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流年 右手烟火》西风留旧寒

1、怎么会是你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闹铃声突然响起，在早晨安静的房间里尤为突兀。沈若曦翻了个身，将被子拉上去捂住脑袋。
　　“叮铃铃......”，闹铃继续不依不饶地响着，沈若曦艰难地从被窝里拔出一条胳膊，在床头柜上摸索，终于摸到了闹钟，一把关掉，又滑进被窝。
　　过了几分钟，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沈若曦哀叹了一声，将枕头翻起来蒙住脑袋。房门被推开了，“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沈妈妈嘴里唠叨着，人已经走到了窗边，哗的一声拉开了窗帘，刚刚还昏暗的房间一下子就被阳光填满了。
　　沈妈妈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沈若曦蒙在脑袋上的枕头，顺势去拍她脑袋，“还睡！都嫁不出去了还睡！”沈若曦一边躲一边嘟囔：“嫁不出去才好呢，反正我有可乐。”沈妈妈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还不嫁，你想让我愁死你就别嫁。”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认真地叮嘱她：“赶紧收拾，今天跟人小南第一次见面，别不当回事。”
　　“啊？！——”沈若曦一下子坐起来，顿时睡意全无。昨晚单位聚会喝了点酒，回来晕晕乎乎的，就听妈妈在说什么见面，随便应了一声，不会真的去相亲吧，天哪，不去不去，怎么都不去。正想着，门口沈妈妈似是知道她心思一般，扔过来一句话，“不去我今天拉着你去！”
　　沈若曦夸张地大叫一声 “啊！——”，揉了揉自己满头的乱发，磨磨蹭蹭地起床，打了长长一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又慢吞吞地洗漱完坐在餐桌旁。沈妈妈端过来一杯牛奶和夹了培根的面包片，催促着，“赶紧随便吃点，第一次见面，迟到了不好。”“不是吧，妈，就给我吃这个啊，你不知道我最讨厌面包加牛奶的早餐啊？”“知道知道，今天就这么凑合吧，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沈妈妈说着话已经离开餐厅了。
　　无语地撇了撇嘴，这是亲妈吗？沈若曦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面包。
　　待她吃完早餐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天哪，她的衣服都被扔在床上，沈妈妈还埋头在衣柜里翻翻拣拣，看见她进来，没好气地说：“看看你平时都买的什么衣服啊，不是牛仔裤就是运动衣，这怎么穿啊？”说着冲她扬了扬手中的运动衣。沈若曦乐了，过来拉着沈妈妈坐下，“妈，又不是选妃呢，有必要那么正式吗？”沈妈妈瞪了她一眼，“我给你说，你樊阿姨介绍这个小南啊，听说条件挺好的，你可别不当回事。”
　　“好好好，我知道啦，母亲大人。”沈若曦调皮地摇了摇沈妈妈的肩膀，转身从床上的衣服堆里拎出一条盛夏穿的小短裙，“这件好不好看？”沈妈妈看了看裙子，迟疑地看了看沈若曦，“好看好看，不过，好看是好看，会不会有点冷啊？”
　　“哈哈哈......”沈若曦一边没心没肺地笑着，一边抱着沈妈妈的胳膊将她哄出房间关上门。
　　脸上还是含糖量四个加号的弧度，却笑不出来了，不是没看见妈妈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也不是没看见妈妈脸上越来越深的皱纹，只是，那个人，还在吗？
　　沈若曦下意识地走到床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旧相框，里面是一个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合影，女孩子显然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只是那时候看起来好开心啊，笑得那么张扬。她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男孩子年轻俊秀的脸。
　　“若曦你快点，要迟到了！”门外又传来沈妈妈关切的喊声，沈若曦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顿了顿，拉开床头柜将相框继续压在几本书下面，走到衣柜前。
　　等到她换好衣服出了房间，沈妈妈已经将她的鞋子和手袋拎在手里了。看到女儿的打扮，沈妈妈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沈若曦走出去，沈妈妈正准备将门关上，门口挤进来一个脑袋，“可乐一会儿醒了找我怎么办？”“别磨叽了，赶紧走吧。”沈妈妈将女儿推出了门，回头看了看儿童房，微微摇头笑了笑。
　　沈若曦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半天挪动一下的车流，脸上毫无表情。司机师傅嘴里嘟囔着，一下又一下地按着喇叭。沈若曦抬腕看了看手表，差十分钟十点，应该按时到不了了，算了，反正又不是真的来约会。这样想着，她又继续转过脸，注视着窗外的车流和人群。
　　终于到了约好的地点，沈若曦下了车，绿野仙踪，名字倒是挺有感觉的，记得之前这里好像是几家小书店吧，她顺便环顾了下四周，走了这么几年，这里变化还是挺大的。
