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泣·礼魂》夏明曦

17、半个商铺

　　再次踏入馆子，那夫妻已是没了踪影，醉汉却依然倒在桌上。店小二没有在柜台，百里二话不说撩开帘子进了后院，刚才这店小二就是从里面端了东西出来。这后院还有包子的香味，是从一个小房间内传来的。百里推门而入，杭晏也跟了进来，下一秒却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地上又是一具尸体，那店小二，被人用利器生生劈开，从右肩到左胸。足以见得此人的内力是多么强劲才能将一个成人砍成两截。百里叹口气：“看来已经有人给那乞丐报了仇。”杭晏又冲出去，大口喘气，甚至有些呕吐。因为她不能接受今早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太血腥太突然。

　　百里也退了出去，和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勾腰作呕。半响，杭晏恢复了神情，转身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那么多人要杀你？”百里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看吧，我早就告诉你别跟着我。”说完便走了出去，看了一眼那醉汉，冷笑一声然后出门了。杭晏再也不想待在这种地方，飞跑过去跟在他身后。有些女人一旦跟定了，就不会离开。恰好杭晏就是这种人，她害怕但是依旧不假思索的跟着身边的人。

　　百里看了她一眼，就一眼，然后又收回了目光。二人迎着朝阳漫步，似乎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此刻的桑海已是人来人往。第一个沉不住气的还是杭晏：“你，要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被谁杀的吗？”百里道：“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那人被谁杀的也和我没有关系。”杭晏思索了下，叹口气：“可是我还是不懂，那乞丐就是你说的‘赤谷童子’，他和你有什么仇？要这样下毒害你？好吧，就算你们深仇大恨，但为什么他又马上被其他人杀了呢？还有那个店小二，为什么也被人杀了？”

　　百里叹息：“我若不回答，你今天是不是要把我缠死？”杭晏郑重的点头。百里道：“那店小二就是‘玉夫子’，此人功力深厚，用银针做暗器，只要出手便能用银针透穿对方，连坚硬的头骨也不例外。他是被其他人杀死的，没准就是那对夫妻。”“那我就更不懂了！照理来说那什么玉夫子是你的恩人啊！赤谷童子要杀你，然后却被他杀了，这样不是为了帮你吗？”杭晏疑惑。百里摇摇头：“果然不应该和女人讲这些，你如果觉得他是在帮我就错得更离谱了。”半响，他低声呢喃：“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真正愿意帮我的人了。都他妈是小人。”杭晏已经听到，但却不做声了。沉默永远比多话靠谱。

　　此刻他们已经再次停下来脚步，这个地方，百里曾和杭晏提过，‘半个商铺’。掌柜的正在低头捣鼓着算盘，忽见门口有人影便抬起了头。“两位随意看吧！”继而又埋头算钱，百里径直走去放了一枚铜钱到掌柜的面前，那人面容立即收了神色，从柜台走出恭敬道：“小的见过少爷！”杭晏往那桌上一瞅，那铜钱她也是见过的，不但见过，她也有一枚类似的。百里给她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内心猛地跳动了几下。

　　那枚铜钱现在还放在她胸前的衣物内。女人只会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胸前，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觉得有安全感。掌柜给一旁的小二说：“你把店门关了，今日我们不做生意了。也别让其他人进来。百里少爷，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说完邀请百里和杭晏一同进了店铺后面。

　　这里也是一个院子，平日里掌柜就住院子里，周围有一圈小楼。百里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杭晏，掌柜紧随其后。上楼后打开一间房间，掌柜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少爷今日到，所以这儿也没怎么打扫，不过我一会便遣人将这儿弄干净，不知道爷有没有吃早点？”百里有些不太习惯的样子：“没事，没外人，你也不用叫我少爷。”掌柜愣了一下然后答应了，不过又瞧了瞧身边的妙龄女子。百里道：“这是一个朋友。”

　　忽然，门外有人叫道：“寒掌柜的，外面有人送东西来。”寒掌柜听后面色有些不悦，退出去对那喊话的小二道：“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们不做生意，叫那人明日送来好了。”小二闻言又出去给门外的人传话，可门缝外只看见了一个板车，上面是一箱东西还拿着白色的布盖住，除了过往的市民，似乎没有送货者。这小二只得把这箱东西推进了里院，还挺沉！楼上三人纷纷下来，寒掌柜道：“这是什么？”小二答：“我也不知道，方才听见有人说送东西，本来我已经告诉他今天我们不见客人，叫他明儿个送来。可是那人已经不在，只留下这车东西。”

