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我们仍未知道这篇文的名字》墨千弦

8、第八章 弟弟

　　第八章弟弟
　　回到屋里，清涟没有换下衣服就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她不知道答案。如果她不是一定要整倒令妃的话，她会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
　　火光摇曳，清涟盯着燃烧的蜡烛，陷入深深的回忆。

　　那是清涟来到京城的第一个冬天。
　　这一天，清涟兴奋地在花园里打滚。乾隆刚送她了一套相当漂亮的冬装——一件银蓝色镶兔毛边的骑马装；由纯白色狐狸皮缝制的，足以把她整个人包住的大披风；还有一双紫貂皮缝制的马靴，且上面都有用银丝掐出的水波样式的花纹——这可是秋弥的战利品呢，她进宫不到一年，就有了普通嫔妃都没有的待遇啊~更何况还拿到了进宫的金牌~刷好感度什么的不要太容易啊~清涟在心中大笑三声，继续在满是白雪的花园里打滚。
　　“格格，”茗清捧着衣服追着自家格格：格格啊，您先进宫谢完恩再撒欢行不？
　　进宫谢完恩，撒娇卖萌的让乾隆心情大悦又多吃了一碗饭之后，清涟完成任务准备回府。
　　“禀皇上，您吩咐的披风内务府已经准备好了。”吴书来在乾隆耳边低声说道。
　　“是吗……去给琮儿送去吧。他身体不好，就不用来谢恩了……晚些朕去看看他。”
　　这是谁？清涟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不觉有些好奇。难道是新进的妃子？
　　就在清涟脑内剧场越扯越远的时候，乾隆正期待的看着她：“涟儿啊，你说，阿玛送披风给孩子应该是合适的吧。”
　　“诶？嗯……涟儿想，这很合适啊……皇伯伯送的披风涟儿好喜欢的~悰儿也会喜欢的~”孩子？她进宫目前只去过养心殿、坤宁宫和御花园——所以才能和笙儿相认——扯远了，五公主是愫儿，所以大概是……四公主？悰儿？名字还不错……父亲总是希望女儿快乐的嘛~
　　“咳咳……当然了，朕是个好皇阿玛！”乾隆昂起头，一副“天下第一好阿玛”的模样。
　　这个是除了老年得子的十公主以外唯一一个嫁在京内的公主啊，真想去看看啊~“皇伯伯，涟儿也要去~涟儿还没见过她呢~”

　　等到了毓庆宫，清涟才知道，“悰儿”其实是“琮儿”，爱新觉罗•永琮，乾隆第七子。
　　这不科学！永琮明明死的比孝贤还早的！
　　已经八岁的永琮看上去才六岁的样子，一副比林黛玉还林黛玉的模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半点血色都没，走两步就打晃的样子，真让人怀疑他还能活多久？
　　那件披风与她的那件银狐披风款式相近，只是花纹不同：她的是银丝水纹，这件是花体的“福”字，且这件是红狐。如果说她的那件是素雅大方，这件则是高贵富气……还有一些喜庆。大概乾隆也知道永琮现在的样子再穿白色，就真和鬼差不多了。
　　其实乾隆对永琮也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是他元后孝贤和他的孩子。他的三公主恬儿身在蒙古，兰馨又只是养女，他身边只有永琮可以聊以慰藉；而另一方面，这孩子长大跟他就不亲，无论自己是赏是骂，他对他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还动不动就下跪请罪。永琮的身体自出天花后就一直不好，后来他也只敢赏些东西过去，偶尔过去几次。也只是说些官话而已。乾隆真的很郁闷，明明小时候永琮和自己很亲的，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对了，是孝贤死后开始的，他是在怨朕吧，怨朕没能保住他的母后。这样一想，乾隆的愧疚就更深了。
　　“永琮谢皇阿玛恩典。”永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清涟看见他的手在抖，这……应该不是激动吧？
　　谢完恩，吴书来带着太监们走了。清涟则跟着永琮进了毓秀宫。
　　“出去。”
　　“永琮哥哥，涟儿想……想看看你的披风……呃……那个，其实，其实涟儿也有一件，啊，是白色的……所以……所以想看看永琮哥哥你的……”清涟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太像了！简直太像了！刚才永琮一直低着头她没注意，现在一看，他和弟弟太像了……永琮这幅病弱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她和弟弟的童年：当时他们的父亲和小三跑了，母亲又刚刚过世，她和弟弟身上除了一个母亲传下来的空头爵位什么都没有，钱又在母亲病重时花的差不多了，他们又还要上学。当时弟弟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睁着桃花眼对着她喊“姐姐”。
　　清涟以为经过一世，她已经忘了，可她现在才发现，她是那么的想弟弟，甚至当初那么宠婧柔，她也无法否认，里面有把婧柔当成弟弟的影子的成分在里面。
　　她的弟弟被她养的太过天真了，她走后，他会不会被人骗？他会不会无法走进社会？他过得好不好……过多的思念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弟弟的身影和眼前的永琮似乎重合了。
　　清涟无意识的摸着宫女递过来的火红披风，口中喃喃道：“小祾……”

