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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恨绝痴病魔又缠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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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上颠簸一个时辰后,颜离终于赶在天亮之前进了一处庄子。此庄名风莲庄,因庄子三面环水,水中皆植莲藕,每到春夏一望无际的碧绿莲叶随风蹁跹,盛夏更是莲花遍池,风一吹,莲香四溢,泌人心脾,这风莲庄便因此得名。
颜离在庄东头的一所二进院前勒住马僵,自己先翻身下马,又轻轻将黛玉和紫鹃扶下马来,这才来到门前轻扣三下。不大会儿功夫,大门“吱牙”一声开了,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家丁急忙走了出来。
“公子,您回来了!”老家丁显然早已习惯了颜离深更半夜的归期,并不感诧异,反倒是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女子时吃了一惊。
颜离吩咐道:“李伯,去里面把李婶儿和青儿唤醒,出来扶两位姑娘进去更衣歇息。”说罢,自己先回身将马牵进了院内拴好。
李伯很快回到院里唤人,不大会儿功夫,李婶和青儿便急匆匆地走出来,一见到黛玉和紫鹃,虽也暗自吃惊,可面上却不好表露,急忙一人扶住一个叹道:“哎哟,两位姑娘赶了一路累了吧,赶紧到屋里歇歇吧!”
黛玉和紫鹃本就被马车颠得呕吐不止,后又坐在马上颠了个死去活来,这会子早没了走路的力气。李婶儿和青儿连拉带拽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后来还是颜离来了,蹲身先将黛玉打横抱起送到后院屋内塌上躺下,又回身将紫鹃抱回塌上,然后才吩咐道:“先给两位姑娘更衣,再打点洗脸水洗漱,让她们睡一会儿。”说罢,自己迈步出了屋门,也自去更衣洗漱去了。
前院颜离房内。颜离简单更衣洗漱一番后,把李伯叫进来交代道:“这两位姑娘是我一个林姓朋友的妹子和丫鬟紫鹃,因他哥哥招惹了仇人,怕妹子受牵连,暂且拜托我照顾一段日子。如此,就辛苦你们一阵子了。”
李伯笑道:“公子,您这话可折煞奴才了。老奴两口子的小命都是公子给的,不要说伺候两个姑娘,就是再多两位少爷,老奴也必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公子就放心吧。”
颜离点点头,又嘱咐道:“这一主一仆在咱家住下的事,尽量不要跟外人提;若是实在瞒不住,就跟外人说是我的表妹来此游玩,住些日子就走。”
李伯一一答应了,颜离这才放下心来。因折腾了一宿,此时也有些乏了,便和衣躺到塌上准备歇一歇。哪知刚合上眼睛,就听青儿在门外轻声问道:“公子,您歇下了吗?”
颜离睁开眼,问:“什么事?”
青儿回道:“公子带回来的两位姑娘中,那个主子妆扮的小姐死活都不肯更衣,也不肯洗漱,还一直哭哭啼啼,我和李婶子劝不动,只得来回公子,讨个示下。”
颜离听了,知道黛玉是为宝玉弃了她的缘故,只得起身开了门道:“我去瞧瞧。”青儿忙跟他来到后院黛玉安歇的房中。
还没进房门,就听到了黛玉哀哀切切的呜咽声,颜离不觉皱了下眉。李婶儿见颜离来了,急忙对俯在塌前的紫鹃道:“我家公子来了!”紫鹃慌忙立起身,紧张地迎到门口,哀求道:“大爷,我家姑娘原就爱哭,此次又受了惊吓,一时半会还缓不过神来,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回吧。”
颜离拿眼瞥了一眼塌上,见黛玉仍穿着来时的衣裳,发髻凌乱不堪,此时正像个虾米一样蜷成一团,面向里躺着掩面而泣,不觉皱紧了眉头。虽心内明白她伤心的根源,可终究心里不舒服,可又碍着黛玉才经了那番心劫,伤心过度,不好再责备,只得勉强劝道:“他既已将你抛弃,你哭有什么用?难道他能听见?还是能接你回去?呵,别做梦了,趁早醒醒吧,人家现在有妻有子,还稀罕你什么?”
黛玉听罢,越发哭得凄惨,紫鹃深知黛玉心结,有心要阻止颜离的唐突,可又不敢,只得一脸焦急地来到黛玉塌前,用绢子替她拭泪。
颜离也知道方才自己的话重了,只得缓下语气轻叹一声道:“你心里不痛快,愿哭两声就哭两声罢,只是哭久了对身子不利,尤其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就该服从我这里的规矩;再者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该替你的丫鬟想想,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进了我这狼窝,你总得让她消停消停喘口气儿吧?至少也该换身干净衣裳吃口热饭吧?难不成你不想活了也要拉着她给你垫背?那你这主子也未免太心狠了些!”