　　百里皱眉：“你可曾订了什么东西？”寒掌柜思索了下，摇摇头，向小二问：“是谁送来的？”小二只是回答：“不知道，只是听见了声音，是个男人。”百里道：“也只有男人才能推得动吧。”杭晏终于开口：“也可能是别人叫他送来呀！说不定真正给你东西的是个女人。”百里：“不错，有可能。”寒掌柜吩咐小二去后厨做些吃的，院子只有他们剩下三人。

　　他稳步走了过去，杭晏有些惊讶：这看上去一脸财迷气息的掌柜竟然是个武功高手，走路竟没有一点声音。寒掌柜掀开了白布，三人却是愕然，这白布下面的竟然是棺材！来送东西的人，给他们的是棺材！百里无奈道：“这大白天就送这种东西，今日黄历说的是不宜出门吗？”杭晏在经历了白天的一系列疯狂的事件后，现在反而觉得不那么惊讶了。寒掌柜伸手摸了摸，感觉到并无动静，他揭开了盖子。

　　是人！里面躺着的果然是人！准确的说是两具尸体！那在馆子里的一对夫妻，可是现在他们到底是否真的是夫妻到也无从定论，可能只是假扮的，也可能是真的。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人都死了，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推算他们离开馆子到这里的时间，百里断定这两人是在一个时辰内被人杀的。杭晏以为自己不会太害怕，但看见棺材里的两具尸体，还是不由得打了冷战。

　　可是百里却一点都不怕的样子，他站在棺材旁边像是在凝视他们，因为他知道死人往往才是最会说话的。他们至少不会骗人，毕竟也没有必要骗人。两人的胸口都被洞穿，可以看出武器是一把很锋利的剑。极快，且就在一瞬间将两人一并穿心，伤口窄，用刀的话是不可能的。

　　再往下看，百里嘴角忽然笑了。因为他看到了一柄刀，带血的刀，一把不寻常的刀。这是谁的刀？当然不是杀他们的人，因为杀他们的人用的是剑，但这把刀分明有血，也不可能是杀他们的人的血。因为在那把剑刺穿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已没有机会再举刀回砍。那就是别人的血！百里忽然笑着摇头：“赤谷童子，现在四人中已经死了三个。我很好奇还有个在哪里。”

　　“你就不好奇是谁杀了他们？”杭晏问道。百里说：“好奇，这人何时会露面。”寒掌柜脸色越发难看：“少......百里兄，你这一路真是不太平。没想到赤谷童子也找上门来。”百里道：“此言差矣，非但他们，连玉夫子也已经来过了。”寒掌柜又是一愣：“来过？”百里道：“不错，来过，已经死了。被这两个杀死的。”寒掌柜：“我有些糊涂了。”

　　杭晏道：“幸好你没有亲临现场，否则会更加糊涂。你看那柄刀就知道是他们二人杀死的玉夫子？难道没有可能是别人杀了以后将着凶器放进棺材里的吗？”百里道：“绝无可能，这柄刀本来就是赤谷童子之中的一人才有，那刀不是普通的刀。用刀的人手心会有烫伤的独特纹路。”

　　杭晏说：“言下之意就是一开始赤谷童子里的一人，就是那个会下毒的乞丐先想来杀你，然后转身被玉夫子杀死，这二人也是赤谷童子之一，为了报仇又杀了玉夫子？接着他们二人又被杀了.....但你又说玉夫子不是为了保护你才下毒手，哎呀真的把我绕晕了，杀来杀去是几个意思呀？”

　　百里点头：“的确有点绕，好在你并没有说错顺序。可惜说错了一点，这二人并非纯是为了报仇才杀的玉夫子，就算玉夫子不杀那下毒的乞丐也一样会被他们杀。没有人想要保护我。他们都是在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且不想让别人先得到罢了。”

　　杭晏不再说话了，她只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其实也更加可怜。似乎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是随时伴随危险。可是杭晏却不害怕，她只是觉得站在他旁边就很安心。

　　可是到底是谁杀了这两个人？又为何将这尸体送到这里，最可怕的是，送尸体的人竟然掌握了他的行踪。他才刚到这儿没多久，那人便把东西送到半个商铺。百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冷战，这前面的路是何等的艰辛？不过他愿意，很久以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承担这一切，无怨无悔，纵然是粉身碎骨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