　　顺着走廊一路走进去，高大的灌木丛郁郁葱葱，随处可见，倒是没有几株花，钢琴曲悠扬婉转，在耳边飘来飘去，似精灵起舞，如情人私语。
　　服务生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迎上来，“9号台。”陈若曦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心里想着，这还是我的幸运数字呢。
　　跟着服务员来到靠窗的卡座，背对着已经坐了一个男子，只能看见一个低着头的后脑勺。
　　沈若曦在小桌前站定，“请问是南先生吗？我是——”
　　低头看手机的男子抬起了头，沈若曦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卡到了喉咙里。
　　是他？
　　怎么会？！
　　眼前分明是那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熟悉的脸，那坚毅的眉角，高挺的鼻梁，冷峻的眸子，微微抿紧的嘴角，无不提示着沈若曦这就是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是的，是他！
　　沈若曦只觉得周围空气突然稀薄了，她胸口发闷，脑袋发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发现自己心跳那么快，快得可怕，而周围仿佛突然安静下来了，钢琴声越来越远，她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我去下洗手间。”甩出这句话，她急匆匆转身离开，差点撞到身后的服务生。
　　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洗手间，将手袋扔在洗手台上，水龙头开到最大，沈若曦双手撑在洗手台盆盆沿上，勾着头大口地喘着气。怎么会是他呢，为什么还让我遇见他，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不争气，沈若曦恨恨地想着。
　　“吱呀”一声，一个女子推开铝拉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旁边的水龙头洗手，顺带好奇地看了沈若曦几眼。
　　沈若曦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流泪了，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她抬手抹掉眼泪。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她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低着头走出卫生间，沈若曦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站定身子，落在眼里的，是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抬起头，这双鞋子的主人，也就是刚刚让她落荒而逃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双口插在裤兜里不错眼珠地盯着她。脸庞似乎比过去更清瘦了，发髻高挽，额头光洁饱满，眉眼完全长开了，薄薄的红唇微微上翘着。
　　待到看清她雪白修长的脖颈和紧裹住身体的藕荷色半袖旗袍，他心跳加快喉咙发紧，一股无名火忍不住蹿了上来，还没来得及想，话已经脱口而出了，“该死，你就是穿成这样子来相亲吗？”
　　沈若曦缓过神来，是呢，连说话的方式都和过去一模一样呢，想到这里，她使劲敛了敛神，伸手捋了捋耳边原本就很服帖的头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你呢，我该称呼你南先生还是陈先生？”
　　“我，我是替南生来的。”对面是一个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哦”，沈若曦扬了扬眉毛，轻描淡写地说：“我是替自己来的。”说完，转身朝卡座走去。
　　“你——”男子一时气结，顿了顿，似是极度的隐忍，紧了紧拳头，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喝点什么，不知道是你。”后面的“也就没帮你点”小声到自己几乎都听不见。男子把酒水单朝面前的女子推过去。
　　“一杯苦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并没有去看酒水单。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她，这个丫头以前不是最怕苦的吗，香柚蜂蜜茶总要额外再放蜂蜜，咖啡也总是加好几块方糖，以至于他老是开玩笑说这么爱吃甜食小心以后胖得嫁不出去，什么时候她竟然喜欢这么苦的东西了？
　　茶水很快送上来了。透明玻璃杯里，碧绿的茶叶一点点舒展，上浮，下沉，茶水渐渐青碧，淡淡的的茶香慢慢飘散开来。
　　沈若曦隔着氤氲看着眼前的男子。米白色衬衫，领子笔挺的立着，第一粒纽扣没有扣，领口微微敞开，袖口扣得严严实实，左手腕上露出半块手表，仔细一看，沈若曦打了一个激灵，她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摘下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不动声色地塞进手袋里，微微定了定神。男子并没注意到这些，他此刻正眉头紧锁，盯着面前的咖啡杯一动不动。沈若曦一时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