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淮千展》壹哂之

2、成绩单带来的波涛汹涌

　　冉一亭觉得自从上一次生日事件后，白淮好像有点变了，以前那个偶尔会刻意讨好自己的白淮不见了，现在的白淮很少会搭理自己，好像自己和她不相干似得，虽然的确不相干，但冉一亭有点不甘心，白淮不应该是那个永远嘴角挂着浅浅笑意，被欺负了也不敢还嘴的小跟班么，可是为什么最近的白淮让自己觉得有点距离感，可耻的是自己竟然想去亲近了。
　　小小的冉一亭不明白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但大一些了估计会明白了，这就是人们常常挂在口边的“人的贱性”啊。
　　白淮呢？在冉一亭内心充满疑惑的同时，白淮已经在李默柏的那段话下忘记了当时的伤心，只记得我有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了，而冉一亭呢，无论如何，都不在白淮喜欢的范围内，白淮决定要像李默柏那样，把自己不喜欢的扔进垃圾桶里，冉一亭大概不知道此时她已经被白淮默默踢出自己的小世界了，不再讨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白淮最近挺开心的，因为把好多不喜欢的东西仍进了垃圾桶，她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好像童年就应该这么轻松的，白淮想。至少在期中考试成绩单发下来以前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白淮手里拽着成绩单，看着那令人尬尴的排名，有点害怕，害怕母亲的责难与打骂，白淮多么想也能把成绩单悄悄扔进内心的垃圾桶里。
　　“雅桥姐姐，好棒啊，第二耶”“雅桥姐姐，雅桥姐姐，你真厉害哦”，另一边沈雅桥的王国在为国王一如既往的好成绩欢呼，沈雅桥此时在白淮的眼里真的很像白娘娘，好像无所不能，白淮心里很是羡慕，也为自己的无用与弱小感到伤心。
　　白淮回到家里，看到屋里满满都是狼藉，母亲捂额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微微的啜泣声传到白淮的耳里，白淮想今天应该是爸爸回来的日子吧，他们又吵架了么，可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来得更加激烈，白淮站在门口不知道应不应当无走过去安慰母亲，说些什么呢？在脾气火爆个性刚烈的母亲面前，白淮显得更加词穷了，也更加不敢将发放的成绩单拿给母亲看。此时母亲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立在门口显得呆呆的白淮，母亲抹了抹了一下眼睛，疲惫地看着白淮道：“你去我钱包里拿点钱自己去楼下小馆子吃点东西，妈妈今天不舒服，想睡一会儿”。白淮点点头，又怕母亲没看到，连忙回道：“哦”。“碰……”母亲走进卧室，卧室门将白淮阻隔在外，白淮觉得自己好像被挡在的不只是这道门外，似乎门里门外的世界都让白淮有些无所适从。
　　白淮出门的时候听到了母亲卧室传来的隐隐哭泣声。她决定暂时就让成绩单呆在垃圾桶里。
　　白淮走着走着就到了江边，这座小城依江而存在，南来北往的船只常常会在小城的码头上靠岸休憩，白淮喜欢在江边找个安静的地儿坐着，看看各地的人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在码头上忙碌着，白淮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好像自己血液里的力量随着码头上奔波的人们而沸腾了，那些各式各样的口音也让白淮觉得新鲜，白淮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小城，但那些奇妙的口音让白淮对小城外的世界十分好奇。江水滚滚而下，“哗啦……”，白淮常常望着层层浪跌出神，这种循环的生机也让白淮着迷，白淮常常想这里的浪头后来被冲到哪里了？这条江有多长，它是否可以看遍这个整个世界的风景呢？白淮经常在这里静静坐着，什么也不想。内心却觉得很充实。但此时的白淮站在码头不远处，拽着成绩单望着眼前不断翻滚的浪潮，心里却觉得空空的。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淮听到背后有人讲话便转过头去，看到了同班同学，就是同学们眼中的那个怪人——宋怀挺。
　　“没干什么……”白淮想把手里拽着的成绩单藏起来，但此时宋怀挺已经瞧见了那张薄薄的但对小白淮来说却异常沉重的纸。
　　白淮赶紧问他：“你在这里干嘛？”
　　“哦，刚刚帮我爸爸盯了一下船货。”
　　“你爸爸在这里上班么？”
　　“……嗯，他是码头工人。”
　　“哦”白淮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听大人们讲过码头工人的艰辛与收入的微薄。
　　“嗯……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站很久了，就过来看看……”
　　“哦，谢谢”白淮觉得宋怀挺除了有点孤僻，人其实挺不错的。
　　“白淮，早点回去吧，这里晚上不安全……拐小孩儿的”
　　“嗯，好”
　　“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宋怀挺转身向码头跑远了。
　　白淮觉得其实宋怀挺都比自己行，虽然在同学眼里是个怪人，可是成绩很好，老师很喜欢。而自己却从未在老师那里听到过一星半点夸奖。
　　白淮踏着刚出云层的月亮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自己怎么和母亲说期中考试呢？老师迟早得向家里打电话的。
　　白淮就这么磨蹭着回到了家，进了家门，白淮看到了从老家赶来的外婆。
　　母亲说要去父亲的城市住一段时间，把乡下的外婆请来照顾白淮。白淮挺开心的，因为自己和外婆能说上话，也不怕把成绩单给外婆看。小孩子的心思再沉重也还是很单纯的，白淮不知道家里的变奏曲已经由此谱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便拖着行李离家了。
　　到了晚上，白淮把成绩单拿给外婆签字，虽然白淮知道外婆不会责怪自己，但还是因为差强人意的排名而感到羞愧。白淮的外婆和母亲一样有着干练的做事风格，一个人将妈妈与舅舅拉扯大，外婆对母亲的态度是比较强硬的，但对白淮却强硬不起来，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讲的隔代亲吧。
　　外婆拿着白淮的成绩单一科一科地仔细看完，最后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外婆看着白淮讲：“淮淮啊，这次考得不好没关系，以后努力就行了。但是淮淮啊要努力啊，以后，你妈妈呀就得靠你了，外婆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你要争气啊淮淮”。外婆看着白淮眼里有着些许心疼与无奈。白淮觉得外婆的话有点深奥，又觉得自己好像能听懂，大概是小孩子对于父母与生俱来在亲缘上的第六感吧。
　　白淮暗地里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她把自己藏在被窝里的童话书漫画书一股脑塞进了柜子里，白淮觉得自己能够改变的也只有成绩单了，但还好，成绩单还能够被改变，白淮想。
　　年级排行榜上李默柏依然稳稳地坐在第一的宝座上，白淮很为他高兴，虽然也许人家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祝愿，但白淮觉得那天傍晚那个在无意中帮她赶跑心底乌云的少年值得最好的东西。后来的白淮每次想起李默然脑子里都是那天被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感觉，让白淮觉得美好又想亲近，这是少有的白淮打内心里有着想接近的同龄人的想法。
　　白淮看到排行榜上宋怀挺在第四名，宋怀挺的成绩没有李默柏稳定，但也从未下过前五名。白淮看着年级排行榜那些小孩名字仿佛像菜场里展台的蔬菜，优品次品被分得清楚明晰，而白淮的在榜单的中后部分，她想起了菜场里的次品每每到傍晚都低价出售，白淮每次和母亲去菜场，看见那些买菜的人在促销菜品中挑来挑去，末了嫌弃地抹抹手不满地扔下促销菜品离去。白淮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些被挑剩下的促销菜，她下意识摇摇头，这时听到上课铃声响起，白淮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握了握手，然后随着上课铃声走进了教室。

