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ItaYuKI

2、chapter 01.

　　佐助来到鼬的病房前——右手攀上了门把手后紧握住，深吸一口气准备推开门时却又迟疑了。他猛地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一段话。

　　“一个人苍老的过程就是忘记，把一切都慢慢忘记。”

　　佐助抿着嘴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左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猛的一下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他直发慌。

　　佐助的牙齿用力地咬向了他的下嘴唇，渗出的血液和痛感从嘴里逐渐蔓向全身——提醒他赶紧回到现实中来。

　　他扭开门把手之后径直走向了鼬的病床前，坐在旁边的塑料凳子上继续埋头琢磨手里的病例单。

　　“是…佐助吗？”

　　“嗯。”

　　佐助埋着头闷闷的发出一个音节，似乎是回答了鼬的话。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多久开始就不愿与鼬多说一句话的。准确的说，是佐助他不敢。

　　他怕自己听见鼬沙哑的声音之后眼角就会开始不自觉的泛红。

　　佐助握着手里的病例单的咽咽口水，他觉得自己的喉咙略微的有些哽。

　　“佐助…你在…看什么…”

　　坐在床上足足盯着佐助看了十分钟的鼬终于忍不住发话，视力越发下降的他只能看清佐助手里拿着东西。

　　“哦…”佐助慌慌张张地收好病例单，抬头看了一眼鼬之后又赶忙转移视线，“没什么…”

　　鼬睁着眼费力地试图看清坐在床边的佐助，“你有什么心事吗？”

　　“不…没有。”

　　佐助将脑袋扭向一边，撅着嘴不肯看鼬。

　　“没有就好。”鼬大概是听出了佐助不想与他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

　　坐在床上的鼬将脑袋转向了窗户——在他的视网膜上投下亮色的那面。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

　　半晌。他回过头来，将头转向佐助那方，眯起混沌的眼睛笑着对着佐助说：

　　“可以带我去外面走走吗…佐助？”

　　“啊…当然可以。”佐助连忙起身，将手里的病例单放在了离他最近的床头柜上，扶着鼬下床。

　　“鼬…哦不…”

　　佐助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连忙改口低声唤了一句“哥”，怯怯地瞄了一眼被扶着的鼬。

　　鼬没有任何反应，佐助在心里默默的舒了一口气。但鼬他其实是听见了的——通常视力不好的人听觉往往会异于常人。

　　比起佐助直接叫他的大名，他觉得自己会更喜欢那声弱弱的哥。

　　鼬下床的行动很迟缓，在他双脚刚一接触到冰冷的地面那一瞬间，鼬才记起他没有穿鞋子。

　　“佐助…鞋…”

　　“哦…”握着鼬手臂的佐助像是突然醒悟过什么似的，松开双手又赶忙去帮鼬找拖鞋。

　　“你真的…没事吗？”鼬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那双在时间流逝下的漆黑的眸子里被添上了一笔混沌的白。

　　“没事…”佐助低头找着鞋，“哥你的拖鞋在…”佐助的话还没说完就打住了，反正问了也等于没问。

　　“什么？”鼬自然没有听清楚。

　　“没事。”

　　鼬趁着佐助在找东西的时候摸索着床头柜边上的病例，感觉到纸张的触感后他赶忙把病例单拽成一团放进包内。

　　这一切都瞒着佐助。鼬像一个诡计得逞了的小孩子，坐在床上等着佐助给他穿上鞋。

　　“…”

　　佐助半蹲在地上替鼬的双脚穿好了毛茸茸的拖鞋。站起来拍拍手之后说了句，“好了。”

　　“嗯。”鼬很开心的站起来准备往门外走，佐助赶忙上前一步去扶住他。

　　“哥…”

　　“我没事。”鼬一把握住佐助用来扶他的那只手的手踝，让它一点点脱离自己。

　　“住院的时间还有很长，哥哥不能总是什么事都要来麻烦佐助不是吗？”

　　佐助看了鼬一眼，思考良久后说了一句好。他将那只被鼬搬开的手替打开了病房的门。

　　鼬出了房门走在医院的长廊上，佐助在一旁跟着他。

　　“鼬先生…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准备出来走走吗？”

　　“诶，鼬先生，旁边是你的弟弟吗？”坐在护士台上的护士一边扒着饭一边冲着鼬和佐助打着招呼，”你们俩长得可真像！”

　　鼬笑着点点头，混沌的眸子弯成一条线。

　　“话说，鼬先生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好转了吗？”

　　这句话不偏不倚的戳中了佐助的软肋。他猛的想起了自己今天早上接过的鼬的病例单。他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窿，刺骨的寒冷早已僵住了他的双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永无休止的沉下去。

　　“承蒙关照，我哥的身子好多了。”

　　佐助冷漠的撇了护士一眼，一把拽住鼬的胳膊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

　　“…佐助…？”

　　鼬明显地感觉到佐助用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大——手指逐渐变得麻木，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堵在了一起。

　　鼬忍着痛，皱皱眉没有说话，任由佐助拽着他往前走。

　　两人走出了住院部。十一月份的天气变化的很频繁，早上刚迎来温暖的太阳，中午就开始使劲的吹凉风。

　　鼬站在门口，穿着病人特有的蓝白条纹的单薄衣服，感觉有点冷。

　　“…冷吗…？”

　　佐助刚一说完这句话就有种想扇自己的冲动，依照他对鼬多年的了解，他觉得鼬肯定会说不冷。

　　当然，鼬的回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冷。”

　　佐助自然没有搭理他，松开捉住鼬的那只手，暗自腹诽着脱下了外套。

　　替鼬披上外套后佐助扶着他走进了附近的公园。

　　今天原本是打算特意来好好陪陪鼬，偏偏老天爷又不给佐助这个机会——他的电话不适宜地响起来。

　　佐助带着鼬走到附近的露天长椅上坐下，并再三叮嘱鼬在自己没有回来之前都不要离开座位。

　　看见鼬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点点头，佐助才勉强地放心下来，走到远处去接电话。

　　“佐助你又擅自离岗！”电话里传来的咆哮声让佐助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聋掉，“A区有大新闻！”

　　“这次你要是再出一点差错的话明天就别来上班了！”

　　佐助张着嘴刚想解释些什么，听筒那边传来的嘟嘟声表示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佐助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鼬，握紧了手机。

　　“哥。”佐助思考良久后走到了鼬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我去给你买丸子吃。”

　　佐助撒了谎，鼬信了。

　　“嗯。”鼬抬头看着佐助，迎面吹来的风让鼬的头发有些许的散乱。

　　风儿呜咽着继续向前跑，把鼬的下一句话连着发丝一同吹散了。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