，就像一条古板无波的直线，连接过去与未来。

　　“荼弥。”他淡淡开口：“绳树和断都死了。”

　　迈向前的步子顿了顿，脚下那一片草地霎时变得荒芜。荼弥定定看着前方，身形僵直，努力消化着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千手绳树、加藤断。

　　实际上，这两个人她并不熟悉，甚至连面都没见上过几次。但现在，他们的死讯却足以让她眼前一片恍惚。

　　她一直记得，那个曾经从自己手中接过糖果的孩子，有着怎样灿烂的笑脸。而她也从没有忘记，在不过寥寥数次碰面中，纲手跟在那个立志要当上火影、立志保护所有人的男人身边，看上去有多么幸福。

　　可现在，过去的岁月从未流走。眼前依旧鲜明斑斓，他们却已永远留在回忆里，被命运染成灰白。

　　……明明，都是曾那么耀眼的存在。

　　上一秒的生机，可能下一秒就断绝。你从来不能预测有谁会在哪刻以怎样的方式消失在面前……求得到的，求不到的；留得住的，留不住的，都一样会让人卑微绝望。

　　活在硝烟弥漫的世界，败给各种各样的因果。无法逃避，无法扭转，更无法重来。

　　“……绳树误中了起爆符陷阱，那时我就在他身后……加藤断遭到敌人围攻，内脏被打碎……纲手治不好他的重伤，患上恐血症离开了木叶。自来也去追她了，估计也是白费功夫……”

　　静静叙述着分开后发生的一切，大蛇丸也没在意荼弥到底听没听。他只是这样单纯讲述着，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怜悯。于他而言，这不过都是别人的故事。唯一的作用，就不过是再一次提醒他，生命这种东西，真的何其脆弱。

　　看着那人墨发被风扬起，在半空划过一片清冷，他这么想着。

　　或许，终有一天他们也都会像纲手一样，被夺走身边重要的人。然后陌陌红尘，只剩下自己颠沛流离，学会用所有余生去祭奠，那些早已沉睡在时光里的人们。

　　他并不怕铭记。其实，他只是不甘心，终有一天也会如此，只能活在别人的回忆中。

　　所以，他才想要永恒的时间，去探求这世界上唯一的谜底。

　　最后看了她一眼，大蛇丸与荼弥擦肩而过。他走得很慢，也很稳，四面八方隐隐送来灵魂破灭前的哀鸣，仿佛比良坡上业火燃烧不息。他踏着血，踏着风，一步一步，登上从未有人到达的荆棘王座。

　　他可以寂寞，也可以孤独，但却永远不会退缩。

　　因为，无论如何，都还有一双璀璨的黑瞳，就像这样安静停在身后，看着他一路远去。温柔，但也冷漠。宛如凛凛花开的荼靡，不知来处，在凋零前会一直热切地绽放着。

　　纵然他杀人如麻，冷血如斯，却谨记自己曾许下怎样的承诺——
　　他说，他会让她活下去。

　　大蛇丸，还背负着水方荼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