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君子十妆

15、般若结界缘凉神者（五）

　　“你为何站在这里呢？”缘凉神者也不拘泥，在青芜身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颇有兴趣的抬头望向一旁的青芜。不远的屋内就是吵吵嚷嚷的妖物，那些东西身上传来的浊气在遇见缘凉神者之时被自动的隔开。

　　青芜本就没有了神力，但到底是身神体仙胎，被那些浊气包围有些不好受，缘凉神者坐到了她的旁边，纯正的仙气阻挡住了那些浊气，她苍白的脸色有些好转。

　　“大清早被这些妖物吵醒，刚刚和小二哥说了两句话，这才站了一会就被你望见了。”青芜淡淡的说了一下发生的事，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缘凉神者聊天。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些东西是吵死了，害得我一大早也没睡好，真讨厌。”缘凉神者皱了皱鼻子，眼波流转，虽然说的是讨厌，但是神色却并不见嫌弃。“不过到底也是一番生灵，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吵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其实他说得对，事物都是两面性的，怎么可以只有美好而没有邪恶呢……”缘凉神者低下眼嘟囔了一句，青芜听了个正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青芜并不知道几人之间具体的事情，但是也并非是没有经历过情爱，自然是知道缘凉神者是喜欢勿暝神者的。

　　“你在这里没关系么？听说昆仑那边已经是要开战了……”话说到这里，青芜猛地一惊，却是忽然想到了哪里不对劲。蚩尤叛乱是史实，神魔大战也是史实，明明都是发生过的事，青芜却在这时候才想到了其中的蹊跷。

　　神魔大战之后没过多久父神便就陨落，那时候四海八荒还剩下十多位神者，但是蚩尤叛乱的时候只剩下了六位神者，也就是说蚩尤作乱是在神魔大战之后。但是为什么，现如今蚩尤都已经杀上了昆仑，缘凉神者和勿暝神者却还在这里？

　　想及此，青芜不免心下一惊，这件事太过古怪，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她突然停住了话头，但是一边的缘凉神者却是没有着急催促，反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知晓一切的了然。

　　青芜张了张嘴，半响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缘凉神者笑眯了眼，伸出手来握住青芜的手，青芜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惊慌，望向了缘凉神者。“缘凉神者，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或者说，我该喊你……水心？”

　　青芜脑海里再次浮现了那时候被君葑哥哥封住了五感送到了日月合虚的水心，在君葑哥哥和水柔嫂嫂离开之后，若无其事的睁开了眼睛。她笑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青芜，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般若结界你要守住，别让他得到了。”

　　那时候的那双疲惫眸子和眼前之人一一重合，但是只一瞬，水心眸子里便恢复了晶亮，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般若结界之事。

　　“青芜姑姑果真像爹爹说的一般聪明，没曾想才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认出了我是水心。”女子笑眯了眼，虽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容貌，青芜却简单的看出了水心的神韵。她不像是刚刚陌生的神色，脸上倒添了几分俏皮，越发的像水心了。青芜沉下脸，不再像一开始的保留，第一次有些动了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怎么会在这里？”

　　“姑姑莫动气，其实我并非完全是水心，我也只是一个幻影而已。当然姑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跟我确实是有着不可推脱的关系。姑姑你仔细看着，你一定要记得我在这儿跟你说的话，就快要……没有时间了。”

　　话说到最后，缘凉神者低下头去，轻叹了一口气，那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就像是要睡着了一样。青芜皱着眉头，望着拉着自己手不松的缘凉神者，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自从自己下尘世历情劫开始，事情就像是被什么操控住了一般，接二连三而来。

　　东皇钟出世、勿暝神者重现、小水心和缘凉神者惊人的相似，似乎是那些远古的灵魂慢慢复苏，有一双眸子在一切事物的背后偷窥着这一切。山雨欲来之前，海面一片风平浪静，青芜看不到即将到来的风潮，但是能感知到那来自远古的危险与肃杀。

　　“缘凉。”青芜还在出神，却听到身后有声音传出，她转过身去，便看见了一个身穿蓝衣的俊秀男子。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唇色苍白没有血色，望向缘凉的眼光却是一片温柔。青芜还在观察，缘凉神者却是变回了一开始的神色，猛地放开了青芜的手，欢快的跑到了那人身边去。

　　“云儿你怎么出来了，这大堂里这般多的妖物，你也真不怕他们将你生吞活剥了……”