　　杨栀最近觉得白淮有点奇怪，平日里默默在课堂里不动声色的白淮最近上课居然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偶尔还会在放学后留在教室里做作业，也经常不和她们一同回家了，好像电视里面被妖怪附身的人们，杨栀觉得诡异。杨栀把这种奇怪的现象告诉沈雅桥后，沈雅桥只是笑了笑没有讲话，倒是冉一亭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准是上次考得太差被她家母老虎骂了呗，所以这两天努力做做样子，也不看看她那么笨，学得好嘛。”
　　杨栀问：“母老虎？”
　　“对啊，你不知道嘛，她妈妈可凶了，听我妈妈讲啊，她爸爸就是因为她妈妈是母老虎所以给她找了个新妈妈，白淮有了后妈了哟，电视里不是都说后妈很恶毒嘛。”、
　　“你怎么知道？”
　　“我爸爸和他爸爸一个单位啊，我当然知道！”
　　冉一亭扬扬头，杨栀点点头，而沈雅桥依然微笑着没有讲话。
　　小城市里的人们好像隔得再远都能有个联系，熟人遍地，而各种新闻、谣言也就传的更广了。
　　当白淮身边的小伙伴都能说出点白淮父母的消息时，白淮还沉浸在追逐“成为优质菜品”的目标里。白淮很喜欢最近的自己，每天都觉得有满满的动力，学习效果不错，上次测验白淮已经能够进入班级前二十名了。有天晚上白淮还臭屁地想：“其实我很聪明吧，努力了就有好结果呢”。有一天白淮偶然看到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我能够撬起地球。白淮觉得这句话炫爆了，默默地自我陶醉：我也可以呢，哈哈。
　　但白淮还是很感谢一个人，李默柏，是他让白淮觉得原来优秀的人是那么地随意洒脱，白淮以为只要优秀就能和他一样，后来才明白，不是因为优秀，而是因为，他是李默柏。

　　又一个周末，正当白淮做作业时，好久不见的母亲回来了，白淮很高兴，想跑去给母亲讲讲自己学业上的进步，但却看到比离家时面容更加疲惫的母亲此时抱着外婆在哭泣，这种未掩饰的放声痛哭白淮第一次从母亲这里看到，这才不到一年，白淮觉得母亲一下子老了好多。
　　白淮准备轻轻合上卧室门，她直觉认为此时自己的出现会让母亲觉得尴尬吧，然而此时却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妈，我们准备离婚了”。
　　白淮觉得自己脑子里“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妈，他要和那个女人一块儿过就成全他，可是他别想拿走其他任何东西，想都别想”
　　“唉……你们啊，早点离了也好，大家过不到一块儿就算了，小静，你还年轻，还有我，还有小淮，咱们一块儿好好过咱的日子，不想他了。
　　“嗯，妈……”
　　白淮在自己的卧室里安静地坐着，她在想妈妈什么时候会把这件事跟她讲。
　　但整个晚上，母亲都没有进白淮的卧室里来。
　　只有外婆端了一碗热牛奶给白淮，摸着白淮的小脑袋说：“小淮，早点睡，你妈今天累了就不过来陪你了，乖”。白淮假装看不到外婆眼里的怜惜，喝完，侧头，进入睡眠姿势。
　　外婆端着空碗，关了灯，走出卧室,带上门。
　　然而在合上门那一刹那，白淮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撬不起地球的，我连爸爸都找不回来啊，白淮想。

作者有话说

　　啊哦