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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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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层】
香肩觥筹,低语笑谈,裴谨楠仿佛置身贵族的酒宴,其实也相差不远——在这里,阴谋和试探会像醇香的酒酿让人醉的眩晕。
裴谨楠有些不适的整整领带,抿一口不知口感的香槟,眼神急促的略过一些人影。他曾跟母亲参加过类似的活动,虽然他经常提前落跑,对这种活动不甚熟悉。但是如今这个场面与回忆交杂,带着莫名的紧张和忐忑,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显从他身后走来,戴着半掌皮手套的手自然的揽过他的腰,亲昵的耳语:“紧张什么?你的背绷得太紧了。”
裴谨楠猛地推开他,谢显的动作大胆且暧昧,让他惊吓。裴谨楠发现,自从飞机落地,谢显的肆意妄为就愈发明显。就在几十分钟前,裴谨楠还在试衣服,他就堂而皇之的走进更衣室,不管不顾,对他上下其手,想摸的都摸了。若非弄脏衣服会很麻烦,裴谨楠敢打赌,他绝对会当场来一发。
裴谨楠的大动作造成了几个眼神的骚动,但并未持续太久。
谢显挑挑眉,露出一个“你反应过度”的表情。裴谨楠觉得,他现在俨然是一条回到驻地的地头蛇,狂妄且无所畏惧。
正如裴谨楠的猜测,谢显又凑过来,不过这次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安抚裴谨楠:“放松,你的任务是免费吃喝,不用和任何人的搭话,等我从台上下来,咱们就走。”
一个调情般的口哨声吹向他们,裴谨楠闻声看去,唐和高歌相携而来。裴谨楠惊讶,两人气场和性格完全不同,看起来竟然无比般配。
吹口哨的毫无疑问是唐。他穿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西装,显得高大英俊。高歌穿同色的露背晚礼服,少了强硬多了妩媚。
唐打量裴谨楠两个,赞赏道:“Wow.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站在一起让我有想找个男人的冲动。”
“如果你真的能和他们上床的话。”谢显反唇相讥。
唐做出一个服输的动作,做出妥协。
高歌竟然露出一个淑女的微笑,道:“谢显,准备好了吗?主办方中意你,可是你不要得意忘形了。”
高歌话音刚落,台上的主持人就发话了,裴谨楠这才看清舞台上的横幅写的什么。
——恭祝吴淑琴女士七十大寿。
冰冷无情的记忆突如其来的攻陷一切理智,裴谨楠眼前似乎一片赤红。伴随着恐怖般的震惊和汹涌的怒火,他瞳孔扩的极大,整个身体发起抖来,手里的杯子就要捏碎。
【表层】
裴谨楠的目光紧紧盯着话筒前那个言笑晏晏的女人。她的打扮仍旧光鲜高贵,但是裴谨楠觉得它们脏透了,全都沾染上他母亲的血。一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笑容都让他愤怒和作呕。
水银灯的光束打在谢显身上,周围响起掌声,他款款上台,和那女人拥抱、发言。
裴谨楠突然明白,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是在提前以晦涩但形象的方式向他传达真实。
谢显到底为什么带他来?
裴谨楠真的想相信他是无心——就算他被指使陷害自己,但是谢显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全部真相,知道就是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毁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
但是他看着谢显体贴优雅如绅士的动作和言语,心脏几乎被碾的粉碎。
话说回来,他从不知道谢显真正的工作,他只知道他有公司股份,偶尔做打手寻找精神的刺激给无聊的生活以慰藉。
他还在为她工作吗?他原来一直是在用触碰过他杀母凶手的肢体碰触他的吗?