　　也许是移情作用，之后的日子，清涟频繁的出入宫中，给皇后请安后，便直冲毓庆宫，让想趁机讨好皇上喜欢的格格的令妃气得心肝疼——她是七阿哥拒绝往来户第一名。
　　各种亲手做的煲汤、点心，有安神作用的小香包，京内各种花边小道消息……只要一切能讨人开心的东西，清涟都不介意送到永琮手上。
　　夏侯•弟控•缈表示：只要能让弟弟开心，本公主不介意拿起最讨厌的绣花针！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便到了年前。收礼送礼，准备年货，清涟跟着自家便宜额娘忙得脚不沾地——毕竟是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送礼，总要慎重些——便很少进宫去了。
　　终于有一天，忙里偷闲的清涟带着悉心熬制的鸡蓉粥跑去看弟弟了。
　　啊啊~小永琮怎么样了？
　　啊啊~今天再撒撒娇，小永琮应该会对我笑了吧~
　　啊啊~好期待啊~
　　到了毓庆宫，清涟并没有让门口的小太监通传，打发了茗香茗润去正殿，一个人打算给永琮个惊喜。

　　毓秀宫又名小迷宫，但难不倒康熙朝时经常来“二哥哥”宫里玩的八公主。清涟小心翼翼的走进内殿，绕过几个侍卫之后，清涟发现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像是别人支了出去。只有后面小佛堂里有点声音——这是永琮唯一一次求乾隆，给他的皇额娘诵经用的——避开守卫走近一听，正是永琮的声音。
　　“姐姐，你还好吗？小祾想你了。不知道小祾走后医院的人有没有好好对你。小祾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是夏侯祾？是爱新觉罗•永璂？还是爱新觉罗•永琮……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乾隆。这一世，他待我很好……真的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即使我完全不理他。可看到他，我总能想起上辈子他对皇额娘和我的厌恶，为了一个戏子废了皇额娘，无视，甚至默许令妃害死我。我好恨！真的好恨！皇额娘和孝贤都是他的皇后，为何他对她们的孩子态度如此不同？孝贤的孩子是宝，是天上的云；皇额娘的孩子是草，是踩在脚底的泥。永琏、永琮死时，他写诗怀念，好几天寝食难安；五妹妹死时，他只知道指责皇额娘不会照顾孩子。十三弟死时，他连过来看都不看，只知道和令妃一起守着他们的十四阿哥……
　　姐姐，你知道吗，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长的和你好像，可能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就连她做的东西，味道都和你好像。姐姐……”后面只剩呜呜的哭声。
　　“咣当”盛着鸡蓉粥的食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一个想法浮现在清涟的脑子里，叫她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谁？”里面的永琮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打开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清涟。
　　永琮脸一白，他刚才说的话被听见了？这种怪力乱神的话，若是让……知道就都完了。永琮眼睛一眯，若是杀人灭口的话……
　　相比永琮的惊慌，清涟大概就是惊喜了吧，俏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小祾？你是小祾？夏侯祾？我是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