言罢,转头吩咐紫鹃道:“再等一等,若她仍旧不听劝,你就不要管她,由她闹去吧,闹乏了自然就歇了。你且先去洗漱,回头让李婶儿给你们熬碗热粥先喝下,免得亏了身子!”说完,不再看黛玉,转身去了。
颜离的话,紫鹃都听进了心里,不免诧异,暗想,这人将她们劫来时分明是一副劫匪的样子,没想到换了身衣裳,扯掉了面纱,倒模样俊朗得像个正人君子了,尤其他这番话,虽言辞重了些,可却是入情入理,不要说黛玉,就是她听了也不觉动容。这样想着,心中对未来的恐惧感已减弱了大半,只祈祷黛玉也能听进去几句劝,赶紧止住悲声才是。
说来也怪,颜离走后没多久,黛玉果然渐渐减弱了悲声,只是仍旧不肯更衣洗漱。这时,李婶儿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盛了两碗白米粥,并几碟小咸菜,对紫鹃道:“这半夜三更的,做菜来不及,先将就用一碗粥吧,姑娘别嫌弃,明儿一早再细细做了饭菜来。”
紫鹃哪里敢嫌弃,慌得忙起身道谢,李婶儿便去了。紫鹃忙来到塌前劝黛玉起来喝口热粥,无奈黛玉死活不肯,只让紫鹃先吃,紫鹃也只得简单洗漱了,胡乱用了一碗粥,便歪在黛玉身侧打了个盹。
折腾了一夜,又惊又吓的,紫鹃也着实累了,这一个盹下去就睡沉了,直到窗棱泛白才一个激灵醒过来。屋内的红烛早就灭了,幸亏外面有月光透进来,不至于太黑。紫鹃忙就着月光探头一瞧黛玉,见她正睡得昏沉,只是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忙伸手往额上一探,竟是滚烫,吓得赶紧收回手来,手忙脚乱地下地找了块毛巾浸湿拧干,搭在了她的前额上。
黛玉身子本就娇弱,最是受不得辛苦,更甭提惊吓过后又遭到致命打击了,故发起烧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苦了紫鹃,人地生疏不说,还得提防这阴晴不定的主人会对她们起歹心,尤其天还未亮,更不敢打扰人家,生怕主子怪罪下来,不知道又要落得个什么下场。
这样思前想后一番,终于没敢声张,只是自个儿眼珠不错地守着她,额头上的毛巾也是一会儿一换,祈祷着黛玉赶紧退烧。
好容易挨到天光大亮,前院响起了李伯晨起挑水的声响,不大会儿功夫,又听到李婶儿在后院厨房里生火做饭的动静,可黛玉却仍然没有退烧的迹象,嘴里也开始说些夹杂不清的胡话。紫鹃心中实在害怕,只得仗着胆子跑到厨房央求李婶儿道:“婶子,我家姑娘烧了半宿,这会子都烧出胡话了,求婶子可怜可怜我们,在主子跟前说两句好话,能否给我家姑娘请个大夫瞧瞧?”
李婶儿唬了一跳,埋怨道:“你这丫头,你家姑娘烧了半宿,你怎么才吱声?这万一烧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一面说,一进撂下活汁,就往前院跑。才跑了两步,又忙折回来劝紫鹃道:“你别着急,我家公子就精通医术,比外面请的大夫都要强呢,我去回了他,让他去瞧瞧你家主子,你赶紧回去盯着吧。”紫鹃听了甚是惊喜,忙在后面道了几声谢,才匆匆返回来瞧黛玉。
前院,颜离刚刚穿戴完毕,就在门外听到李婶儿的回话,当下顾不得洗漱就跟着李婶儿快步来到黛玉房内。紫鹃见颜离来了,急忙将自己的一方帕子盖到黛玉腕上,这才起身闪到一旁。颜离也不避讳,先是观察了一番黛玉的脸色,才将手轻轻搭在黛玉腕上把脉。
紫鹃焦急地立在一旁,见颜离面色严肃,不觉紧张地问:“大爷,我家姑娘无碍吧?”
颜离并不回答,只是又问了黛玉先前得过的旧疾,常服的丸药等,才起身对紫鹃道:“你家主子原本身子就弱,加上一路劳累,又受了惊吓,感染风寒,才导致发热,吃几付药就可退烧。只是她心思重,又加上伤心过度,很容易再次抑郁成疾,你得好好开导她才是。”
紫鹃见颜离说得头头是道,且再没有丝毫刁难她们的意思,暗自庆幸之余就要跪下给他磕头。颜离摆摆手道:“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只管伺候好你家姑娘就好。”说罢,又转头吩咐李婶儿道,“先去熬一碗红糖姜汤端过来,热热地让她服下发发汗才好。我再写个方子,让李伯却抓药,回头煎好让她服下。”说罢,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