那真让人作呕。裴谨楠冷的鸡皮疙瘩冒出来。
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不揪住过去,过自己的人生,但是那不代表他不恨。
那不是普通的伤害和痛苦,松手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程度。他突然对谢显感到愤怒,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能在这里呆着了,他需要离开,需要一杯让脑袋混沌的烈酒来缓和他崩裂的情绪。
裴谨楠拨开聚集的人群,跌跌撞撞的向大门走去,他脸色煞白,嘴唇发抖,胃里翻搅起痛觉,让他想吐。
如果随之而来的是他不曾预料的背叛,他还是会忠诚的当一个胆小鬼。他应该早就预料到的,因为谢显手里始终握着一把随时可能伤害他的刀子。
这场感情,也许充其量就算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勇气吧,它改变不了什么。
【表层】
没有人发现吴夫人脸色接近青白,这种状态尽管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常年的心脏病减弱了事态的严重性,以至很少人察觉并重视这一变化。当然,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发病,但也仅止于此。
她收回望向台下的目光,转而盯着台上的谢显,一种针刺的极寒冻僵了她的肢体。
怪不得谢显这次如此轻易的就答应参加她的寿宴——如果她没猜错,这是他信心十足的最终暴击,足以让她在感情上退却,进而放弃和他的商业竞争。而吴夫人不得不承认,他马上就要成功了。此刻,她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漏拍的跳动,时不时引起呼吸的停顿或血液的凝滞。
谢显知道,她一定会看见裴谨楠,也一定会知晓他们的关系,进而了解他的目的。他特意选了跟她同样的订制店,让她在取礼服的途中看到他进入有人的更衣间;他在上台讲话开始前几分钟主动跟裴谨楠暧昧,向必定寻找他的自己说明一切。
吴夫人一直中意谢显,想要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谢显聪明、冷酷、果决却并不无情,这正是他想要的儿子的模样。
但是谢显对她的态度一直称得上冷漠,当她的邀请函得到唯一一次肯定答复的时候,她不假思索的欣喜,放松警惕,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有多严峻。
他们之间,不仅是强劲的商业对手,更有着肮脏的秘辛。首次交易就是如此,傲慢如她,漫不经意的侮辱了谢显的母亲。当她动了招揽谢显的心思,想挽回形象已经措手不及。
唐的出现突如其来,导致对持久战颇具信心的吴夫人彻底的断绝了招揽的后路,但是她仍然关注并期待两者的正面交集。但是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关系理所当然的崩坏下去,互相的抹黑争抢又必不可少,最终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为一块拓展的肥肉抢的不可开交。
裴谨楠这枚棋子走得好,让吴夫人瞬间就想起关于她女儿的一切。她是够狠,为了公司的壮大不惜一切,可是意料之外的死亡却让她陷入碾压精神的磨缝中。经年的精神折磨,她不停的在内疚和决意之间来回摇摆——她知道,如果回到过去,她还是会向她女儿要她的公司。
她已经年老,岁月和记忆随时都能成为剥夺她斗志的那只手。谢显算准了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心脏鼓动的频率已经太过偏颇,吴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捂着心脏,身体歪向一侧,脸色已经由惨白变得微微绛紫。
秘书终于注意到她的特殊情况,马上不引人注意的递上几片药:“吴总,不然?”
吴夫人连水都未服,直接咽下药片:“不用……扶下我坐正了……”
她歪着身子喘着气:“……讲完话,去休息下就行。”
台下响起掌声,谢显已经简短的说完一席漂亮的恭维话,仿佛他们间的关系无比友好亲密,而作为代表献上致辞的自己也荣幸之至。
他们都擅长用面具和伪装迷惑他人,背后的是亮白的刀片还是混了砒霜的蜜糖只看想用哪个。
谢显在喧哗中转过身来,水银灯的逆光只留下一个高挑模糊的黑影,让人什么都看不清,那黑影拿着话筒说道:“吴总,跬步厚积,终到此地。古稀七十,祝您长康长健,事业顺遂。”
他走进,从光亮到暗处,露出一张带着荣幸和谦和笑容的脸,递上话筒:“老寿星,您说几句?”
吴夫人几乎浑身颤抖,她接过话筒,思维停滞着,只能把早就准备好的几句话说出来。话毕,谢显带头鼓掌,宴会正式开始了。
谢显侧下身子对吴夫人恭敬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带了伴儿,还请失陪。”
秘书扶起几乎无法站立的吴夫人到酒店房间休息,情况严重到秘书出了门就打电话给医生的程度。
他们本来准备趁着前段时间较量占了上风,今天一鼓作气砍掉谢显在本市的另一条销售链,好阻断他们在B市的投资,没想到吴总的身体状况竟然差到这样的程度。未来的发展堪忧,吴总和膝下儿女的关系又不甚友好,秘书冒出一个细小的想法,自己是不是到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