　　青芜眯起了眼睛，仔细的看了一下那男人，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一个凡人，也瞬间懂了缘凉神者的意思。没曾想，在这个小镇子里面，竟然还会有凡人的存在，而且还是一个气质如此干净的男子。缘凉神者说得对，若是被门口的那些妖物发现了，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无妨，我只是看你久久不回，出来寻你一下罢了。再说了，你在这客栈里，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缘凉神者点了点头，面目上全是骄傲的神色。“对的呢，有我在这里，我看谁敢动你一下……”

　　男子掩住眸中的笑意，不着痕迹的向着青芜望过来，青芜这才看清了他的面目。他并不是容貌十分突出的那种男人，相反的，可能是因为过于苍白的颜色，将他原本俊秀的长相显得都平凡了许多，倒是那一双眼睛很是特殊，那是纯净的不染一丝杂质的黑色，像是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他望到了被青芜放在一旁的披风，这才扬唇轻轻一笑。“披风已经送到了，那缘凉便随我进去吧。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到底这边不甚平静，缘凉还是别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无妨，我遇见一个很好的姐姐，与她说话很开心呢。云儿你无需担心我，倒是你的身子不比常人，还是先进去歇着吧，我过会就来。”

　　青芜不免失笑出声，不管眼前的这个缘凉神者是不是水心，到底是跟水心那丫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顶着一张缘凉神者的脸，装着一颗水心的心，却喊自己姐姐，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呢……

　　“那好，那缘凉再在这边呆一会，我唤人给你拿张软垫来。不过到底是天儿冷，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呢……”

　　“好的，知道啦，云儿这些天真是越发的罗嗦了，怎地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般，唠唠叨叨个不停啊……”缘凉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已经是回到了青芜的身边来，又坐在了一开始的地方，显然是没把男子话中的软垫当回事。

　　男子神色一怔，抬起手来出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口中喃喃自语。“老、老了么？”随后眼中闪过慌乱，猛地转过身去，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我、我先回去了，缘凉你也快些回来。”他的声音中身子都有些颤抖，逃一般跑回了一旁的房间。

　　“咦，云儿怎么了？”缘凉神者不解的望着身影踉跄的男子，抬头看了看青芜，眼中有着疑惑。“云儿怎么越发的奇怪了呢？”

　　青芜看了看满脸茫然，再也没有一丝水心神色的缘凉神君，抿了抿唇，不发一语。缘凉神者自言自语了半天，见青芜没有搭理自己，也就作罢了。没多久，有人搬了椅子、拿了软垫出来，给缘凉神者细心地安置好了，这才离开。

　　青芜若有所思的望向了云儿离开的方向，眉目低沉，眼中已经是有了计量。她回过神，望着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偏生坐到草地上的缘凉神者，再次开了口。“刚刚那位云儿，是否就是昨个夜里你说的云老板？”

　　缘凉神者点了点头，视线却没有停在青芜的脸上，她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放在眼前比划着，天上的云彩随着她的动作变换着形状，时而化成一片水花，时而是一只兔子形态，她一个人倒是玩的乐此不疲。

　　“云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从东海出来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类，那时候我在山林中遇见了他，他差点被一头熊给拍死，我救了他，后来他便一直陪在了我的身边。云儿是个很厉害的人，能文能武，还会酿酒……只是身子骨差了点。”

　　缘凉神者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将天上的云彩化成了一朵大萝卜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云儿身子需要好好补补，不过云儿的脾气跟以前相比，真的是变了好多呢……”

　　青芜看着那化成的白玉萝卜一般的人参，缓缓地转过了眼，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子的人参。

　　就在缘凉还在玩着天上那朵云彩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了一大块的乌云，一下子将缘凉神者的云彩给冲开了。缘凉神者眼皮一跳，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眼中燃烧着怒火。“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我的云彩，竟然敢把乌云招过来！”

　　大块大块的乌云从远处而来，就像是滴进水里的墨汁一般，很快的将那一朵洁白的云彩染黑，再也找不出来。轰隆隆的嗡鸣声响起，金戈交接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膜。一个雄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带着狂妄不羁。

　　“我蚩尤就是不服这劳什子神界魔界，我便是要反了这天，看你们奈我如何！”

　　缘凉神者脸色突变，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她的唇哆嗦起来，脸上是一片悲伤地神色，跟刚刚安然自得的小女孩模样判若两人。她猛地拉住了青芜的手，在青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踏上了一块云彩，飘向了远处。

　　身后，勿暝神者从屋顶上缓缓飘落下来，走向被青芜方向一边的披风。他抬起手捞起了披风，对着远去的二人，眼中划过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