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相思引》桃树小勺

25、第 25 章

　　镜子里显示的地方看不大真切，只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

　　这地方怕就是黄泉路了！

　　这满眼的红便是那冥界的引魂之花，彼岸花了。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怎么是冥界呢？

　　西王母怎么会在冥界呢？

　　不过，瑶池镜能找到她，能显现出影像，那就说明西王母还活着。

　　总归是个好消息！

　　白芷以前听过曼珠沙华的故事，曾为他们的故事感到惋惜，还叹了好几口气，可是惋惜是一回事，亲自去又是一回事。

　　虽说冥界总归是靠着天界的，可是那个地方怨气极重，对神仙修行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现在自己犹如凡人一般，那些恶鬼挤着缝儿来吸食她的灵气，这.....

　　枎苏也是神情凝重，白芷如此待他，他自然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二人身上又有那红绳，不到二人成婚之时，是万万解不开的。

　　白芷现在身子极弱，枎苏把她抱到床上，小心的掖好被子，柔声道：“你且休息休息，我去去就回。”

　　白芷应了声，终于抛开所有的顾虑，沉沉的睡去。

　　枎苏呆呆的看着白芷的睡颜，那面纱还附在脸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可就算是这样，枎苏也知道面纱下面的容颜是多么苍白，果真还是自己无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安安稳稳的护住。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枎苏终究还是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来仪宫。

　　“公主，公主，枎苏将军来了。”小仙娥跑的飞快，一张俏脸红扑扑的。

　　“什么？”华玉公主正对着镜子梳妆，闻言连天后赐给她的玉梳都掉落在地上，不过，这个时候，这把梳子又算什么。

　　“枎苏哥哥，枎苏哥哥他果真来了？”华玉公主不确定的问道。

　　那小仙娥吞了吞口水，答道：“公主你没听错，枎苏将军来了，此时正在大殿候着呢。”

　　果真来了！

　　难怪今日窗前的喜鹊一大早就叫的欢快。

　　华玉公主脸上扬着止不住的笑意，继而又急急道：“哎呀，海棠，你快来看，我今日的妆容是不是不大好？这衣裳颜色也不好，该穿件鲜艳点的颜色才对，海棠，你快去，把我柜子里那件桃红的裙子拿出来.....”

　　海棠好笑的看着镜子前的公主，笑道：“公主，够美了，你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公主，你要再磨蹭，枎苏将军说不定等不住就走了。”

　　华玉公主醒过神来：“你说得对，快，快去大殿。”

　　一路走的极快，快到大殿时，华玉公主的步子才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气息，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这才挺起胸膛，迈着碎步进去了。

　　一个优雅的万福：“枎苏哥哥许久不见了。”

　　枎苏亦回礼：“华玉公主安好。”

　　华玉公主攒了许久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因为枎苏并不是为了叙旧前来，更遑论儿女私情。

　　果然啊，不然他又怎会来着来仪宫。

　　华玉公主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只是僵硬了不少，随手拿起一旁的茶盏，氤氲的热气熏了满脸，华玉公主看着茶汤中自己的脸，自己僵硬的唇角，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笑的，可是难得见他一次，得在他心中留的映象是美丽的才好。

　　枎苏也觉得不妥，虽儿时有些情分，可到如今，倒也不能将她视作妹妹一般了，自己对她没有一丝男女情意，这时却巴巴儿的到这来仪宫，一来却又求得是人家的宝贝，不用人家说，自己都觉得可耻。

　　华玉公主干笑了一声，遂问道：“不知枎苏哥哥来求凤凰羽衣是作何用处啊？”

　　枎苏想着白芷待自己的心意，随性说了个清楚明白，这冥界的怨气又是如何厉害，这瑶池镜又是何等厉害，这白芷于他又是何等重要，一桩桩道的是简洁明了，却又字字珠玑，直直儿的捅进华玉公主的心窝子。

　　华玉公主以前只当是白芷与枎苏在一起，是奉了天帝的旨意，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看来，不过这么些短时候，二人心意便已相通至此，自己与枎苏哥哥情分多年，竟敌不得他与白芷多年。

