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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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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红毛
第五章红毛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瑾儿推开门看家自家哥哥化了狐形正在床上休憩。小狐狸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看见白瑄背上的红毛已长到了脊柱,看样子长了很多年了吧。啧,三哥今年多少岁来着,一百?一百三?还是二百多?自己已经快一百五十岁了,三哥应该是三百多年了,哎呀!自己都绕糊涂了。
那爹到底活了多久啊......小狐狸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很惆怅而又疑惑的表情。
正在白瑾胡乱想的时候,白瑄突然醒了,眼睛还是空洞的白,他向着瑾儿站着的方向问道,“瑾儿,是你吗?”说话间他在床上站了起来抖了抖全身,身体这样的举动把木床压得吱呀作响,他将狐尾长长地拖着,跳下了床。
“是我,三哥。”瑾儿走过去把白瑄抱了起来,将他放在桌上,看着这样子的毛茸茸的白瑄,白瑾有些打趣的说:“好难得见你这样,三哥。对了,你的寿辰的礼物!”话语中难掩笑意,小狐狸一拍手,便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串扇坠子,交到白瑄爪前,“三哥,扇坠子,和田玉的。”
白瑄用爪子摸了摸,感受到了这玉坠发出的一股温润的气息,哪怕是只爪子这一瞬间的触碰都让整个身心沉浸下来,仿佛沉睡在一个温暖而又宁静的环境之中。白瑄很高兴的收下了,对瑾儿说,“也就只有你想得到,不过,还得再等等才用得上。”说完又将玉坠子放回了锦盒之中。
“三哥你不要担心,”白瑾坐了下来,趴在桌上,看着白瑄的双眼说:“我陪你等啊。”
白瑄笑了笑,没有搭话。瑾儿就用手摸了摸白瑄的背,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桌上白狐身躯一颤,他装作没有发觉,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哥,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东西就你有?”
“我还巴不得不要呢。”白瑄伏在桌上,瑾儿的抚摸让他觉得挺舒服,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哥,给我讲故事吧。”瑾儿突然开口道。
“什么故事。”白瑄没有睁开眼,只是侧着头问道。
“你的故事。”瑾儿平静地说。
白瑄还记得母亲花玦曾经对自己说过他的身世来历。
一次偶然的邂逅,一位有妇之夫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两人背德的欢爱之后发现有夫之妇有了身孕。二人本不是常人,乃是狐灵四宗的后人,而且是各自狐宗之中有头有脸的人。
也许是天意,正遇见那有夫之妇的夫家放那女人回娘家省亲一年,就在这省亲期间,女人生了一只小狐狸,男人得知消息过后就悄悄地把小狐狸带回洞府,说是自己妻妾所生的孩子,老狐狸本就三妻四妾,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有个崽子,而且收养这只小狐狸的那位花玦夫人之前本就没有生养,性情又极为温和,自然愿意养下这孩子。本来大家先是恭喜男人喜得贵子,但是大家渐渐发现一件不太正常的事,那就是那只小狐狸到了睁眼的那一天,侍婢发现他头上有攥红毛。洞府中开始有些刺耳的言论传出,有人说是夫人不守妇道,有人说是妖异之象,但是这些言论都被身为一宗之主的男人压了下去。虽然明着没有人再说这件事,但是小狐狸渐渐长大总还是发现了周围人的眼神有些不对。慢慢的他也知道了这些异样的原因,大约是生性孤僻,他也不太在意。
最后白瑄还是叹了口气说:“你想必已经知道了,那只狐狸就是我,而...那男人便是父亲。”
说完这句话,白瑄也看不见瑾儿那张无法再张大的嘴和快掉出眼眶的眼珠。白瑾是众兄妹之中最小的,又是白瑄养母花玦之子,平日里骄纵惯了,自然没人会向他说起这些事,此刻他的震惊自然也在白瑄的意料之中。
“三哥你怎么说得那么坦然。”瑾儿好久才缓过神,喃喃地说,“母亲她...父亲...母亲她为什么...”瑾儿自言自语也表达不出什么,只是猛地看向白瑄,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白瑄圈了圈尾巴,将自己蜷成一团,说:“娘亲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很坦然。”说完看似镇定的眯了眯眼。
“哥,我还为我们俩是一个娘亲,我高兴了这么多年。”瑾儿看起来思想上有些崩溃了。和自己这么多年在一起的哥哥,从小关照着自己的亲生哥哥居然......
