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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


  •   两人到一个镇子上,准备了干粮两只马匹,不敢多停留,就一路南下了。师兄弟两个都是不走寻常路的,方玉堂看着温润如玉,实则比谁都要疯狂敢做。他闻的往东南方向有一座奇峰,鲜有人烟,想要顺路去瞧上一瞧,寻伯尽也是胆大不要命的,两人不顾荒山野兽的危险就神清气爽的去了。

      “玉堂,怎么这么远?”寻伯尽安抚着自己有些躁动不安的马,看着荒山野林,完全没有半点人烟的地方,越来越觉出不对劲来。

      方玉堂此刻也皱起秀气的眉:“按理走上十几里就到了,我们走的已经完全超不止十几里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迷路了。”方玉堂轻轻抚摸了身下的白马的脖子,淡淡的说,似乎一点也不为困身在此而忧愁。

      寻伯尽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这样。”拔开水囊仰头喝了一口,也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抓几头野狼来吃,我这辈子还没吃过狼肉呢。”

      两人一直走到晚上似乎还没找对路,只能在外面将就一晚。

      寻伯尽鼾声大起,已然卷着裘衣在火堆旁熟睡了。

      方玉堂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柴,望着吞吐的火焰出神。这几日在玉峰山庄便日日苦思,已经没有了初时的逍遥自在,一心只想再回青溪看看,看什么,方玉堂摇摇头,自己做的苦,自己受着吧。

      等到后半夜,该叫寻伯尽起来守夜时,方玉堂已经昏昏欲睡,一闭眼,就入梦了。

      方玉堂满头是汗,眉头紧皱,呼吸急促,眼里居然还流下两行清泪,睡的极不安稳,这是梦魇的征兆。寻伯尽自觉已经醒来,见方玉堂这样,过去推了推方玉堂。

      方玉堂猛然张开双眼,已然是深秋的季节,他居然被汗水侵透了后背。他有些无力地扶着旁边的树干坐起了身。

      “你没事吧,玉堂。”寻伯尽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的问。

      方玉堂摇摇头,额上的冷汗被山风一吹,格外的冷,还感觉凉的是,腮边的水——自己居然哭了吗?

      方玉堂淡淡的说:“没事,一个噩梦罢了。”

      寻伯尽这才放下心来,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方玉堂缓缓道:“我左右是睡不着了,你困的话,你就去睡吧,明日也好赶路。”

      寻伯尽也不客气,把自己裹紧,伏在火堆旁,不消片刻便鼾声又起。

      方玉堂抬手擦掉额上的冷汗,脑中还盘旋着梦中的场景,那凄厉的喊叫还在耳边刺痛,原本含着淡淡善意的眼眸染上了惊恐,他喊着自己救命,自己却那么冷漠的转头走了。

      自己真的那么冷漠吗?怎么会如此?自己一向自持温柔,却深深伤害了他。

      浅儿那么笨,又不会婉转献媚,在南馆,定要吃苦头了。

      方玉堂想到这,心里像是搁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当初硬着心肠离开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些呢?

      方玉堂拿出扇子,闭起眼睛,细细揉捻扇坠儿上的螭玉,摸过每一条刻痕,以及螭腹下那排极难察觉的小字,这也是方玉堂在玉峰山庄无事时,拿来捻玩,才发现的——只愿君心似我心。

      “只愿君心似我心——”方玉堂仰着头闭目,口中无声的念道,似乎体会到了浅儿一边念着这句话,一边请人将字刻在玉上面的心情。

      第二天,寻伯尽睡得神清气爽,明明说好上半夜方玉堂守夜,下半夜寻伯尽守夜,寻伯尽却一觉睡到天亮。方玉堂用沙土踢灭火堆,用手指了指右手边,眼角透着些许困意:“我们该往这个方向才对。”

      寻伯尽已经不是很相信方玉堂的方向感了,但也没有异议,两人寻着日头往感觉上的南继续走去,寻伯尽悠然的放声唱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寻伯尽唱着唱着便想到一个纤细的身形,顾盼神飞的眼眸,牙尖嘴利的小嘴含在嘴里却是柔软的很……想到这些,寻伯尽的歌声柔情了许多。