　　难道真是命里注定吗？

　　华玉公主脸上的笑意这时掉个干净，愣了半响，终道：“你且等我片刻。”说着，便退了出去。

　　只余下枎苏一人，心中仍挂念着家里的那位，不知醒没醒，若醒了不见自己，会不会出来寻他？身子如今这么弱，别凉了才好。

　　华玉公主真的是一位公主，乃是凤族里一位嫡亲的公主，血统自然高贵无比。每只凤凰都有一件自己的凤凰羽衣，乃是凤凰涅盘后身上的羽毛所织就而成，那凤凰羽衣华美异常，通体流光，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凤凰羽衣有两个用途。

　　一是，凤凰乃祥瑞之鸟，万物相生相克，这凤羽所织就的羽衣便能抵挡世间所有的污秽，包括冥界的怨气，血统越高贵，散发的祥瑞之气便也越强。

　　二是，这每只凤凰都有一件自己的羽衣，只是这羽衣却是那凤凰成婚时的新服。

　　这自己的新服被别人穿了，谁又有那么大的气度？

　　华玉的这个人情枎苏怎样也是还不起的。

　　“公主，你当真要把这凤凰羽衣借给那白芷？”旁边的海棠似是有些愤愤不平，却也不敢放肆，只得说的略委婉些。

　　那凤凰羽衣放在她枕头下的暗格里，暗格上有一个雕花的小凹槽，海棠的话并未在她心中掀起一丝波澜，手上的动作不停，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便流了出来，直直的坠进了那个小凹槽中，暗格应声而开，凤凰羽衣便显现在面前，照的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这衣服她摸了许多次，幻想了许多次，每日枕在头下，连梦里都是甜丝丝的。梦中无一例外都是满眼的红，自己穿着凤凰羽衣，美得不可方物，身旁的那人一身红衣，脸上终于不是疏离，而是说不出的满足。

　　可如今，穿凤凰羽衣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人，可她又能如何？

　　海棠看着自家公主的脸色，脑子一转，不由道：“公主，不如趁着此次机会.....”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相信公主已经理解了话中之意。

　　华玉公主一进门，就看到枎苏失神的表情，不过片刻，便已这般想念了吗？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瞬时又想到了海棠刚刚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枎苏硬着脸皮收下了那件凤凰羽衣，此时此刻，这凤凰羽衣甚至比他手中的泰阿剑更重上几分。

　　“枎苏在此多谢华玉公主了，将来，若是有需要枎苏的地方，枎苏定不会推辞。”

　　华玉公主道：“不必等到将来了，不如就此刻吧。”

　　此刻，枎苏愣住了：“不知华玉公主需枎苏做些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华玉遂开口道：“若是我要你.....”

　　自己要他如何呢？

　　娶她？

　　自己又能忍了性子与那白芷共事一夫吗？

　　不说他与白芷情意相通，就算是没有一丝感情，自己也愿意像天后一般，空有着名分，却夜夜独守空闺，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吗？

　　华玉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的青春被一日一日的消磨，害怕自己的情意被一日一日的无情吞噬。

　　这是她爱恋枎苏哥哥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慌。

　　枎苏见华玉脸上的表情阴晴莫辨，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大事，遂开口问道：“华玉，你想说什么？”

　　自己想说什么？

　　华玉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没什么，枎苏哥哥你先回去吧。”

　　枎苏虽然心中疑惑，但心中挂念着家里的那人，便也不推脱，拱手道别。

　　待走到门前，后听得华玉问道：“若是没有那一纸婚约，若是没有白芷，你会娶我吗？”

　　枎苏停下脚步，嘴里却应的极快：“会。”

　　华玉公主听得，连声音都大了几分：“当真？”

　　却听枎苏道：“会，可能我会依着舅舅舅母的意思娶你为妻，可是我不会爱你，我对你从来只有兄妹的情意，旁的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来的，我也许会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关心你，爱护你，却永远只能做一个与你相敬如宾的丈夫。”

　　枎苏走了，只余下华玉公主一人，在偌大的大殿里孤零零的，似一朵开败了的牡丹。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被人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幸亏自己刚刚不曾开那个口，不然怕是连这最后的情意也没有了。

　　自己的胆子终究还是太小了。

　　可是谁人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不是一个胆小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