“所以瑾儿,有些时候有些事不知道会比较好。”白瑄感觉到了白瑾波动的厉害的气息,他站起身来用耳朵扫了扫瑾儿的下巴,借此安慰着他。
“哥......”白瑄没想到瑾儿突然抱住自己哭了起来,也顾不得强破原型修为有损,白瑄立刻化了人形将小狐狸抱在怀里,不断地拍抚着他的背,就像当初瑾儿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哄着他说:“乖,乖,瑾儿乖,不哭啊,哭丑了漂亮姑娘不要你了…可就成不了亲了...乖,瑾儿不哭了...”这个时候白瑄又在自责,自己这样讲事实告诉瑾儿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不过,总是逃不过的,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看着怀里放声大哭的瑾儿,白瑄的心也揪了起来。
“瑾儿乖,别哭了。”白瑄轻轻地拍着小狐狸的背,喃喃安慰道,“三哥给你买糖葫芦。”
瑾儿听见之后头动了动,好像是在摇头。渐渐地哭声下去了,白瑄发现瑾儿是哭累了,睡着了,就将瑾儿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起身要走但小狐狸的手却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看见这样白瑄无奈的笑了笑,便靠在床沿守着瑾儿,坐着睡了一晚上。
“三哥,我想娘了。”瑾儿又化作女子跟在白瑄身后,走在大街上,这近一个月来瑾儿的兴致都不太高。
白瑄听见瑾儿这样说,又想到了青灵洞三四个月前的大屠杀,没说话,他也无话可说,只好把瑾儿拉到城河旁,让他靠着自己坐下。
“三哥......”瑾儿又喊了一声。
“什么?”白瑄问。
“没什么。”瑾儿玩弄着随手摘下的一朵小黄花,“就是想喊你。”听到瑾儿这样说白瑄沉默了。“三哥,你不会扔下我不管吧!”白瑾突然很害怕的抓住了白瑄的手,自己不是哥哥的亲弟弟,是不是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不会的。”这三个字刚说出口,白瑄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还是向后望去,很明显这一望震住了身后的一群人,脚步声没有了,他们都不敢再上前。
“你们是谁!”白瑾扶起白瑄,厉声问道。
“小娘子好生厉害。”循声而去,之间一个吊儿郎当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来是领头的,身边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只见那人又上前几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微笑着看着白瑄二人说道,“白三爷还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美人共伴河边畅谈心声,可真是羡煞旁人啊,不知苏某何时也能有这般好福气呢?”说完便对瑾儿戏谑一笑。
小狐狸哪受过这种委屈,正准备上前去打,却被白瑄拉住了,“三哥......”白瑾不解的看向白瑄,后者微微地向他摇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白三上前一步,将瑾儿护在身后,冷冷地说:“听语调,这位公子不像是我白三的熟人,敢问阁下是?”
那男子将扇子一收,略带歉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记性,忘了自报家门。在下是当今御前大将军苏环之子——苏羽。”听到“苏环”这个名字,河边的两个人不禁怒从心中起,不过二人表面都不动声色。
“那敢问苏大公子今日带这帮兄弟来找白某人有何贵干?”白瑄问道,右手抓住瑾儿的左手,因为他发觉身后的人已经快忍不住了。
“白三爷放心,我今日不是来找麻烦的,”苏羽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白瑾,嘴边挂着笑,“就是想找白三公子赏脸喝杯茶。”
“喂!黄毛!我可从未见过带着刀剑来请人喝茶的。”白瑾忍不住了冲着苏羽喊道,他见苏羽发质偏黄,便随口取了个“黄毛”。
“老爷们儿说话你这个小丫头插什么嘴!”这次白瑾没有还口是因为这句话是白瑄吼的他。
从不对自己发火的三哥今天为了一个莫名出现的黄毛冲着自己发火了,白瑾觉得很无辜也很气愤,再加上之前听到的白瑄的身世,这一个月来的强撑瞬间就塌了。
有颗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地,可惜白瑄见不到,倒是苏羽见到之后心头颤了一颤。
“三哥。”甩开白三的手,瑾儿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离开了白瑄身后,有些凶狠地向着那一堆人走了过去,“滚!”骂开拦路的人,很快地不见了踪影。
白三自然没有追上前,小狐狸不知道,白瑄故意这样说这样做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能够离开这个充满火药味的地方,他不能让自己最疼的兄弟受到拖累。
苏羽看着瑾儿分开人群而去,叫手下收了手中刀剑,又玩味的看向白瑄,“怎么样,白三爷,这茶您喝不喝啊?”