      想当时自己负气摔门走了,这一走便是一月有余,鸢萝不知怎么样了,自己又和寻常恩客有什么分别,现在再悔恨,也一时难见到那小人儿,此行回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做这个行当了,他若是不愿跟着自己,让他独自住个小院也是了。

      再看方玉堂,也是心事重重,寻伯尽心道,这家伙百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此刻却不知道是想到哪个楼里的姑娘了,也害了相思病了……

      “嗡——嗡——嗡——”

      “什么声音?”寻伯尽竖起耳朵。

      方玉堂凝神听了听,唇边却带了笑意:“我们有救了。”

      果不其然,有两个骑着马的人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人手里拎着铓锣,马鞍上插着两面旗子。

      “你们是何人?此处常有野兽出没,凶险异常,你们快往回走吧。”一个人一身短打扮的人冲着寻伯尽这边说道。

      寻伯尽正想说,我们能回去,就不在这里绕了。方玉堂看了一眼两人马鞍上的旗子,就先开了口:“敢问可是史大锅头的马帮?许久不见,不知你们大锅头近来可好?”

      马上两人狐疑地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方玉堂和寻伯尽径自向那两人来时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大队人马驮着重物缓慢地行进着,一眼望去,大约有五六十头骡马,二三十个人,一头跟着一头井然有序。算是一个小马帮了。

      寻伯尽眼皮突突狂跳,他扫了一圈马帮的人,人们都回头看他们两个,寻伯尽也没觉察出不寻常的地方,没有看到有一个身影在他的扫视下,隐在了健壮的马匹之后。

      方玉堂笑一笑,御着马向最前头走去。

      最前头那人短卦外面罩着兽皮,四五十岁,脸被风吹的红紫红紫的。见到方玉堂,一脸惊喜,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粗犷的笑声扬起:“原来是大恩人呐!”

      方玉堂翻身下马:“史兄,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快近晌午,史锅头指挥大伙就近下驮开哨(吃午饭),就和方玉堂叙起旧来。和寻伯尽互相介绍后,才知道方玉堂和史锅头是旧识,当时史锅头的马帮过天河,方玉堂路过正好帮了一把。史锅头为人豪爽,就记下了方玉堂这一恩情。

      寻伯尽与他们说了两句,就在旁边研究起正在吃马料的骡马,最前头的这头,装扮的极其华丽,只是背上背着对大锣锅,想来便是马帮里千金难换的头骡了,它头上饰着大红璎珞,套嵌镶珠宝的纯银笼头,马脖子上系着小碗般沉甸甸的大铜铃,骡马一低头吃料,铜铃声就悠长悦耳的响起。

      寻伯尽看得爱不释手,不断逗弄着它,那马靠近他嗅了嗅,打了一记响亮的响鼻,继续吃料。

      史家帮已经从南往北运了一趟货物了,此行回程是要往南去的,骡马都载满了货物食物帐篷等,没有人骑着骡马,都是一步步跟着头骡走。

      一行人的前行非常缓慢,一天只能走七八十里路,寻伯尽他们也不急,跟着马帮慢慢悠悠的走,等到下一个驿站,识了路就可以自行策马离去。

      一路上,寻伯尽觉得这赶马人着实不易,崎岖的山道上,怪石嶙峋,险峻丛生,不光要常年风吹雨打,暴晒骤冷,还要风餐露宿,怪不得赶马人一个个精壮厚实,生性旷达不羁,聊起天来,个个豪爽憨实,这才是真汉子。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走在最前面赶着头骡,忽然扬声开口唱起了赶马调,声音雄厚。曲调高亢粗犷,唱的寻伯尽心里也是有种豁达悠扬的懒意。心想着,自己前世交通便利,从不知道赶马人的辛苦吶。

      天黑前,就找了一块敞亮的平地开亮,大家伙分工明确,下驮喂马、埋好锣锅、支帐做饭。让寻伯尽比较新奇的是,赶马人居然是先喂饱了骡马,才自己准备吃饭,可见骡马在马帮的重要地位。

      寻伯尽和方玉堂帮不上什么忙,也和几个负责烧饭的人,围着火堆坐下取暖,听二锅头,也就是大胡子,给他们讲路上天南地北的稀奇事。

      寻伯尽听了也不由的啧啧称奇,对赶马人的生活怀着几分崇敬。

      寻伯尽累了一天,吃完一碗饭,也不客气,又要去舀一碗,他拉住铜锣锅一端的把手转向自己,赶马人见了,忙制止他:“万万不可转动,这可是咱祖师爷的化身!”

      寻伯尽摸不到头脑,方玉堂倒是了解一些,道:“马帮路途艰险忌讳多,你谨慎些。”

      寻伯尽收回碗著,不好意思笑笑:“我这人见识的少,以后在马帮恐怕要无意犯了忌讳,刚才就多多包含了,你们的规矩都说与我些,我以后好记着啊。”

      众人也就七嘴八舌的和他说起了一些马帮里的忌讳和规矩,有些听来,毫无头绪和道理,不过寻伯尽倒是都用心记下了。

      林子里隐隐传出几分哼哼唧唧的动静,像猫叫一样。寻伯尽现在对什么都是新奇的,就扭头问周围人:“这又是什么?”

      众人眯着眼睛相视一笑,似有深意的嘿嘿笑了起来。还是大胡子说了:“骚蹄子FA浪呢。”

      寻伯尽虽然没明白,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看向方玉堂,他也无奈的摇摇头。

      “寻兄弟是没见过队里的货色,等他们完了,可以去解解馋。”大胡子抬起一条眉毛,暗含深意的瞟着林子的方向。

      寻伯尽这才顿悟了,赶马人常年在外,每次都要个一年半载,即使娶了媳妇也难得几回亲热。加上路途奔波劳顿,唯一解乏的乐趣便是此了,寻伯尽自想明白这些,再抬头看二锅头他们几个,都觉得眼神里不再是那般憨实,倒有几分戏谑猥琐。

      倒有一人对此表现的极其不屑,便是马帮里的岐头了。岐头姓黄,虽然只年逾不惑,但常年跟着马帮风吹日晒,显老得很。黄岐头懂些医术,读过几年圣贤书,在马帮里是难得的和孔老夫子亲近最多的人了。

      他性子些许孤傲,从他穿衣就能窥探一二,其他人跋山涉水都是一身利落的短打扮,那黄岐头却还是不辞辛苦的穿了长衫长袍。

      “俗优滥妓,油头粉面,以色事人,无耻之极,半点也不可沾染,一染则要臭一年啊。”黄岐头大摇其头,说话有一股子酸腐味,倒是有意要劝寻伯尽二人不要沾染妓子。

      寻伯尽虽也不会去招惹马帮里那人,却是极不赞同黄岐头的话,他“非也非也”还卡在候中,已经有人替他驳了黄岐头的话。

      “此却不对,优伶娼妓多是所迫无奈,际遇不幸才投身风尘,她们年华短暂,红颜薄命,终是难有好归处。其中苦痛,非常人能懂。她们其中也不乏有才华横溢,有胆有识者,此者大智大勇,比比皆是。”倒是方玉堂对此多有领悟。

      寻伯尽细细思量,觉得自己师弟说的极有道理,不禁频频点头。

      “哼,枉你衣着斯文,还当你与凡夫俗子不同,”黄岐头似乎觉得方玉堂已经没有了救治的希望了,“那娼妓生于贫贱,长于污浊,耳融目染,其身秽贱,其心狭隘,卑膝奴顏,望之生厌,乃世间最末之下等!”

      马帮里的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黄岐头的言论,嬉笑着,也不在乎,还有几人随意的附和了几句,那岐头更加得意起来。

      寻伯尽心道,你才是“望之生厌”哩!

      他此时已经对白日里爽快豪气的马帮大有改观,所有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方玉堂还与那岐头不急不缓地理论,他已经无心再听了。

      大家伙正吃着饭,才有一个娇小的人被推搡着从林子里出来,寻伯尽心里咯噔一下,那身形怎么这么像?难不成是眼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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