白三赔礼拱了拱手,“在下自当奉陪。”苏羽听见他这样说,有些满意地正欲挪步,却又听见白瑄开了口,“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白三爷请讲。”苏羽看着白瑄,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地点我来定。”
话说白瑾一口气跑到了城郊,到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了,抱着双腿哭了起来。“白瑄...你混蛋...你骂我...混蛋...”一边哭骂一边拣起一旁的碎石子扔到地上,这个时候倒是十足十的姑娘样子。
快要天黑了,也不见白瑄来找自己,路上又空无一人,委屈中又夹杂了些许害怕,小狐狸心里一酸,又难过起来,“白瑾,你真不争气!不争气!...”一旁的石子也被扔光了,索性抓了一把沙土扔了出去。
“哎哟,姑娘,你砸中人了。”四周黑黑的,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声音来,把瑾儿吓了一跳,“谁!”他很快的恢复了保持警惕的状态,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只见从树林黑影中走出一个人来,身着长袍,袍面墨中带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乍一看整个人的气度和白瑄有些相似,以至于白瑾曾恍惚之间以为白三来找自己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警惕地问,“你是谁?”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哦,在下失礼,忘了介绍,我叫窦虬。路过此地,夜已渐深,看见姑娘一个人在这里觉得有些奇怪,便来看看。”说罢又埋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小狐狸越是见他羞怯便越是盯着他的双眼看,有些狡黠的问,“我有什么奇怪的。”
男子居然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这般深夜了,城郊野地的,姑娘一个人在此,是进不了城门吗?”
“你这人倒是有趣,就不怕我是狐妖,来吃人的?”小狐狸玩味地看着这面前的人。
男子摇了摇头,说:“姑娘若是这样直白的讲,那铁定不是了。再者,妖都有妖气,姑娘这样一看便不是妖魅之物。”
白痴。白瑾只觉得好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你走吧,别烦我。”说完又坐回石头之上摇摇手,让他走。
“姑娘保重。”男子回了个礼,可是刚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在下方才想了想,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吧,”看着白瑾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他又解下了自己肩上的披风放在瑾儿所坐石头之上说:“这城郊风大,这披风就给姑娘披着,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姑娘不要因为这夜风而不要着了凉。”说话间又看见了不远处紧闭的城门,再次笑着说:“若是守门城卫敢为难姑娘,姑娘报上我窦某人的名号就可。”说完又拱了拱手,“不打扰了。”说完便迈步向城里方向走去。
报上你的名号就可,好大的口气。瑾儿白了那个背影一眼。不过风一吹,的确有些冷,便抓起了披风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三哥,你在哪儿啊。
白瑄非常奇怪为什么苏羽会突然找到自己并且找得到自己在哪儿。看来这个人的城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他找他喝茶也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平常的淡淡交际,白瑄实在没有想通。而且更要命的是瑾儿到现在还没回来!白瑄不得不到处去找。
“站住!城门已关,不得出入!”城卫将白三爷拦了下来,白瑄本来就急一肚子火,现在又被拦了下来便更没好气,“给爷打开。”
“臭瞎子,怎么说话呢!”城卫看见白瑄双眼有疾便开始推推搡搡的,白瑄虽说脾气温和也快忍不住了,正想要动怒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白瑄有些吃惊,正琢磨是谁会帮自己就听见那人对城门卫说“开门”。
“可是,窦爷,我们给您开门已经...”一听城卫恭恭敬敬的态度白瑄就知道这个人不普通。
“开门,你听不见吗?”话语不容否决。
“好,是,是...”城卫虽然有些为难但是还是打开了城门,让白瑄出去了。
“一会儿如果这位公子还要进来必须开门。”吩咐了一声后窦虬便走了。
白瑄急急忙忙的出了城门,在城郊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这孩子被冻坏了,这时候还未入春正是腊月之中最冷时候,他又在凉石上坐了半宿,小狐狸早已冻得瑟瑟发抖。
“瑾儿。”白瑄过去抱紧白瑾,发觉他整个身子冰冷,向他的手心哈着气。又给他搓搓脸,他发现了瑾儿身上的披风,不过没问什么。
“三哥,”瑾儿早已恢复了男子模样,却还是抵不过孩子心性,有些责备的对着白瑄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瑾儿乖,三哥错了,不该用那种口气那样说你,是我不好......”白瑄拍着白瑾的背宽慰道。实在是太冷,白瑾只好化回狐型用皮毛御寒。
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尽管冒着寒风寒气,白瑄还是用披风抱着熟睡的小狐狸回了客栈,瑾儿银白色的胡须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将七弟安放到床铺之上后白瑄在反思,或许,之前自己真的做错了,这段短短的时间内让瑾儿要面对和接受的事情太重了,瑾儿本就小孩子心性,哪里自己经得这样刺激,才成年不久的狐狸本不应该像他这样颠沛流离的。
想着想着,白瑄耳边又响起了笛声,他起身站在窗边向着笛声的方位望去,即使自己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看来旖柔已经安居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